“马伯云?你确定你没认错?”宫羽亭惊道。其实比起马伯云出现在这里,他更吃惊的是秋枫居然会这么吃惊。他和嘉儿虽然都没见过马伯云,但这名号也算得上是如雷贯耳,现如今,虎威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就算他出现在别的地方,也一定是焦点。
“不会错的。我好歹跟他也抬头不见低头见地处过几天,那个身形,绝对就是他。”秋枫道。
“在哪儿在哪儿?”宫羽亭道。
秋枫朝右前方使了个眼色,道:“看见那个高个子穿灰袍子的人没,就是他。”
“看上去前面还有人带路?”嘉儿道。
“而且好像很急。”秋枫也看清了他与身前那人距离很近,而且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忽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你看前面带路那个人,眼不眼熟?”
嘉儿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道:“不认得,看不出来,没什么印象。我本来在风家就没怎么跟别的人打过交道……啊,你是怀疑带路的是风家的人!?”
秋枫点了点头,道:“只是有这么一个感觉,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难不成这马二爷,是在庄里待不住了出来找点乐子?”宫羽亭道。
“呸!”嘉儿啐了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是来找乐子的,那他这会儿跑到这逍遥窝来,能是为了什么?”宫羽亭依然嘻嘻哈哈。
嘉儿当然听出宫羽亭暗指的是什么。虎威的事是这个组织行动中异常关键的一环,也可以视作是冲风家动的第一刀,尽管现在没有说破,可整个江湖都知道丢镖的事了不说,更是把五兄弟里出了内奸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嘉儿也有所耳闻。
组织潜藏在这儿,马伯云又偏偏出现在了这儿……
“这瓜田李下的,也猜不出个什么来,你快跟过去看看。”秋枫眼见马伯云要从视线里消失了,急忙道。
“谁,我吗?”宫羽亭问道。
“难道是我跟她吗?马伯云认识我当然是你去啊,而且你这身法,谁都不会察觉到的。”秋枫道。
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选择,宫羽亭也没再抱怨,闪身跟上,只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嘉儿惊讶地出了声,在她眼里,宫羽亭简直是从自己眼前生生消失的一般。
“他……他是怎么?”
“我也不知道,你多看几次就习惯了。”秋枫试图解释,但话一出口又觉得好像跟没说也差不多,“像我一样。”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也在不住盘算马伯云出现在这儿的理由,这个时候,这个节骨眼上,他最好的选择无疑是在御剑庄内等待寿宴的开始。或许海大当家的已经向风家表示过歉意了,但看他之前的那个意思,似乎是想借机在天下英雄前谢罪。
而马伯云偏偏这时候出了庄……
不说被人瞧见,就是教人知道他没在庄里,只怕就洗不清吧。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一件即便冒了这么大风险也一定要出庄去做的事。
“从御剑庄里出来的话,是不是也不太容易?”秋枫问道。
嘉儿点了点头,道:“不错,平日里,寻常人物,无论进出,都是需要风家子弟带领的,最近寿宴在即,估计大门处会看管得更严。不过据说马二爷与风家来往甚密,一直都有事务上的往来,这种人大概可以出入自由吧。”
“那寿宴在即,像他这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出庄的话,还需要人带吗?”
嘉儿怔住,她实在离开庄里太久了,现在一年都回不去三次,如今这个问题,她实在答不上来。
“应该……也是要的吧。”嘉儿有些支吾,“现在御剑庄出入除了本家人,英雄帖是唯一的凭证,但是,这英雄帖能不能用来往返,我就不知道了。你老纠结这个问题干嘛?”
“我是在想,他出庄这件事,风家到底知不知道。那风家又知不知道,他出庄是来了明水林呢?”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南宫一堂,现在无论风家本家里出了什么奇诡的事,他都本能地会往那个人的身上想。
“哎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也猜不出来什么,倒不如等那宫羽亭回来再说。”嘉儿道,“而且这明水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人来人往,到处拥挤,想在这儿无头苍蝇一般碰上某个特定的人物,实在太过异想天开。我走了一路过来,都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主意。而且更让我吃惊的是,哪怕整个神风岛的气氛都变了,明水林还跟原来一模一样。”
“你原来是以为这里会有什么变化,然后从变化中找线索么?”
