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荣闻言大惊，其他人同样，只不过进而他们便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是……风灵冲这个年纪，怎么能……”话说到一半，便自己住了口，因为他也意识到，这庄主之位的选拔，确实一直以来都没有年龄的限制，以前也不乏年长之人参加。但往往这些人年轻时候没能入围，年纪大了更是敌不过后起之秀。

　　可风灵冲不一样。

　　风灵冲如要参加，自然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拦得住他。而且，只要他参加，这庄主之位，自然便不作他人想。在这岛上，论威望、论武功，又有谁能及得上他呢？

　　当世剑法第一人，在一番大难之后，做御剑庄庄主，带领所有风家子弟，重振御剑庄风家的声名，不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吗？

　　“可是，风灵冲，好像还没有回岛……”似乎并没有放弃挣扎，风一荣又补充了一句。

　　“寿宴在即，即便没有出事儿，他作为次子，也肯定已经回来了。只不过没有公开露面就是了……”司徒非道。

　　风一荣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双目空洞，怔怔出神，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彻头彻尾地落入风灵钰的圈套之中，非但如此，还拼了命地给他卖力，甚至将殊儿都折了进去。

　　其实不仅是他，其他庄主势必也从那场集会之中，感受到了风灵钰的自责和内疚，都笃定他退位之意坚定，并非惺惺作态。

　　“风灵钰！”风一荣暴怒不息，一掌拍下，将手边的木几拍得粉碎。

　　众人沉默不语，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屈辱、悔恨、愤怒，同时侵蚀着风一荣，他的脸色看上去极度痛苦，弯下腰去，几乎要呕出血来。

　　洛重阳看了司徒非一眼，意味深长。而后者看出，他眼神间的意思是在说：这件事，你本不必告诉他的。

　　他知道司徒非对风一荣没有恶意，虽然司徒非这个人刻薄又恶毒，但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还是不会干的。

　　更何况现在大家都在同一阵营里，风一荣再怎么说都是一门宗主，手下势力还是非常可观的，现在如果他开始记恨上风灵钰，去联络其他宗主，无论如何，都又是一场不小的波折。

　　司徒非好像全然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风灵钰要隐瞒风灵空的事情了。”

　　也不管众人继续惊讶的反应，司徒非接着道：“在风老爷子遇害这件事上，虽然不知道风灵空参与了多少，有没有真的动手。但论起罪邪，都当是大逆不道的第一人。风灵钰刻意隐瞒掉了风灵空的事，跟各大宗主集会，联络武林世家门派，这一系列举动，当然是为了排兵布阵，应对组织。可最为关键的理由，其实是给风灵冲争取时间，让他先一步抓到风灵空。这样最后即便论功行赏，他风二爷也能占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倘若风灵空落入他人手中，说出一些什么不该说的，那无论如何，风灵钰这一支，都再难坐上庄主之位了。”

　　他分明看到了风一荣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

　　“所以，风宗主，你明白了吗？现在你想要在这场庄主之位的角力中翻盘，风灵空，是你唯一的机会。”

　　风一荣看着司徒非，眼神复杂，任谁都看不明白，那究竟是厌恶、怨怼、憎恨还是感激。司徒非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有多愚蠢——无论是掉入风灵钰的圈套，还是错误地判断了形势断送了儿子性命。司徒非就好像把他原本已经抹上麻药的伤口重新撕开，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回避和迷惘，最后，又给他指出了一条可以实现自我救赎的道路：

　　亲手抓住风灵空。

　　这样不仅能一举破灭风灵钰的计策，还能替自己死去的儿子、手下报仇雪恨。

　　“风宗主，我希望你明白，你接下来要做的所有事，都是站在风家的立场上。”司徒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风灵钰真的包庇了风灵空，在宗主集会之上连这个人的名字提都不提，不管他心里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作为庄主，他都是失职的，是为不仁。而且就在所有人都冲锋陷阵，不顾安危的时候，他特意将自己儿子遣走，远离这是非之地，是为不公。每个风家子弟此刻惦念的都是风家的安危和名誉，他考虑的却只有他巽鸣一支。”

　　原本后面这些话，司徒非并不打算说出口，他觉得仅仅最开始那一句便足够了。可转念一想，觉得不能拿一贯的常识来尺度这风家宗主，还不如把话全都挑明了好。眼下风家罹遭大难，风家能不能扛过这一回都两说，可以想见日后整个江湖的格局都会从今晚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动。乱世出英雄，自己如果能在这摊浑水里多搅动几下，说不定便会有出其不意的收获。

　　真到了那时候，他苏清明又算得了什么？

　　“我明白。”风一荣道，“那接下来，还望各位江湖同道一同配合，携手并肩！”

　　“这个自然。”司徒非道。心中满意：他果然是真的明白了。

　　洛重阳看着司徒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实在没法想象你这样的人居然会在苏清明之下，屈居第二位。太不可思议了。”

　　“还不是因为你那好师弟实在太过生猛。单是功绩，就超了我一大截。”话虽这么说，但司徒非也并没有多少不服气。纵然不甘心落于人后，但就武功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他还是没什么可抱怨的。

　　“那么，我们该去哪儿找风灵空呢？”相比之下，风无敬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只一门心思扑在了案子上。

　　“兵分两路吧，一部分人从那叶明寺下的第二个密道查起，另一批人调查其他宗主的动向。”司徒非道，“接下来，怕是要以防守为主了。”

　　见众人脸上泛起疑惑，司徒非便解释道：“很多事，单凭南宫一堂这么一个外人，只怕还做不到。无论怎么说，他都不是风家人，他越融入，在这岛上就越扎眼，行事什么的，就更容易引人注目。那组织如今像落雨入泥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甚至连凿地道这种工程都做好了，就绝不可能是南宫一堂一个人能包庇下来的。”

　　“所以，那密道的出口，究竟是谁的地盘，就很关键了。”风一荣道。

　　司徒非欣慰地点了点头，像是看到自己的徒弟终于出师了一般，说：“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情用南宫一堂解释不通。比如他们在地下开会，如何得知我们援军的来历？若是风灵钰的亲兵，最后留下来断后的，就绝不会是风灵空。故意要风灵空把痕迹留下，还用这么残忍的手法，为的，就是要引起各分支宗主和御剑庄本家之间的嫌隙。而当时，南宫一堂身受重伤，叶明寺周围全被我们的人把守，他完全不可能潜入进去。只可能是别的人。而这个人，应该是另一个刚刚参加完集会的宗主。”

　　“那个人，八成还跟我有不小的梁子……”风一荣冷冷说道。

　　“那这样的话，便能缩小一些范围了，看看另外一条密道，最后是通到了哪个值得怀疑的人的地盘之中。”司徒非道，“那这个人，就要格外小心了。”

　　风无敬摇了摇头道：“也不好这么说。毕竟现在所有宗主都有充分的主动性和权力，若在平时，一支宗主出现在别的人的地盘上可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而现如今，便再正常不过。结论着实不太好下。”

　　“这些，就先有劳风老板和风宗主安排了。”司徒非道。

　　风无敬和风一荣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

　　“二位自然是不用亲临，只要保证有什么消息能第一时间通传到就好。毕竟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司徒非道。

　　“哦？还有何事？”风一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已经完全听任司徒非调遣了。

　　“天亮之前，去跟秋枫和苏清明大人汇合。”司徒非道。 刀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