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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5):展舒番外

  晚上八点。

  夜色玲珑,霓虹妖娆。

  魅色夜总会的地下奢华酒吧,人影攒动,光影绰约,劲爆的舞曲声配着一具具曼妙的身躯扭摆,一片灯红酒绿。

  吧台处,女孩子醉意朦胧,将杯子往琉璃台面上重重一拍,“服务生,再来!”

  “小姐,你……”服务生面露难色。

  这女孩儿看上去美好又干净,清纯极了,和这里的气氛完全不搭调,她就这么完全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男人们下流视线的注视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还是烈酒。服务生真担心她会出事,喝得大醉还算好,若是被哪个猥琐男人拐走了,可就不好了。

  展舒已经没法再冷静了。

  “倒酒倒酒倒酒!”她又不是不给钱!

  一只大手伸来,将她手中的杯子夺了过去,随即往她旁边一坐,曲着手指敲了敲,“她喝过的所有品种,都重新上一杯给我。”季唯贤温和地笑着。

  她愣了一下,眯着眼睛看过去,嘟起嘴巴来,“季老师……早。”

  “嗯,早。”季唯贤抿唇轻笑。现在是晚上八点,可不是早上八点。

  “我、我再喝一杯,就一杯。”说着,展舒打了个酒嗝,眼圈就红了,“喝完我就去找蒋越城。都说酒壮怂人胆,我……就是怂人,所以得壮胆……”

  “嗯,好,我陪你一起喝。”季唯贤勾勾唇。

  展舒听着他的话,忽然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震惊地张大嘴巴,“不行!你、你对酒精严重过敏!不要命了?!”赶忙让服务生停下动作,将摆上来的酒一股脑全推开了。

  男人似是觉得欣慰,伸手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将它们顺势别于耳后,眼底是细细流淌的温柔,“原来你还知道我对酒精过敏?那,还喝吗?”

  展舒蹙紧眉头,双颊红红的,很像一只半熟的苹果,这副醉酒的模样更显得她青涩懵懂,是这里的女人比不上的诱惑力,“季老师,你太坏了,你威胁我。哪有当老师的这样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爸。”

  季唯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好,她还知道开起玩笑来了,证明挺有活力,至少没有他以为的会萎靡不振。看来,自己的学生果然很坚强很努力。

  展舒见他笑,恍惚间,也跟着他笑,傻兮兮的,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可是,笑着笑着,眼角就不知为何湿润了,有咸咸的液体滑过嘴角,苦着舌尖。

  “我没有爸爸……蒋越城欺负我没人疼,他还不让我见妈妈……季老师你说,我怎么就会跟这样一个人惹上关系呢?你不知道他是如何对我的,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发冷……”

  展舒是保持着难看的微笑说的,说着说着,嘴角的笑就看不见了,眼睛直直盯望着另一边的至尊包厢。那里,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缓缓朝这边走来。男人身旁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非常有品位,气质很女人味的佳人,轻挽着他的胳膊,小鸟依人地贴着他,含羞带涩。而男人,不推也不就,就那么坦然让她挽,面色轻淡至极,丝毫没有任何不悦。

  这一幕,突兀地撞进展舒眼中,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在她脑中炸裂开。

  蒋越城的目光平平看过来,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那目光,也愈发地冷沉,深不见底的黑瞳中暗流涌动,周身笼罩上一层逼人的煞气。隔着一段距离,展舒都能察觉出他隐忍不发的怒火。

  下一秒,她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勾住了身旁男人的脖子,一拉。

  软软的唇瓣,贴在男人薄薄的唇上,她紧张得连手都在发抖,纤长的睫毛颤个不停,呼吸急促。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本应该适时抽离的,可是,展舒却逼着自己不动作,就这么吻着,将这一幕毫无保留地全部丢给另一边面如黑炭的男人。

  季唯贤的脑子里“嗡--”一声。

  直接被她吻傻了。

  女孩子带着酒香气的唇瓣,柔柔软软,像棉花糖,让他差点儿忍不住咬上一口。

  蒋越城怒火中烧,而身旁的女人,亦是脸色一变。

  这一幕并没能持续多久,只几秒钟后,展舒就觉得头皮倐地一麻,整个人竟然被一只大手揪住头发,直接扯进了洗手间去!

  “啊--疼!”

  一路,周围的人均如潮水般退后,都被男人眼中的狠吓得不轻,生怕受到波及。

  蒋越城的动作粗暴狠戾,对于她的痛呼根本就是无视,毫不留情,直接将她的脸摁进洗手池,随即拧开了水龙头,略有粗砺的手指在她娇嫩的唇上猛擦,咬牙切齿。

  “展舒,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水流如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她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鼻腔里呛了口水,酸酸的感觉立刻冲进脑子里去,难受极了。

  她拼命伸手推他的胳膊,可是,蒋越城却像是要将她淹死似的,根本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将她的手反剪在身后,更下了狠力压她。

  展舒快要窒息了。

  男洗手间外,季唯贤被徐川挡在门外。他冷着脸,素来良好的教养让他只是强忍怒气,沉着声音道:“让我进去,别逼我动手。”

  “季先生,我是为蒋总做事的,您不要为难。”

  “我说,让我进去。”季唯贤眯了下眸子,温润的眼瞳中淬了抹少见的戾气,有些可怕,“不要以为我不清楚蒋越城想干什么。他根本就不爱展舒,留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报复。他是什么手段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今天在这里闹出人命来,你拿什么赔一条人命?!”