嘉儿点头承认。
“我没想到的是,一上来在这儿碰到的,居然是马二当家的。也不知这运气究竟是好是坏。”秋枫叹了口气道。马伯云的突然出现使得本来就没有头绪的三人更加凌乱,在如此混沌的局面中又加上了一个,已经颇有点债多了不愁的感觉。
沉吟了一会儿,秋枫道:“那这样好了,我们直接去找风无敬。”
“直接去……!?”嘉儿先是一惊,复又想到:是啊,与其在这里瞎晃,碰不到人不说也找不到什么有效的线索,时间紧迫,还不如直接去硬碰呢。
“眼下确实直接找上门是最好也是最快的选择,这风无敬在自己地盘地位高不可攀,怎么找上门不说,真找上了,要怎么交涉?那风无敬显然是知道组织的线索的,保不齐连组织的主要成员藏在哪儿都知道,可要从他嘴里套出东西,只怕也没这么简单。”
秋枫点了点头,觉得这些也诚然全部是异常现实的问题,但是现在唯一的门路似乎便也只有这么一条,便又问道:“对风无敬,你了解多少?”
“我并没有见过他,其实不光是我,据说本身也没几个人见过他。他出身普通,但天资聪颖,又饱读诗书,富有谋略,三十岁时,便已练完了十五本风家剑谱。练十五本这件事并不是说剑法有多精巧多难练,而是他这么一个不算高尚的出身,竟生生凑齐了十五本剑谱来练,一般来说,一个分家家系,最多手里只能有一本,就算是通过交换的手段,也不会超过五本。但是他却以一己之力,凑出了十五本。就剑法的深度上来说,已经和庄主嫡子无异了。后来,正巧赶上了庄主换届的当口,当时明水林的事一直得不到妥善的解决。几经磋商协调,最后才将主事的位子给了他。我记得姑姑说,先前会考虑他,是觉得他有才能,能服众,而且为人低调坦率,时间长了,说不定能通过他,慢慢修复分家主家之间的关系。谁知自他主事之后便性情大变——或者应该说是露出本性吧,其实他是一个独断蛮横又城府颇深的人,手段毒辣,之前表现出来的,统统都是伪装,就连姑姑事后也不得不承认,说这是她这辈子第三次看人看走眼。无论哪次,都有着极严重的后果……明水林在他治下,与御剑庄的关系越来越恶劣,但是面子上的流程都无可指摘,而且每年交给庄里的供奉又都很足,所以这么多年,庄里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秋枫隐隐间觉得脑壳疼痛——这么一个连风老太太都在他手里栽过的人,只怕不是自己跟嘉儿能对付得了的,然而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还有其他的吗,比如他的一些习惯,爱好之类的?”
“他的基本的资料我倒是清楚的,”事实上,嘉儿知道的是神风岛上所有重要任务的资料,而且都非常详尽,“每日中午才起,细细用上一个时辰的午膳,席间听诸手下汇报前一晚整个明水林的基本状况和生意收成,做出一些决策。未时三刻起,便在明水林内做一番简单的巡视——这个时候除了一些贴身的侍从,不会带任何人,而且这些侍从也是暗地里伺伏在他周围,并不露面,所以没人知道他每一天的巡视路线,去看了哪些地方,也无法提前防备。因为知晓其长相的人不多,所以也并没有人提到过在路上见过风无敬本人。哪家店铺被他看出问题,主事的老板第二天就要倒霉了。一般到了酉时,就会在明水林最大的赌场采石坊里,和这一天明水林的大客户赌钱吃花酒。过了子时,才去一处妾室那里过夜。哦,他好像纳了十四个妾,但就算是迎娶的第一个,也并不是他的正房妻子。这十四个妾当然都在明水林里住着,但是没人知道在哪儿,也没人知道他晚上会到谁家去。大概就是这些吧。”
“那还等什么,走吧。”秋枫道。
“啊?什么?走?去哪儿……?”嘉儿大惑不解。
“你刚刚说的那些,不只有一处是明确了他会去的吗?”
“你是说……”嘉儿惊道,“采石坊!?”
秋枫点了点头:“我们好像并没有别的选择。”
“可,可那个地方……”
秋枫并不听她说了些什么,已经以小厮的身份,找路边的人去问路了。
“光是进门就要五百两……”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