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解】
经筋起于四肢末端爪甲部,即十二经脉的阴阳交接处,所以说经筋中的气血来源于十二经脉。其循行部位与十二经脉的分布大体一致。可以说,经筋受十二经脉的影响比较大,在命名上也与十二经脉相同。可以认为十二经筋是十二经脉之气外达于体表的一条通路。由于经筋具有浅表循行和结聚于关节处的特点,因而又形成了自身的体系。
经筋与经别同源于四肢末端的十二经脉交接处,循行方向一致,经别向里,络属脏腑;经筋向表,结聚关节。看来,二者实际上是“一源二歧”,由此可以认为经别是卫气通向里的通道,因此临床多用五输穴治疗在里之证;经筋是卫气通向表的通道,因此临床多用“以痛为输”治在表之证。
一、经筋与“痹”
痹证的病因,《素问·痹论篇》认为是:“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并因此分出行痹、痛痹、着痹。本篇虽归为寒热两大类,但实际上由于有与十二月相合的关系,温热凉寒均有,故包括了外感六淫在内。邪从外入,首先影响的当然是在表的气机,由于经筋在表,行卫气,属阳,所以首当其冲。由于十二经脉也有在表之层,外邪入侵,到底发生经筋病变还是经脉病变,应和各种特定的条件有关。一般来说,外邪不强而损害的时间长,病变出现慢,则多发生经筋的病变,如本篇将足太阳经筋病变称之为仲春痹,足少阳经筋病称孟春痹,足阳明经筋病称季春痹,均是以一个月的时间而论。《素问·痹论篇》也说:“以冬遇此者为骨痹,以春遇此者为筋痹,以夏遇此者为脉痹……”均是以一个季度的时间而论。而外邪强,损害的时间短,病变发生快,则多出现经脉的病变。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说:“故邪风之至,疾如风雨。”《素问·热论篇》说:“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或愈或死,其死皆以六七日之间;其愈皆以十日以上者何也……”并指出至十二日病已。
经筋的病变表现主要在循行部位,以关节、筋膜、肌肉部为多。如转筋(包括胁急、项筋急、挛急、引、腹筋急、反折等),疼痛(包括纽、支、引等),肿,口目僻,目开合不利,阴痿,缩阴,阳强等。这些病变都与经筋闭塞、气机不通有关,故本篇将经筋的病变统称为“痹”。经筋循行虽然主要在表,但由于其与十二经脉、十二经别关系密切,故其病变也能传向于里。如《素问·痹论篇》说:“五脏皆有合,病久而不去者,内舍于其合也。”并列出五脏痹加以说明。本篇也指出病情进一步加剧的时候,也会出现吐血脓、痫、瘛、筋痿、伏梁、贲息等与内脏关系密切的症候,这些病症仍是在表的“痹”证的发展,而属于在里的“痹”证。
二、治疗上的“以知为数”
“以知为数”,一般认为是指治疗时,不以时日为限,而以病愈为止。《素问·长刺节论篇》中也有“病已止”的说法。这样理解,作为医生对病人的责任来说当然是对的。但容易使人误解为是不间歇、无休止的治疗。这样就与临床实际有所差距。首先,病情的变化有其规律性。如《素问·藏气法时论篇》所描述的“肝病者,愈在丙丁,丙丁不愈,加于庚辛,庚辛不死,持于壬癸,起于甲乙。”具体从一年来说,“愈于夏,夏不愈,甚于秋,秋不死,持于冬,起于春。”根据这些变化,要求医生在脏腑之气最旺的时月,抓紧时间治疗,以取得疗效。如《素问·痿论篇》所说的“各以其时受月,则病已矣”,可见少则1天,多则1个月、1季就应取得疗效。那么1天、1个月、1季就是一个时限。其次,在具体治疗中,如《素问·长刺节论篇》治风且寒且热,为“三日一刺,百日而已”,治大风为“刺肌肉为故,汗出百日;刺骨髓,汗出百日,凡二百日,须眉生而止针”,后世葛洪治猘犬咬伤,“日灸一壮,满百乃止”,说明治疗是有时日要求的。另外,长期针灸容易使穴位的感受力减弱,使病人的耐受性增加,在穴位刺激上,如《神应经》用水沟穴为“灸,日三壮,止二百壮”,折算为69日。《铜人腧穴针灸图经》用