  徐川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挺了挺身板,面色无温,“对不起,我不能让季先生进去。”

  话音刚落,一记狠拳便砸了下来。

  季唯贤破天荒的,第一次同别人动手,打得特别狠,直接将徐川的嘴角都打出了血来。

  周围一阵惊呼,已经有人掏出手机来准备报警了。

  刚才挽着蒋越城的女人,此刻脸色煞白,被季唯贤的反常行为吓得惊慌失措,上前便扯住了他的胳膊。

  “唯贤,别这样!”

  季唯贤冷眼扫过,语气冰寒,“什么时候,你关思韵也学会了傍金主这一招?订婚被我推掉,就开始另谋出路了是不是?”

  女人委屈至极,听到他的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抱住他的胳膊央求起来,“唯贤你别误会我!我没有傍什么金主,和蒋总来这里,只是因为家里安排来应酬的,我……”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不想听。”

  男人挥手将她甩开,径直拉门的刹那,门却被人从里面一脚踢开,力道,极大。

  展舒浑身湿透。

  单薄的白色裙子皱巴巴贴在肌肤上,头发湿成了一缕一缕,像是一条条濡湿的黑色蚯蚓,黏在她白皙如雪的皮肤上,对比鲜明。

  她浑身发抖,被男人单手拎着拖出来,整个人几乎都要瘫坐在地上。

  蒋越城扯着她,一脸怒色地踹开了对面包厢的门,转头朝服务生压着嗓子道:“去,把这里所有的酒都上一瓶来!”

  服务生吓得一哆嗦,调头就去拿来了。

  季唯贤看着展舒瑟缩的样子,无助又彷徨,头低得深深的,下巴都贴在了胸膛上,整个人像一只落水的猫儿般,可怜楚楚。

  他的心一疼,直接脱下了外套为女孩儿披上,倐地伸手挡在男人身前,“蒋总,你对我的学生未免太粗暴了吧?展舒她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对待?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可错的并不是她,你将恨意强加在她身上,是不是太幼稚了?!”

  男人冷嗤一声,目光幽深地睇望一眼,直接将展舒身上的西装外套扒下,挥手丢在地,随即将她一把推进了包厢,跌滚在沙发上。回头,对捂着嘴角的徐川道:“看来季先生不适合待在国内。德国挺好的,适合他的发展。”

  话毕,走进包厢,劈手摔上了门。

  ……

  展舒被一声摔门声吓得瑟缩起来,整个人蜷抱成紧紧的一团,直往沙发根里躲。

  可是,她和他的力道太过于悬殊,根本毫无反抗的余地,就被他扯着脚腕一把拽了过去。

  蒋越城低俯着身,绝俊冷肃的脸庞低下来,离她很近很近,近到,几乎鼻尖碰鼻尖,那令人骇然的戾气也随之流淌下来,笼罩在她身体上,冰寒刺骨。男人的两根手指死死捏住她尖翘的下颌,那么用力,展舒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痛得她拼命地挣。

  他闻着从她身上散出的浓浓酒气,想到她身上的伤口才痊愈不久,立刻大发雷霆,“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什么时候学会跑到酒吧来喝酒买醉了?什么时候,学会下贱到抓着男人亲吻?展舒,原来你这么脏?如果不是今天来了例假,你是不是就直接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了?嗯?!”

  包厢里的冷气十足,她浑身都是湿的,冻得牙齿打颤,意识逐渐迷失起来。

  冰凉发白的小手,哆哆嗦嗦地攀上男人宽厚的肩,紧紧握住,朦胧的双目荡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却不流下,就那么刺着蒋越城的眼眸,滚烫滚烫。

  她沙哑着声音,吐着淡淡磨人的酒气,似一只小兽在发出悲怆的低呜,却是有气无力的。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脏。我就是个随便的女孩儿。蒋越城你不知道吧?我和秦宇还接过吻呢,就是那天你在楼梯上撞见的情况。当时……我吓坏了,怕被你发现,其实现在想想,那有什么呢?接个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反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傍上了你,那我就尽情找别的男人偷腥,你欺负我,我照样也可以让你的脸面没处放……啊!”

  双颊,被两根手指狠狠掐住,痛得她失声尖叫。

  “展舒,你别逼我!”

  “我没有逼你!是你逼我!你欺负我,你看着我被媒体诬蔑诋毁,却还有心思来这地方和别的女人暧昧!蒋越城我真的看不懂你,也不想懂!我喝酒怎么了?我吻季老师又怎么了?这是我的人生,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的人生我早就握在了手中!你这辈子,都是我蒋越城的!”他将她重重摔回沙发,转身抓起茶几上开启的一瓶伏特加,直接将瓶口抵住她的唇,“你不是想喝酒吗?好,我让你如愿。喝!今天这些酒,你给我一滴不落地全部喝掉!喝不下,我就灌得你喝下为止!”

  他双目赤红,戾气将理智湮没。男女相吻的那一幕就似当头一棒,打得他身心俱震,痛得要发狂。

  她真是无法无天!

  现在都敢明目张胆地献吻了是吗?!

