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彭城郡公府回来的路上，柳安霖一直闭目沉思，等马车到了柳家，便直奔柳慎的卧房。
如今柳慎因年事已高已经卧床不起，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柳安霖每次去看他都是昏睡的时候居多。
按照府中供养医士的话来说，柳慎能活到这样年纪已是世间少有，还能活多久，就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不过要想延长寿命，就要少思少忧，不能动怒。
是以，柳安霖近来很少拿事情去烦柳慎，便是遇上柳慎清醒的时候，柳安霖也只是报喜不报忧。
不过这回事情涉及到柳皇后爱女，以他对自己堂姐的了解，若是柳慎这根定海神针不开口，她是必定要闹个天翻地覆的。没办法，柳安霖只好硬着头皮去见柳慎。
今个天气好，睡醒过来的柳慎难得觉得精神不错，想去院子里晒太阳，侍女便扶着他睡在竹榻上，仆从抬着竹榻去了院子。
柳安霖进院子的时候，柳慎正靠着隐囊吃着侍女递过来的红豆糕。
“大父，您当心着凉。”柳安霖上前替柳慎披好侍女递过来的外套，叮嘱道，“要进八月了，竹榻还是别睡了。”
柳慎放下红豆糕，笑着点头，“好，听你的，不过今个太阳正好，我们就这么说说话。”
柳安霖笑着应是，自有侍女搬来了矮凳请柳安霖入座。
“你今天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吧。”柳慎虽然老迈，连眼睛都有些浑浊，不过清醒时，思路却依旧清晰。
柳安霖挥了挥手，侍女仆从全部退下后，才叹了一口气，把东阳公主的遭遇说了。
柳慎听了东阳公主的事，连眉毛都没抬一下，这倒让柳安霖松了一口气，他真怕祖父因此事动怒。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柳慎淡淡道，“她自个把好好的孩子给教歪，自然会得到这样的苦果。”
柳安霖苦笑，“皇后娘娘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柳慎没说话，顿了顿，转而问道：“你去赵家了，赵旭怎么说？”
柳安霖又把赵旭的话说了一遍，着重道：“赵旭说他在长云观听到雍王责怪卢渲没把半日闲山庄的事情办好，卢渲请罪之后递上了一封信，雍王看了信之后神色微变，让卢渲同他回雍王府再说。
赵旭虽不知道卢渲的信上写了什么，不过却晓得了卢渲陷害端仪之事，他便是凭着这件事威逼卢渲。”
柳慎点点头，“你觉得他的话值不值得信？”
柳安霖想了想，说道：“孙儿觉得赵旭说得话能信个七八分。我曾问他难道不觉得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那小子说他做的时候不觉得，做完之后倒是有点察觉，说不得是什么人乐见他成事，顺水推了一把舟。他只管把事情做成了就行，别的倒没深思。”
“你觉得是何人顺便推舟？”柳慎继续问。
“卢皓，”柳安霖十分肯定，“皇后娘娘只想着满足东阳公主的心愿，却没想过卢皓愿不愿意娶东阳。”
“你都想明白了还来找我，是想让我出面做个决断。”柳慎平静地说道。
柳安霖惭愧道：“又叫大父操心了。”
柳慎摆摆手，想了想，道：“就让东阳嫁给赵旭吧，都是一家子亲戚，赵承安两口子都是疼孩子的老实人，赵旭虽然有些纨绔，人却不算坏。东阳那脾气，估计也就只有嫁到赵家才生不出什么大乱来。”
到底是亲妹妹的后代，柳慎也不想苛责太过。
柳安霖点头，东阳的那个性子，不光骄纵任性还十分蠢，若是真选了高门大户，柳皇后在的时候还能看顾女儿，一旦柳皇后没了，东阳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
倒不如嫁到赵家，赵家上上下下就没人敢欺负东阳，而公主别府而居，赵旭跟着东阳住在公主府，也不怕东阳天天折腾赵承安两口子。
柳慎知道柳安霖的为难之处，又道：“你来写信，落我的私章，和皇后说，是我的主意。”
柳安霖应下，他本来也是想借祖父的威来压制皇后。
“赵旭就算了，卢渲那里你好好解决，也算是给皇后一个交代。”柳慎接着吩咐，“至于卢皓，他的仕途你怕是断不了。”
柳安霖眉头微皱，想说什么，柳慎就摆手道：“罢了，你看着办吧，若是有机会，顺势而为便是。”
柳安霖应下，自去研磨写信不提。
柳家能从赵旭口中得到消息，冯行的暗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傍晚十分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禀到魏成帝面前。
魏成帝看着暗卫递上来的密折，笑了笑，将折子往长案上一扔，就同冯行道：“没看出来，卢家这丫头还挺有本事。”
以前暗卫也禀告过卢家大娘子同张曜来往之事，他是当是张曜的风|流韵事，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卢渲这般心大，连算计端仪的事情都有参与。他原以为算是端仪只是张曜手下幕僚出的注意，还真是没想到。
冯行问道：“大家打算如何处置？”
魏成帝不在意地说道：“拟道旨，东阳嫁给赵旭也不算辱没。”
彭城郡公赵家早就没落，他巴不得东阳嫁不成高门俊杰，像卢皓那样的人才若是娶了东阳，真是可惜了。
至于卢渲，魏成帝又道：“你去和雍王说一声，喜欢就抬进府里，偷偷摸摸成何体统。”
既然张曜注定要娶柳氏，那就先在后院放个野心勃勃的搅事精也好。
夜幕四垂，立政殿依旧灯火通明。
宫人们都知道柳皇后今日心情不好，全都战战兢兢地当差，深怕惹怒了皇后，落得和东阳公主身边侍女一样的下场。
这种紧张的气氛在整个立政殿蔓延，柳皇后却丝毫感觉不到。
她怔怔地看着长案上摆着的书信和圣旨，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与恨意滔天。
心腹宫人看着柳皇后如此，心痛道：“娘娘可要保重身体，公主殿下往后只有指望娘娘了。”
宫人的话叫柳皇后微微回神，听着后殿里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柳皇后心如刀绞，她霍然起身狠狠地将长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咬牙切齿道：“东阳你放心，母后必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