穴,为“灸二七壮,止百壮”,折算为7日,均有一定的时限。在临床上,可以遇见一些这样的病人,由于他们长期接受针灸治疗,感到离不开针灸,他们每天来针灸,病情并不见明显好转,但一天不针灸就不舒服,有明显嗜针性的表现,作为医生来说,就已经失去了治疗价值。因此有经验的医生,多以疗程为单位进行针灸治疗,每一疗程换一次穴位,几个疗程后停针休息。他们不用无休止的治疗,其目的就是为了提高疗效。
所以说“以知为数”是指经筋的病,由于发病时间较长,治疗时往往不是短期内能取得满意疗效的,故应坚持治疗。但在治疗过程中,仍应注意疗程与间歇期的交替,穴位的更换等。除此之外,还应包括针刺得气的含义,就是说进针后不得气为不知,得气为知,不得气要想办法得气,可以通过增加针数,调整补泻手法等。所以不能计较针数和时间,若能得气即达到目的,无须多针。
三、选穴上的“以痛为输”
“以痛为输”是指在疼痛最明显的地方进行针灸治疗。近代有人认为它就是所谓“阿是穴”的注脚。该如何予以认识呢?
《内经》一书只是在本篇指出“以痛为输”的方法,可见“以痛为输”是有其特定含义的。其一,“以痛为输”是针对经筋的病变“痹”证提出来的,由于这种痹证多在体表出现,所以它主要是治疗在表的疾病;其二,它是针对经筋而提出来的,由于经筋的痹证多是在“当所过者支转筋”,所以痛点主要是在经筋循行部位上,即经筋结聚处,故“以痛为输”也是有一定部位的,即位于经筋上。
1.“不定穴”与“以痛为输”有一致之处。
“不定穴”出于《玉龙歌》中,其来源于“浑身疼痛疾非常,不定穴中细审量,有筋有骨须浅刺,灼艾临时要度量”。可见,“不定穴”与“以痛为输”二者有三个要点是一致的:一是病症表现主要为疼痛;二是病变部位主要在筋骨;三是针灸方法主要是浅刺。
《扁鹊神应针灸玉龙经》认为:“不定穴,又名阿是穴。”《医学纲目》称其为“天应穴”。可见“不定穴”与“阿是穴”又有一致之处。二者也有三个要点是一致的:一是位置不定,全身均可出现穴位现象;二是比较多的使用灸法;三是可以根据不同疾病使用不同的刺激量(如可以调灸焫时的壮数多少等),不仅是浅刺一说。由此又可以说,“不定穴”处于“以痛为输”和“阿是穴”之间。
2.“以痛为输”与“阿是穴”不能等同
(1)什么是阿是穴?
凡以病痛局部或病痛的反应点(有酸、麻、胀、痛、重或斑点、色变、硬变、肿胀等)作为穴位的地方,均称为阿是穴。
根据以上定义,我们可以进一步将阿是穴解释为:阿是穴既无具体名称(所有的穴点都称阿是穴),又无固定位置(无论何处的穴点均称阿是),主治功用也不十分明确(以病情论阿是,不是以阿是穴论病情),但对病证的治疗有效(往往还有奇效)的一类腧穴。临床上根据按压时有酸麻胀痛等病人的感觉和皮肤变化等医生的察觉而予临时认定。
(2)阿是穴形成的原因是什么?
阿是穴可以在全身任何地方出现,是一种临时腧穴现象。当人体发生疾病的时候,人体的某一个部分就会发生相应的气血阻滞(全息现象或循经),造成气血的局部性、临时性的聚会,从而出现阿是穴现象,当这种疾病解除时,气血的临时聚会也随之解除,阿是穴现象即消失(西医所说的放散性疼痛与此原理相通)。可见,阿是穴不是固定的穴位,但具有穴位的原始性(如酸麻胀痛感,气血聚集等),在腧穴还未被人们认识的古代,阿是穴起到了激发人们认识和治疗疾病的作用。
(3)阿是穴的出处和含义是什么?