  极烈的酒一股脑地冲进她口中,逼得她下咽,喉咙火烧火燎,胃部都仿佛要被烧穿出洞来。

  一口呛住,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震得五脏六腑都在腹内急剧翻腾,一阵恶心涌上来,刚入胃的酒水就被悉数吐出,脏了一地。

  “别!别这样……”展舒的眼泪唰唰流,混着那酒气冲天的液体,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眼泪,什么是烈酒,“蒋越城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灌我酒,真的……好难受。”

  她摸索着爬起来,伸手想要去抽张纸巾,不料,男人根本不为所动,直接将她摁回原处,再次举着酒瓶灌!

  展舒紧紧咬着牙,抵死相抗。

  所有的酒,统统顺着她紧抿的嘴角,自白皙的脖颈流进衣领,打得湿透。

  蒋越城看着她这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心,刺疼刺疼的,忽然抽手,直接将酒瓶朝远处重重一砸!

  砰--

  玻璃渣四溅,包厢内酒气冲天。

  展舒趴在沙发上,低着头,又开始吐酒,剧烈咳嗽。

  “你为什么要……欺负我?蒋越城,我觉得我们两不相欠了,真的,我不觉得我欠你了。从现在开始,我就当作不认识你,我受不了了!”她抓起茶几上的一瓶酒,照着男人砸了过去,连看都没看。

  蒋越城只轻轻一侧身,就躲过了。那酒瓶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着他的心。深目望着她,忽然间觉得特别恨。

  是那种酸楚至极的恨,而不是仇恨的恨。

  曾经,他的确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很糟糕,可是,没想到糟成了这副样子。

  无力回天。

  他一句话不说,连给展舒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将狼狈不堪的她抓出了包厢,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走出酒吧。没人敢去劝,因为知道他是谁,没胆子去做出头鸟。

  蒋越城将她丢进车后座,从前方绕过,矮身钻入驾驶室,重重甩上了车门。

  车子,呼啸而出,重开浓沉的夜色。

  展舒的身体因惯性,直接甩向后面,惊得她抬起头来。

  她从来没见过有谁这么开车的。

  黑色车子如同暗夜中叫嚣的鬼魅,呼呼的风声隔着那层厚重车窗都令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仿佛脱缰之马奔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一路飞驰。她紧紧扒住座位,身体随着车子每一次急转而被甩得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且尖利的叫声听得她一身冷汗,层层上涌的惊惧似是磅礴而来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将她吞噬。

  黑色宾利一路狂叫着驶向荒凉之地,周围一片静谧,只有车子的发动机声磨着耳朵,嗡嗡作响。

  ……

  车停。

  男人将她拖出来。展舒被山间的寒风吹着,浑身冷得直打哆嗦,而那只有力的大手似要钳进她骨头里的大钳子,将她扯着跌跌撞撞走出去。

  白色的医院大楼在夜色中显得清冷。

  展舒哆嗦着,睁着迷蒙的眼睛抬头看他,“我不想进去,求你了……”

  她这副狼狈模样,怎么能去见妈妈?

  更何况,这男人此刻如此暴戾,更不能让他看到母亲。否则,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你不是觉得自己不欠了吗?我来带你看看,你所谓的不欠,会有什么样的代价!”

  两人,从昏暗无人的楼梯到最顶层的走廊,一直纠缠着。

  女孩儿卯足劲要挣脱,而男人则始终冷着脸,单手就将她抓得死死的。

  挥手将她丢进一道半开的门里,“砰”的一声重重落地,随即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就一股脑地钻进了鼻息。

  屋内,白色窗帘紧闭,单调的色彩单调的用品,一切都简单的毫无人情味儿可言。

  中年妇女歪着嘴巴,黑白相间的头发乱糟糟一团,虽然整个人看上去狼狈邋遢,但那张清丽的容貌仍旧未被岁月所侵蚀,一眼便可以想象到她年轻时,该是怎样一张令人惊艳的脸,正如展舒一样。她手里紧紧攥着个什么东西,哇哇大叫着指向趴在地上的女孩儿,兴奋又孩子气,“展舒!展舒!”

  “妈……”

  她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摔痛了的手掌撑着地面,火辣辣,刺疼难忍。她踉跄着跑过去,伸手抱住女人一把骨头似的肩膀,忍着没哭。

  “妈妈是我,展舒。”

  “展舒!”中年女人一听她的声音,更加兴奋难掩,连护工送上来的一勺白粥都没喝,跟个孩子似的咧嘴笑了起来,“展舒!”

  她鼻尖一酸,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嗯,是我,妈妈。”展舒将已经脏了的衣服努力整理到看得过去,从护工手里接过那碗粥,颤着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好几遍,试过温度后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嘴边,“快喝吧,我和蒋越城……很快就要回去了。”

  女人本来乖乖地凑上去喝粥,但听到“蒋越城”时,登时张开了眼睛,惊慌失措地看向了门口,忽然大叫着抱住了展舒的腰,将脸深深埋在她身后,好像孩子做错事后在躲着大人一样,拼命地想要藏起自己,嘴里一遍遍重复着他的名字。

  “蒋越城……蒋越城!蒋越城!”

