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放着的是当年成景启写给肖若云的信。看日期,已经快有25个年头了,里面讲述的事情,与其说是感人,不如说是荒谬。在信中,成景启向肖若云坦白了他和许义之间的感情,并表达了对自己家族的控诉和对现实的无能为力,希望温柔体贴的肖若云能成全两人的爱情。
“高帽子不是这么戴的吧?”陶佳皱着眉,语气中充满冷漠与讽刺,“自己的感情问题,自己解决不了,就甩锅给对方未婚妻?他的幸福是幸福,别人的幸福就活该浮云?”
“没有担当也就算了,还拿着不负责任当理说,让别人也跟着犯恶心,如果成氏真落在这样的人手中,那可比现在还惨得多。”
“所以,你是觉得成氏现在的局面已经算好的了?”已经打理整齐的肖若羽刚走过来,就听见了陶佳的评价。
“不,我是说,当时你姐姐可以这样回敬他或者他们两个。”
“如果她真的去对质了,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肖若羽看向陶佳手中的信,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放弃了掩饰,脸上尽是失落之情。
“那她,是怎么做的?”陶佳放缓声音,似乎怕惊扰到肖若羽。这个男人看起来,要比她小上许多,尽管现实并非如此。
他瘦弱的骨架,撑着比她略矮一些的个子,让陶佳有种想把肩膀借他靠上一靠的冲动,只要他别是现在这副伤心的样子。肖若羽此刻流露出的无能为力的遗憾,让陶佳升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慨,曾几何时,自己也深陷于这种无力感之中。
“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所以她放弃了,选择了她觉得对三个人最好的方式……就因为这封伪造的信件。”肖若羽咬着牙,强忍着恨意。
“伪造的?!”陶佳想起今早,许宗良给她发的语音,不觉睁大了眼睛,“难道,许氏的那封也……”
“不错,也是林瑞伪造的,阿兰·舍莱尔以此为条件,为他自己争取到了自由。现在,宗良和成西应该已经过去找林瑞,而成锡庚把D国的事情处理完,近期也会赶回去。”
陶佳又拿起信仔细看了看,眯起眼睛道:“看起来毫无破绽,你是怎么知道这封信是伪造的?没有突破口,你们很难猜到才是。对阿兰·舍莱尔而言,他没可能提起一件不能证明真假的事情,来为自己脱罪。”
肖若羽欣赏地看着面前的小辈,“不是我发现的,是在许义自杀后,姐姐去质问成景启的时候,两人才发现都被骗了,只是一切为时已晚……”
“一直到二人离世,都没能找到幕后策划的凶手,直到江涛遗嘱现世,牵扯出林天逸,让我们把目光集中到林瑞身上,而成静宇的遗书,牵扯出的伪造人阿兰,最终证实了这点,并说出,伪造的不止这一封。”
“最大的受益人,就最大的嫌疑人。”陶佳闭上眼,喃喃自语,她不需要再问下去,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成景荣很是能忍啊。”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向肖若羽:“所以,这才是成锡庚和冯倩从小就有婚约的原因?用晚辈的幸福,来偿还自己的情债?那成景启,等于是承认了信中所写啊。”
“只是自认作为兄长的他,对于作为弟弟许义的死,没能及时阻止的自责。而且,当我跟宗良说过这份假信的内容之后,他就急匆匆的挂断电话,恐怕,当年这第二封伪造的信件,比设计者预期的,更早发挥了作用。”他将猜测隐晦说出。
“还是不对,如果说当时成家有所内疚,那应该努力促成的,也是我哥和冯倩的婚约才是。”陶佳摇摇头,有些不解。
身为双胞胎兄妹,她轻易就能察觉出兄长对冯倩的异样感情,如果是许氏与作为肖家下一代的冯倩,有婚约在身的话,不知道他会有多开心。
“问题是,许氏给过我们两家解释的机会吗?”肖若羽苦笑,“许义自杀后,许氏在商业上逐渐断开了与两大家族的密切联系;成家祖辈为了避嫌,也不愿深究此事,而且他们在这件事情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肖家……”
“当时我和大哥双双发病,家里倾尽钱财全力救治,而许氏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忙,进行药物研发,碍于此情,肖家在这件事情,就更不好开口了。”他轻叹了一口气,“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这个时候,突然去攀扯成景荣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人会信,而且当时他也真的是沉得住气,毫无多余的动作,直到15年前成氏夫妻出海意外身亡,他临危受命,接管成家大部分财权,才算收到实利,但彼时事过情迁已久,并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当然,他掌权不过3年,成锡庚就已满18岁,顺利成章的接过了继承权。成老爷子更是亲自出山教导孙子,也未尝不是对成景荣有所防范。”
陶佳点点头,“这次事情了结,应该能彻底解开三家的恩怨。”说到此处,她突然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回滨城。”
眼中的期盼之意,再明显不过。虽然许氏还没有公开承认她的存在,但在滨城,她同样有着自己的朋友圈,有她希望得到的祝福。
肖若羽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她。
“我的意思,你不会不明白,和我一起回去,见见需要打招呼的长辈和朋友。如果以后你仍旧想回来,那我就……”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肖若羽一把捂住了嘴巴。
“没有以后,你的以后会很幸福,你会得到许氏的承认,也会得到肖家的全力帮助,但是……”肖若羽嘴唇颤抖着,似乎将要出口的话语已耗尽了他的全部气力,只是发出的声音却细弱蚊蚋,“那里面不该有我的存在。”
枯瘦白皙的手指,随着力气的用尽而垂落在身体两侧,肖若羽整个人枯立在原地,即便是陶佳离去时关门的闷响,也未能将他惊醒,指尖上的泪滴,恍若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陶佳离开前什么话也没说,没有指责,没有愤怒,没有沮丧,甚至也没有悲伤,但肖若羽还是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他曾经最无法容忍的——怜悯。
她是对的,他在心里如此想着。 成少偏偏只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