阿是穴的内涵是由《内经》发展而来,但“阿是”这一名称首见于《千金要方》:“有阿是之法,言人有病痛,即令捏其上,若里当其处,不问孔穴,即得便快或痛处,即云阿是,灸刺皆验,故曰阿是穴也。”
从上引经文可知,“阿是穴”为吴蜀之地的人所用,今查《简明吴方言词典》:“阿表示疑问的语气,跟‘可’、‘是否’近似,阿好?阿要?”等。可见“阿是”是一种应答声,是在医生针刺穴位时问病人“是不是”时的病人回答,即穴位内有感觉的意思,是病人对穴位的一种认定。过去有人认为“阿”是痛的意思,引自《汉书·东方朔传》,但原理解有误。原文是“上令倡监榜(打的意思)舍人,舍人不胜痛,呼謈(bo)。”颜注为:“谓痛切而叫呼也……令人痛甚,则称阿謈。”可见“阿”无痛的意思,仅仅是一种回应声,而“謈”才是痛的意思。
(4)阿是穴的特点是什么?
其一,不同的病证,可以出现不同的阿是穴;其二,同一部位的阿是穴又可治不同的病证(也就是说不同的病证,可以出现相同的阿是穴);其三,相同的病证可以出现不同的阿是穴(因人、因时、因地而异);其四,一般来说,肌肉筋骨的疼痛,阿是穴多出现在疼痛的局部,多为压痛点。内脏的疾病则往往出现在胸背部和四肢,多为酸麻胀痛点(脏腑病多出现在“合穴”附近)。
(5)“阿是穴”与“以痛为输”的区别在哪里?
“阿是穴”是以“快”、“痛”来确定穴位的。“快”感与“痛”感是显然不同的感觉。可见“阿是穴”包括了“以痛为输”,“阿是穴”的范围更宽。《内经》中除了以痛感作为选穴的根据之外,也还有以快感选穴的内容,如《灵枢·五邪》:“邪在肺……取之膺中外腧,背三节五脏之旁,以手疾按之,快然,乃刺之。”《素问·刺腰痛论篇》:“循之累累然乃刺之。”关于以医生诊察来确定阿是穴的内容,《素问·气府论篇》中也有记载:“切之坚痛,如筋者灸之。”阐述以痛为输的原文还有《素问·缪刺论篇》:“疾按之,应手如痛,刺之。”近年来有人把“以痛为输”与“阿是穴”等同起来,显然是不合适的。
“阿是穴”是治“病”或“痛”,“痛”主要是气血不通引起,而“病”则可因其他很多原因引起。可见,“阿是穴”的内涵,既包括了“以痛为输”的内容,又扩大了它的范围,“阿是穴”除了治疗经筋的病变之外,还可治十二经脉等经络系统的其他疾病。
四、方法上的“燔针劫刺”
“燔针劫刺”是治疗经筋病的两大类方法。燔针主要是针对寒证而设,劫刺主要是针对热证而设。如本篇所说“焠刺者,刺寒急也,热则筋纵不收,无用燔针。”虽然经文中没有明确说热证用何法治疗,但据文意则知应该使用劫刺法。
燔与焠都有将针烧热的意思,《简明中医辞典》中对燔针、焠刺的解释基本没有区别。焠刺见于《灵枢·官针》:“九曰焠刺,焠刺者,刺燔针则取痹也。”经文中的“燔针”是指烧红针的意思,“燔”作动词用,与“燔针劫刺”作为名词的“燔针”不同。“焠”除有热的意思之外,还有火入水中的意思,常常称其为“淬火”。因此有突然的意思,即将针烧红,突然刺入穴位之中,即今所谓火针法。燔针除有热的意思之外,还有炙的意思。所以“燔针”应该是指烧烤针具以治病的方法,即将针刺入穴位后,再将针烧热,使热循针体而进入穴位之中,即今所谓温针法。由于焠刺与燔针二者所烧烤的温度不同,决定了焠刺属于疾刺法,燔针属于留针法;焠刺用于病情比较急,寒邪比较重的时候;燔针用于病情比较缓,寒邪较轻的时候。因此焠字后加动词“刺”字以形容其快;燔字后加名词“针”字以形容其缓。当然燔针与焠刺对温度的要求没有绝对界限,仅仅是程度的区别而已。
