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回一条命的杜宜琬明显感受到了全家人的不同,母亲对她更加照顾关怀以外,连带着大兄和阿兄对她的娇|宠|也是与日俱增。
以前,大兄和阿兄还会偶尔说她娇气,快五岁了,吃饭也要喂,出门就要抱。可如今,她觉得她就算说天上下的雪是黑的,她那两个兄长估计也会说,阿俪说的对。
说实话这样的日子过着委实舒心,不过就有一点不好,全家上下所有人都像约好了似的,把外面的消息堵得严严实实,不漏一分给她。弄得杜宜琬现在连自家阿耶仗打到哪了都不知道。
自然,这都是杜绍和朱氏吩咐的,以静心养病为由不许府内仆妇侍女们往杜宜琬跟前说闲话。而且自杜宜琬醒来身体稍稍好转后,朱氏就屏退左右把清宁道长的话告诉了杜宜琬,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往后梦见什么都不许说。
杜宜琬表面上乖巧应好,心底里却想着要是真有什么关乎杜家生死存亡之事,她必然还是要说的。
不过杜宜琬细想了想,避过了这场大劫难,往后只要她不犯蠢去招惹雍王,杜家就不会沦落到凉州,也就不会对上嗣凉王。这样想来,杜家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风浪了。
至于清宁道长,杜宜琬现在对他和他的师父云松道长倒是十分佩服。她怀疑这位道长应该已经知道自己重生一事,不过是不拆穿罢了。只是她又觉得奇怪,上辈子杜家那样艰难,怎么也不见这个道长出面指点迷津呢?
这个疑问被杜宜琬压在了心底,想着时机合适时或许可以问一问。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前线战事到底如何了。阿娘为了让她安心,只说了大伯父被神医孙妙应所救,已无大碍。其余的却是守口如瓶,任她百般撒娇,亦是半分不肯说给她听。
朱氏这里行不通,两个兄长那里也是口风甚严,明华院上下更是被一个个敲打过了。杜宜琬甚是无语,最后还是想法子支走了罗氏和朝露,寻了绿萝过来,叫她去打听。
绿萝并不是杜家的世仆,她是九岁那年,家里遇上饥荒被继母给发卖的,她继母为了多得些钱,还专门签的死契。
因碰巧朱氏要买侍女,人伢子便带了几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来见朱氏,其中就有绿萝。绿萝相貌平平,在一众小丫头中并不出彩。但朱氏见她虽不十分机灵,但胜在老实听话,又听说她一家子得了她的卖身钱,就收拾细软跑到南边寻亲去了,根本不管她的死活,便留了下来。
绿萝在阿陈手里调教了两年,朱氏见她不多话做事又勤恳麻利,便把她给了满三岁的杜宜琬。
杜宜琬知道绿萝其实很感激杜家,她在家中过得并不好,继母对她非打即骂,倒是在杜家,虽然是婢女反而还过上了安生日子。因此绿萝一直对杜家对杜宜琬忠心耿耿,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收留落难的杜宜琬和缪蓝,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是以杜宜琬挑了绿萝来帮她打听消息。而绿萝听了杜宜琬的话,虽然也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应诺下来。
这天,杜宜琬照例在临窗的长案边练字。朱氏本来体谅她大病初愈不用练了,但杜宜琬还是决定坚持,她上辈子没做好的事,这辈子可不能再马马虎虎。
正练得入神之时,绿萝端着一盘糕点进了屋,见罗氏和朝露都不在,便走到杜宜琬身边,轻声道:“三娘,休息一会吧。”
杜宜琬闻声转头看她。
绿萝又回头望了一眼,确定没人进来,才细声道:“三娘,奴打听了。圣人派了个叫施一雷的人去和二郎君抢功劳。因为那人官职比二郎君高,便压着二郎君一头,他自己带人去打阳州,让二郎君去打湖州。”
说道这里,绿萝有些忿然道:“奴听说湖州的的贼兵要比阳州的狡诈,这人分明就是…”
话未说完,一声呵斥声忽然传来:“给我住嘴!”
杜宜琬和绿萝都唬了一跳,转身一看,原来杜云彦和杜云章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呵斥声正是由杜云章所发。而此时的杜云章双目圆睁,狠狠地瞪着绿萝。一旁的杜云彦更是沉着脸薄唇紧抿,目光如箭般扫过来。
绿萝一见这个架势,立马软了腿,跪伏在地低声求饶。
杜宜琬一见两位兄长犯了真怒,连忙挡在绿萝面前,道:“是阿俪实在无聊才叫绿萝说些事情给我解闷的,绿萝也是一片忠心,大兄和阿兄莫要生气了。”
杜云章轻哼了一声,杜云彦则是一言不发置若罔闻。
杜宜琬上前拉着兄长的衣袖撒娇:“阿兄,阿兄,我保证没有下次了,这次就饶了绿萝吧,千万别告诉阿娘,好不好?好不好嘛!”
杜云章听到杜宜琬软声软语地撒娇,气就散了大半,有心答应自家小妹,却又怕这次轻易放过了,还来下次。便硬着心扯了衣袖,转过身不理杜宜琬。
杜宜琬见此暗道糟糕,连最好搞定的阿兄都不买账,那大兄那里岂不是更没戏。这么想着杜宜琬就把心一横,一下子拉高声音道:“我不管,绿萝对我忠心耿耿,你们要是把绿萝弄走了,我就,我就不理你们了!”