  “妈你冷静点儿!”展舒紧紧搂住她的脖子,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悉数砸进女人干枯凌乱的白发里,哑着嗓子,“他不会过来的,他……”

  话音未落,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就倒在了她身上。

  灯光将男人的影子拉得无比长,笼罩在黑暗下的母女一个紧紧低着头,一个慌张地躲藏,狼狈不堪,而他始终摆着一张冷峻疏离的容貌,勃发的怒意揉进那双深邃的眸瞳里,令人愈发地手足无措。

  忽然,大手一挥,展舒手中端着的瓷碗“咣当”一声落地。

  滚烫的白粥顷刻间泼洒满地,袅袅白烟冒出来,凌乱不堪。那只碗骨碌碌地滚了出去,在地上滚出一条湿漉漉的痕迹,最后狠狠撞在苍白的墙壁上,一圈圈打着转儿,逐渐急促的卷卷敲地声让展舒的神经一并绷紧,发出的声响仿佛是地面藏了处漩涡,催命似的在屋内四散回荡,最后“砰”的一声停住。

  蒋越城的声音低沉喑哑如同神祗,低俯着身子,脸上挂着淡淡笑容,“何阿姨,最近还好吗?”

  女人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躲在展舒身后。

  “展舒说,她觉得不欠我了,您觉得呢?害死我父亲,您倒还在这里活得无忧无虑。何阿姨,您还记不记得蒋振海是谁?”

  这些话刚一说出,女人就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害怕的事情,哇哇大叫着扑上去要抱他,蒋越城挥手一拨,直接将她连人带轮椅一齐扫倒在地,正摔进那片滚烫的白粥里。

  女人手里,一枚明晃晃的钻戒滚落,撞在蒋越城锃亮的皮鞋上,停住。

  “妈!!!”

  展舒大惊失色,跑上去将轮椅扶起,却不料,男人又是一脚踢来,直接踹翻。

  他冷嗤一声,缓缓俯身将戒指捡起,攥进掌心,用漠然至极的眼神居高临下睇望她,充满恨意,“我告诉你展舒,欠我的,这辈子你都还不清。”

  话毕,摔门而走。

  那枚钻戒硌得手心生疼。

  “蒋越城,你别走!”展舒冲出门,跌跌撞撞地朝他跑去,慌乱中,还不知何时跑掉了一只鞋子,赤白的脚丫像个孩子,无助又彷徨地追着那道挺拔身影,脚心,踩在冰凉无温的地砖上,丝丝凉意自流动的血液爬满全身,停在那颗用力跳动的心脏上,裹住。

  “是,我是欠你的!我和妈妈都欠你!可是蒋越城你别忘了,曾经是谁让我放开去爱,命令我去爱,一步又一步引诱我去爱的!你是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一点,你欠我的!欠我展舒的!”

  她的声音,不卑不亢,那么强硬,却偏偏有一丝沙哑的哭腔参杂进来,在这空荡荡的走廊上,凄清婉转。

  硌着心脏。

  发疼。

  像是在控诉,又更像,在发泄。

  可他,丝毫不做动容,只留给她一道漠然冷肃的背影,在铺满苍白光线的走廊上,那身影被拉得颀长,遥不可及,似乎是在描刻他们之间万劫不复的关系。越走,就越疏离。

  “蒋越城我讨厌你!你的爱,拿走,我不稀罕!”她负气地将房门狠狠踢了一脚,咸咸的眼泪从嘴角流进口中,尝到的,却是苦涩的滋味。

  这男人,她爱怕了。

  爱不能,恨,亦不能。

  展舒顶着红肿的眼睛,走回去将母亲安顿好。展妈妈很久没有见到她了,虽然现在意识混乱,也不怎么认得出,但还是一直在叫展舒的名字。

  “妈,我该走了,您要休息了。”展舒蹲在地上,小声安抚坐在轮椅上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般的女人,声音哑哑的,“再见妈妈。”

  ……

  从医院大门走出来时,天色已经黑得很沉。

  四周,清冷极了。

  这里是山中,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往山下,蒋越城的车子早就离开了,此刻这里只剩下林中偶尔传来的鸟鸣,阴冷的山风,以及头顶的那轮淡白清冷的月亮。

  展舒环着自己满是酒气的身体,瑟瑟缩缩地,失魂落魄地,走下山。

  徒步。

  山路不好走,她一手拎着只剩下一只的浅口平底鞋,一手抓着手机,赤脚踩在一地的小碎石子上,脚心硌得生疼。

  耳边,有朦朦胧胧的声音响起,她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回忆。

  那是天外之音。

  曾经,有人对她说过最美的情话:“我真的庆幸,在自己正意气风发的时候,遇到一个你。不早不晚,正好是我可以养得起你的时候,而不是让你看到我落魄的样子。展舒,我在等你。等你长大。”

  曾经,她也痴迷于一个男人的言语,那么美,“待你翻越我这城的时候,其实,我早就将所有的围墙拆得粉碎,城门大开,只为迎你一人入城。”

  曾经,他们也不是没相拥着,想象以后的生活有多么波澜壮阔,多么动人心扉,“展舒,我们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婚礼,要中式的,因为你最适合古典优雅的打扮。那一天,我会为你手捧大红喜袍,单膝跪地,让你做全世界最高傲美丽的新娘。这辈子,除了你,我遇不上爱情了。”

  最开始,他说,他的爱情会随遇而安,随风而走。

  爱上她,才知道所有的自以为,都只不过是自以为。他的爱情,深深扎根,连同心也一起埋葬。所以,直到意识到这场爱情失去时,才发了狂。爱有多深,现在,恨就有多沉。

  回忆,疯长。

  她打开手机,眼前氤氲着的泪水,模糊掉视线,那一串零的备注朦朦胧胧,怎么都看不清。

  拨通电话,提示对方已关机。

  可是,她仿佛不知道一般,就那么傻兮兮地对着一遍遍重复的机械女音,说着动人的情话。

  “你知道什么才是最令人绝望的事吗?不是你不爱我,而是,你明明爱,明明那么那么爱,可是却硬将这爱变成恨!曾经我有多幸福,现在,我就有多失落。蒋越城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吗?在你丢了爱情的那一天,我,也丢了啊……我也丢了。丢得并不比你好受多少。曾经,我想留住你的人。现在,我想留住爱情。”