杜云彦“嗤”得一声笑出来,走上前略微使劲揉了揉杜宜琬的小脑袋,道:“你就为了个婢女,不理我们了?小白眼狼!”
杜宜琬见杜云彦有软化的趋势,立刻打蛇随棍上,谄媚道:“哪能啊,哪能啊,阿俪不是着急嘛。大兄不要生气了,我真的保证没下次了。”
杜云彦无奈地笑笑,转过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绿萝,犀利地目光有如实质。
杜宜琬瞧着都有些战战兢兢,更别说跪在的绿萝,已是颤抖不已。
“下回三娘让你打听消息,你还打听吗?”杜云彦冷声问道。
绿萝沉默了一会,然后才抖着嗓子小声说道:“奴,奴是三娘的婢女,三娘吩咐奴做什么,奴就做什么。”
杜宜琬闻言心中感动之余又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打量杜云彦的脸色,生怕绿萝的话激怒杜云彦。
杜云彦却是一脸云淡风轻,拍了拍杜宜琬的小脑瓜,对着绿萝淡声道:“行了,你退下吧。”
绿萝有些惊愕地抬头,随后如蒙大赦般退出了屋子。
杜宜琬见绿萝走后,轻声道:“大兄,你不会秋后算账的哦!”
杜云章忍不住道:“大兄怎么可能和个下人较真!”
杜宜琬放下心来,嘻嘻一笑,忙转移话题,问道:“大兄和阿兄来找我有事吗?”
杜云章戳了戳杜宜琬的额头,将左手一直提着的小食盒拿到杜宜琬眼前,道:“喏,江品轩的梅花点心,我和大兄特意去买的,你不是想吃很久了嘛。”
江品轩是洛京城中最有名的酒楼,依水而建,占地不小。不但装饰的富丽堂皇,里面卖的菜肴也是常有新意且价格不菲。出入江品轩的食客俱是非富即贵之人。
前些日子她听两位兄长说:寒冬腊月,有些地方的梅花已经开了,江品轩便想出用梅花入菜,备受食客好评。其中一道叫凌寒的糕点,最受推崇,据说是用红梅花瓣和梅上初雪所做,专门做成红梅傲雪图的样子,极是风雅。
而那红梅花雕得栩栩如生也就罢了,闻着也有一股似有似无的梅花冷香,口感据说也很好,软糯柔顺,清淡处夹着一丝甜意,回味处尚有一点冷冽之感。
听得杜宜琬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可两位兄长像是说完就完了,半分没提要给她尝尝的事。她虽失望却也很快把此事抛诸脑后,谁成想,两位兄长早把她的馋样看在眼里,今日还特意给她买了来。
杜宜琬心中感激欢喜,忙不迭地打开食盒。果然如传言一般,食盒里放着一个白瓷长盘,盘上盛放着朵朵形态各异的红梅,每朵梅花之间用画出的墨色枝干相连。枝干遒劲有力,红梅栩栩如生,配着白瓷盘一看,果然是一副红梅傲雪图。
杜宜琬一手拿了一个,先往两位兄长的嘴边送。
杜云彦和杜云章好笑地接过杜宜琬手里的糕点,见那红梅做得果真精致,也忍不住品尝起来。
杜宜琬见两人吃了,这才拿了一个,细细品尝,果然口中有冷香袭来,仿佛真如啖梅饮雪一般。
“大父那里,大兄送去了吗?”杜宜琬咽下口中的糕点问道。
杜云彦用锦帕擦了擦手,笑道:“家中长辈都送了,这一份是给你的,让你吃个够。”
杜宜琬笑得眉眼弯弯,又拿起了一朵绽放的红梅,正要吃呢,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道:“大兄和阿兄其实不用担心阿耶,阿耶他...”
不等杜宜琬说完,杜云彦忽然上前捂住了杜宜琬的嘴|巴。
杜宜琬“唔”了一声,看见杜云彦和杜云章的眼里都闪过惊慌和无措,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那次生死之间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他们都害怕她因为梦兆而再次被反噬。
杜云彦有些气急地说道:“叔母是怎么和你说的,你要是真当耳旁风,我就告诉叔母把绿萝赶出去,看谁还敢给你传消息。”
杜宜琬摇了摇头,又紧跟着点点头。
杜云彦看着好笑,放开了杜宜琬。
杜云章也说道:“阿俪你听话,可不能再这么吓人了。”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杜宜琬这才道:“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会留心。”
杜云彦和杜云章这才罢休,随后又和杜宜琬说了会话,就返回前院休息了。
杜宜琬看着两位兄长远去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其实方才她不说也没关系,这次施一雷想抢功劳那可真是踢到铁板。
张贺的鹤望城看似固若金汤,可是她知道,那只是看似罢了,土崩瓦解不过一日功夫而已,张贺的催命符早早就被他自己亲手埋下。到时候自家阿耶的功劳薄上,又要添上一笔。施一雷真是把天大的功劳送给他们杜家。##### 重生之锦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