  那是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肆意的山风,刮乱这夏日夜晚独有的燥热,让寒冷,重回身体。

  公路上,女孩儿赤着脚,孤独的身影被路灯拉得细长。

  身后,一辆黑色的车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走走停停。

  ……

  “蒋先生,药冲好了。”刘妈推门进来,关切地看一眼床上烧得糊涂的人,将玻璃杯递了上去,“让我来照顾展小姐吧?她……”

  “不用,我来。”男人接过杯子,目光平平,“你先出去吧。”

  刘妈愣了一下,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蒋越城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

  她从山顶走回别墅,用了五个多小时。推门的那一瞬,直接一头栽地。

  有时候,他觉得展舒真的很犟,脾气倔得要命。明明可以打车的,她却硬是赤脚走回来,一走就是五个多小时。

  他的心也就跟着疼了五个多小时。

  看了看手中的玻璃杯,眼底发暗,不动声色地起身拿到洗手间倒掉,又亲自给她冲了药,一勺一勺地喂。

  展舒烧得稀里糊涂,还挂着点滴,每一口药都喝得艰难至极,好几次都洒在了身上,蒋越城就不停地用纸擦,耐心极了。

  若是这样深情专注的模样被任何一个人看到,可能都会大跌眼镜。

  拔针的时候,她疼醒了。一睁眼,便和那双深邃的黑瞳对上,有些茫然。

  蒋越城微微低头,用警告的目光盯着她,低沉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是那样蛊惑人心。

  “以后,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和男人亲吻,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原谅。最好给我把自己的这张嘴管好了,否则,别怪我……”

  话还没说完,只觉脖子一凉,她的手臂就环了上来,勾住他的脖颈,向下一拉。

  软软的双唇,贴住。

  还带着淡淡的苦涩的药味。

  蒋越城的动作猛然顿住,连眼睛都忘记了眨。

  他的眼底,暗流涌动,这一吻,突兀地叫他乱了阵脚。

  她破破碎碎的长睫在颤动,很像蝴蝶振翅,这静谧的夜晚里,他险些因这一吻而痛心疾首。

  展舒没有将动作保持多久,很快便无力地瘫下去,整个人往杯子里一缩,藏起来,闷闷的声音传出,“我刚才吻了你,你也是男人,所以要怎么惩罚我?打我,还是骂我?或者说,再把我一个人丢在山上?”

  蒋越城眯眼,心跳因为这一吻变得有些乱。

  他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露出那张红彤彤的小脸,倾身下去,逼近她,在鼻尖即将碰上的那一瞬,停住动作。

  “你吻季唯贤的时候,也是这么果断。”他的声音,在这深沉静谧的夜里,尤其迷人。

  “你折磨我的时候,也一样果断。”展舒别过脸,从他灼灼的视线里逃出来。

  他并不允许她逃,捏住她的下巴,扳正,“展舒,我给你一次承认错误的机会。说,你对那男人没有一丁点儿感觉,你吻他,只不过是在做给我看。”

  “蒋越城,这重要吗?”

  “重要。”他绷紧唇际线,棱角分明的双唇映入她眼中。

  “那你吻我。”展舒攥紧被子,嘴角噙着淡淡苦笑,“你把刚才的吻还回来,还回来以后我就说。你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蒋越城一怔,扯了扯嘴角,“你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连索吻,都这么有心机?”

  说着,忽然低下头,啄着她的嘴角。细细密密的吻似雨点般落下,濡湿她嘴边的皮肤,温柔得像羽毛。

  她在他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微微发湿的眼睛,不知是感动的,还是在自嘲。

  他的唇适时抽离,喑哑的嗓音萦绕耳畔,“喜欢吗?喜欢我吻你吗?是这样的吻舒服,还是在公司时那样的舒服?嗯?”

  “我喜欢以前的你,还有以前蜻蜓点水的吻。那时的你很温柔,比季老师还要温柔几百倍。”

  他的眸子一黯,淬着冰冷,“你的脸皮,厚得有些可耻。”

  说完,深目睇望她一眼,转身推门而出,背影带着丝丝不自知的无措。

  走廊上,男人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

  “蒋先生,很晚了,您快休息吧。”刘妈走了上来。

  蒋越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手机就在此时响起,他不避讳,只是边接通边朝主卧走,“钢琴大赛的资格吗?没问题,我会让展舒过去陪陪主办方的负责人……做什么我不管,要我送钱也可以,只要能让她参赛,我觉得哪怕是陪人睡一晚,展舒也不会介意……海天云阁808包厢,明晚七点。”

  他挂了电话,进了主卧。身后,刘妈默默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地点和时间,悄然下楼。

  展舒隔着一道门,僵硬地站在那里,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是这样的人。

  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不惜牺牲名誉。

  怪不得他会将那些照片公布出来,想必,他以为自己并不会特别难受吧?会不会在他心里,自己专门跑去公司找他说这件事,可笑又无聊?

  展舒烧了一整晚,再次醒来时,是第二天的下午。

  刘妈不知道去了哪里,别墅内,只有两个佣人在打扫。

  她虚弱地从楼下走来的时候,两人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后说道:“展小姐,今晚蒋先生说会带您出去,饭菜已经备好了,您先吃一些吧。”

  展舒看了眼放在走廊上的行李箱,声音冷冷的,像变了个人,“你们打电话给他,就说我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说着,她便拎了行李往楼下拖。

  现在不走,难不成要等蒋越城拉她去陪睡吗?

  两名佣人一看,顿时慌张起来,赶忙上前阻止。

  “展小姐您别这样,蒋先生他不准您擅自离开的!”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谁能拦得住?”她不屑一眼,直接将她们的手甩开,径直拉着箱子走出了大门。

  ……

  晚上,海天云阁酒店。

  808包厢内,男人形单影只的身影映在落地玻璃窗上,右手执烟,袅袅的白雾中,是他冷峻深沉的脸。

  走廊上,一个身穿服务生装,端着盘子的女人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看了看,随即将耳朵贴在包厢门上,屏息凝听,却无奈什么都听不到,有些懊恼。

  柳念薇握了握裤兜里装的相机,咬咬牙,决定找准机会混进去。这样说不定就能直接拍到展舒陪酒的画面,到时候,她参赛可就有好戏看了。

  靠出卖身体取得比赛资格?

  这种有爆点的新闻,想必很抢眼。

  幸好她握有那个刘妈儿子的把柄,否则,也得不到那些照片,光靠抓拍的那张泼硫酸的,想必对展舒的冲击力应该不大。不过让柳念薇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蒋越城居然什么都没做。

  她自从公布照片开始,就密切关注着媒体的动向。

  本以为,蒋越城会在第一时间将新闻推翻,然后她就可以趁着这机会,把秦宇在狱中的情况爆出来,直接将罪名扣在蒋越城和展舒两人头上,可没想到,那男人倒是真沉得住气。最近又无意中从刘妈口中得知,其实蒋越城对展舒心存恨意,现在又是让展舒来陪酒陪睡获得重新参赛的资格,倒是让她始料未及。

  心中嗤笑。

  展舒啊展舒,你何苦呢?原来你们两人的感情早就崩了,蒋越城也只不过是为了曾经的回忆,才将秦宇送入牢中,事实上已经对你没了爱。

  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无动于衷?

  这样就好办了。

  景大女大学生,倒追盛城总裁,不惜诬赖痴情的无辜男同学,陷害其入狱,只为博总裁同情?

  这新闻标题,可太抢眼了。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讽刺笑意,只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在魅色受的欺辱,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处,恨不得现在就给记者爆料,让他们来抓现行!

  不多时,有几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楼梯走上来,携着肃穆的表情,径直走进了808包厢。

  柳念薇已经听别的服务生说,蒋越城先到了,所以自然而然地以为展舒也在里面。门口,侯着一个看似是助理的男人,她不敢一个人贸然闯进去,只好装作上菜的样子,跟着两名服务生一同走入。

  精致的包厢内,横着一道古香古色的屏风。一进去,她只隔着屏风听到了交谈声,猜想应该是刚才进去的那几个男人。将菜递给最前方的服务生后,她便和另一人等在外厅,随后便作势要跟在二人身后出门,却悄悄折返回来,藏在了屏风后,掏出了相机,想借着短暂的机会,抓拍证据。

  正在摆弄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锁门声,门外那个沉着脸的男人突然进入,走向她。

  柳念薇一惊,慌忙将相机往兜里塞,不料,那人的动作非常快,上前就将那相机夺了下来,随手摆弄几下,冷笑一声,探手将她拎着走过屏风。

  毫不客气往地上一甩,“蒋总,可以了。刚才医院那边也有了消息,就是这女人给了秦宇的母亲硫酸,唆使她去伤害展小姐的。”徐川将相机往桌上一拍,不屑地睨了眼地上的女人。

  柳念薇跌坐在地,惊恐中瞪大眼睛,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只是木然地睁着眼睛环视一圈,才发现,刚才那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此刻正恭敬地负手站在正前方坐在主位的男人身前,似乎是在等待他吩咐什么。

  脑子里“嗡--”的一响,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蒋越城气定神闲地起身,从容不迫地迈着修长双腿,站定在她面前,高大挺拔的身形被头顶的琉璃灯一照,便倒下大片大片的黑暗,罩在她身上,强烈的压迫感险些让她无法呼吸。

  他浅浅眯着俊眸,眸中,是淬着煞气的暗芒,“我以为,你会知错就改,知道什么人该动,什么人不该动。”

  柳念薇抖了一下,红着眼睛冷嗤,怨毒的声音尖锐刺耳,将包厢内的冷气都盖了下去,“哟,那真是蒋大总裁高估我了。说来,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为自己报仇而已。也亏得您对我记恨在心,否则,我也进不去魅色那种地方!”

  她倐地挥手,照着男人的脸就打了下去。

  蒋越城只轻轻一动作,就将她的手腕握停在半空,眸色愈发冷沉。

  “卖你进魅色,是我没错,但,你受的那些罪,可不是我指使人做的。你跟过多少金主,你心里一清二楚,所有资料都在这里,哪些金主对你下了黑手,我也有调查,如果你认为我蒋越城是一个会玩阴招的人,那我无话可说。”话毕,一个优盘照着她的脸摔上去,“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本来,我并没有打算将事情做绝,可是你触了我的底线,我这人不是不狠,而是从来都只狠在点上。徐川,给她灌药。”

  柳念薇的脸被砸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你少骗我!那些金主都跟我断了关系的,怎么会对我下黑手?蒋总,敢做敢当,就是你找人动了我,我这一身的伤,全部拜你所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将秦宇在狱中的情况透露给媒体了,估计现在这时候,监狱那边会很热闹。蒋总,你的确狠,你知不知道秦宇他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你这么做,是会遭报应的!”

  “哦?报应?”蒋越城觉得好笑,微微俯身,用极其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的脸,眸中,划过一丝促狭的光,“你可能已经忘了,在你那些金主里,有一个姓沈的老板因为走私违禁药品被叛入狱,在我查到的资料里,你可是第一帮凶。你说,如果我把这些资料统统拿给警察,让他们随便那么一查,你柳念薇能在牢中蹲多久?到时候,秦宇的下场,就是你的。这才叫作报应,懂吗?”

  女人张牙舞爪的动作,因这些话猛地顿住。

  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的感觉,缓缓升起,心跳加速。

  她低着头,眼前恍惚了一下,突然如五雷轰顶,瞬间瘫软下来,无力地仰视着面前的男人,双手双脚并用,朝他爬过去,眼角的余光触及到旁边人手里的针管,吓得脸色煞白。

  “蒋总!蒋总您听我说,我刚才……说的是胡话,您别在意。那些金主犯罪,我真的不知情的!跟我没有关系,我是无辜的!我知道不该吃了熊心豹子胆,对付您,还有展舒。对,展舒,那些照片不是我拍的,真的不是!”

  “你以为,你抓住刘妈儿子吸毒的把柄,要挟她拍照片交给你这件事,我就真的查不清楚?”蒋越城突然扬高了声调,色厉声疾,脸色陡然间变黑,“你的这些雕虫小技,卑劣地让我连对付都懒得出手!”甩手一巴掌,直接将女人扇翻在地,声音彻响,“这一耳光,我替展舒打。剩下的,你自己亲**待!”

  徐川应声上前,一把扯住柳念薇的胳膊,将她的袖子往上一推,尖锐的针头立刻扎进皮肤,有丝丝血迹渗出。

  她大叫一声,痛得浑身抽搐了一下,那几名男人在她挣扎前的一瞬冲来,死死将她摁趴在地。针管里的液体,悉数被推入她的身体,灼热的温度烫着她的血液,骨头,似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下剧烈爬行,剧痛与剧痒一并折磨着,狂热的感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蔓延全身……

  景大。

  关于展舒的流言蜚语,几乎遍布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宁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隔壁桌的人正巧就在议论展舒。

  “哎,我听说钢琴系的那个被包养的女神,今天还是没来上课。我估摸着啊,她可能要自己退学了。”

  “退学怕什么?包养她的人可是盛城的总裁,还上什么学?弹什么钢琴?随便伸伸手,要多少钱没有?恐怕她就是想用一个女大学生的身份来保鲜自己呢,毕竟现在那些事业有成的老男人,不都对女大学生有兴趣吗?”

  “真是丢景大的脸。我今天早上坐地铁,见到了以前的邻居,那阿姨原先还对景大印象特别好,知道我是景大的,总拿自家儿子教育。现在好了,看到我就像是我已经被卖出去了一样,那嫌弃的眼光呀,啧啧,看得我发毛!真是丢人!”

  “你们别说,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还真有点儿奇怪。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啊?这两天的新闻是越写越离谱了,我觉得那个展舒,是不可能再有脸回景大了。”

  几个女孩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旁若无人地大声议论,宁纯好几次都想起身去制止,让她们不要再别人背后说风凉话,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她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以后绝对不能接近展舒,能离得多远就多远,千万不能把自己牵扯进去。

  本来,她是觉得展舒什么都好,跟她走得近一些,沾沾光,说不定也能让自己变得跟她一样,另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同学间的关心,现在这种情况,她可不能再犯傻。

  这种是非多的女人,她不能染。

  想着,便掏出手机,将两分钟前展舒发来的求助短信,删除。

  装作没看见。

  “哎,又有新闻了!”邻桌的一个女孩儿正在翻手机,突然叫了起来,“这……那个爆料人现身了!快看快看!”

  几人围了上去,屏幕中,是一间酒店的背景,女人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对着镜头,突然哭出了声音来。

  “各位,我……就是那个爆料的人。关于景大钢琴系女生展舒被包养的事,是我放话给媒体的。我也是钢琴系的学生,叫柳念薇,我和那个入狱的秦宇并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而他之所以会被抓入狱,是因为他买凶蓄意伤害展舒,并不是被诬陷的。这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嫉妒心太强,专门针对展舒的诬蔑。真正有金主的人,是我,我被很多金主包养过。泼硫酸的事,也是我蓄意陷害,险些毁容的那个人是展舒,是我颠倒是非,故意将事实扭曲。对于这一系列不道德的行为,我表示深深的歉意,所有的证据,我会第一时间发给媒体,展舒是……无辜的,她从没被谁包养过,更没有陷害别人。我被卖进魅色,也是自己咎由自取,与展舒无关。我发誓,从今往后不再害人,不再恶意抹黑,希望公众能给我一丝宽容!”

  画面一转,便是一幕幕被以她为主角的打了码的**画面,还有秦宇当初买凶伤人的口述记录,以及医院中硫酸事件的完整监控记录。

  每一秒,都在为展舒洗刷一层清白。

  每一幕,都仿佛是一巴掌,狠狠打在曾诋毁过她的人脸上。

  舆|论几乎是在这视频发出的瞬间,轰然倒向了原本处于万人唾弃的女孩儿,媒体的口风也一致改变,谴责罪魁祸首的同时,又将所有诋毁过展舒的言论,统统改写为关怀的话,又将她在钢琴大赛预赛上的事情翻了出来,大肆赞扬。

  一时间,连新闻下的评论都是一边倒,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展舒抱不平。

  --当初我看到这新闻的时候,就觉得假好吗?这女孩子长得就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会这么恶毒?

  --我!我是景大舞蹈系的!我见过展舒,她学习成绩特别好,钢琴弹得特别棒,人也好的没话说!发新闻的人,你们是脑子被门挤了吗?怎么不调查清楚就随便写?要不是恶心的柳念薇站出来,你们是不是还准备把展舒写成杀人犯了?!

  --我是盛城的员工,我姓徐,和这女孩子见过许多次面。她的确和我们总裁走得近,但绝不是什么被包养,这一点我可以举双手证明!

  --上面这位,我好像知道你是谁。既然如此,我也来插几句。我也是盛城的员工,姓林。我们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媒体的动向,也在努力收集证明展小姐清白的证据!我想说的是,不要在没有任何考据的情况下,随便诬蔑别人!展小姐非常善良!她和我们蒋先生的关系,相信不久后会给公众一个交代。这么好的女孩儿,我求之不得!请大家相信展舒的清白!

  评论,铺天盖地而来,如潮水般将所有不清不明的事实,全部洗刷干净。

  林深的回复很长,还被加了精,挂在评论区的最顶端,可不知为何,最后那一句“这么好的女孩儿,我求之不得”,却被删掉了。

  驾驶位,林深有些郁闷地扫了眼手机,“奇怪了,难道这句话还违禁?”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他立刻接通。

  还没开口,就听对面的男人吼道:“林司机,你刚才做了什么啊?Boss他怎么突然要停你的职,让你去出差?”

  “啊?”林深一下子结巴了,稀里糊涂地问,“出、出差?为什么要我出差?我只是个司机啊……”

  “所以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到了蒋总?!他刚才突然冲杂志社的人发了脾气,说什么留言如何如何,气得连晨会都给推了!”

  “我、我没惹蒋总啊?我就是在新闻下评论了而已,没有……”

  “……那个被加精的评论,原来是你?”

  林深狐疑,“对啊,是我。”

  徐川沉默了两秒钟,突然轻叹一声,安抚性地劝慰道:“那……你就好好去出差,什么时候能回来,看蒋总的意思吧。”

  说着,挂了电话。

  林深呆呆将车停在路边的减速带上,看着手机,觉得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为展小姐打抱不平,难道还不对了?

  ……

  蒋越城是在赶回别墅后,发现展舒不见踪影的。

  他阴沉着脸,就那么一言不发地仰靠在真皮沙发上,闭目养神。那两名女佣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谁准你们放她走的?嗯?我有没有说过,不准她踏出这里半步?!”

  “蒋先生,我们……我们不敢强行留展小姐的!她执意要走,根本拦不住。我们怕动作重了,伤到她,这可就不得了了!”

  “可她昨天还在发烧!生着病,怎么能出去吹风?没有司机送,她怎么能一个人从这里走到主干道去?身上没有钱,她要去哪里住?行了,你们收拾收拾东西,这个月的工资我会让人结算的。”

  两名佣人苦不堪言,但见他脸色特别吓人,也不敢多说,只好苦着脸转身。

  这时,别墅的大门被从外推开,面容憔悴的妇人手拎一个大背包,走进。

  她低着头,有些无措地站在男人面前,小心翼翼开口:“蒋先生,我……真的很抱歉。您和展小姐一直都这么信任我,可我却辜负了。这次的事情,责任全部在我,是我太害怕儿子被抓,才会一时被人威胁,偷拍了那些照片。原来,您当时明着调查林司机,是故意做给我看的,而我却还以为自己没有被发现。蒋先生,真的对不起。”

  刘妈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蒋越城用一根手指轻轻按揉着眉心,沉声道:“我查林深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是你。也不愿想到。毕竟,展舒她有多信任你,依赖你,我看得到。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她有时都会把你当作自己的第二个母亲。看来,你并不这么认为。为了自己吸毒的儿子,你也是会对她下手的。刘妈,慢走,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出现在展舒面前,为了展舒,也请你别说出这些事。她很脆弱,如果知道自己特别信任的人,出卖了她,把她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那她会很难过的。”

  刘妈重重点了点头,攥紧手中的包,再次将这别墅看了一遍,缓缓提步。

  走前,她忽然回头,对他说:“蒋先生,这么多年,我在蒋家最心疼的人,是展小姐,现在,也最对不起她。如果可以,我希望您可以像从前那样对她,爱护她。展舒的母亲的确有罪,害死了您的父亲,虽然我不清楚当年发生事情的具体经过,但以我对何女士的了解,她不会那么无情无义,将蒋振海先生逼上绝路。这中间,一定有隐情的。”

  说完,刘妈眼神黯了黯,迈着有些蹒跚的步子,走出了别墅。

  而她的话,却久久萦绕在男人耳边,像是在敲响警钟。 霸情暖爱:冷少宠妻成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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