劫刺是一种快刺法,《灵枢·九针十二原》认为:“刺诸热者,如以手探汤。”说明刺热证时,手法宜快,而且多使用快刺放血法。《素问·气血论篇》甚至认为:“见而泻之,无问所会。”就是说在泻热时,只要见到络脉充盈,即可刺出血,不一定要限于穴位上针刺。焠刺虽然属于劫刺范畴,由于本篇仅以“燔针劫刺”两种方法作为治疗大法,而经筋病证又以寒热分论,所以劫刺就主要是与燔针相对而说的。故燔针法以治寒为主,劫刺法则以指治热为主。
五、操作实施上的“熨引饮药”
“熨”是在皮肤上进行较大面积地温热刺激,主要是针对寒邪引起的气血凝滞、经脉不通而用。由于经筋病变表浅,牵涉面较宽,故用熨法治疗针对性强。本篇在足阳明经筋病变中所载的是膏熨法,即先在患处涂上马膏,再用桑枝炭炙烤。在《灵枢·寿夭刚柔》中治寒痹使用药熨法,即先将药液浸在布上,然后用布包药渣放置患处进行温熨。《灵枢·痈疽》中治败疵,用“强饮厚衣,坐于釜上,令汗出至足已”的方法,也是属于温熨法治病的例子。这种方法先内服药物,然后进行全身性的热刺激,其目的是通过出汗而去邪,这种温熨能加快、加强开鬼门的作用。《灵枢·寿夭刚柔》中还有“每刺必熨”的方法,即针刺后再熨,以提高疗效。《灵枢·刺节真邪》中还有刺后加熨的具体方法。
“引”,即导引法。主要是为了推动气血,疏通经络,去邪除病。本篇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三拊”,是用手轻轻敲击或抚摸患处。《灵枢·刺节真邪》中记载了一种导引法:“因其偃卧,居其头前,以两手四指挟按颈动脉,久持之,卷而切推,下至缺盆中,而复止如前。”其二是“以桑钩钩之”,即将㖞斜的口角用桑钩牵引还原。这种方法近代用得较少。但是面瘫病人除了有一侧面肌肌肉松弛瘫痪之外,还往往有健侧肌肉的紧张或痉挛。一般在治疗上往往注重患侧,对健侧的不正常牵拉容易忽视,患侧即使有所好转,也无法对付这种不正常牵拉。这样,不但在外观上不能看出治疗效果,而且在实际上也影响了患侧的恢复。这种桑枝牵拉还原法,可以对抗健侧的不正常牵拉,利于患侧的恢复。所以在面瘫病人中恰当地使用亦有必要。
“饮”,即内服法。包括服药和吃食物。服药法虽然本篇没有做具体介绍,但后世用得较多,不难理解,其吃食物的内容,本篇认为应该用“饮美酒,噉美炙肉”的方法。《灵枢·经脉》则用“灸则强食生肉”的方法。用食物疗法促进病情恢复,现代用得较多。但对于食物疗法能促进药物疗法和病情好转这一点,没有普遍地引起重视,因此值得提倡和研究。
“药”,主要指药物的使用,包括内服与外用。外用药治痹,主要用于温熨法中,内服药物治痹,《内经》中没有明确记载,可参见其他经典著作。
六、治法上的“行水清阴气”
“行水清阴气”,主要是指补肾气以养肝气。是针对足厥阴经筋之痹而设。肝肾同居下焦,肾气足则肝气足,肝气升则肾气升,互相依存,互相促进。肝阳不足则寒邪易于为患,肝阳太过则易于化热。清肝火、熄肝风、平肝阳,临床使用较多,温肝法也时有运用。这些方法均属较为直接的治疗法,往往是针对急性病症而用。经筋病变一般来说发病时间长,病症较缓,故不必使用直接治疗法,而用“行水清阴气”法,此法较为间接但可治本,颇能切合病情。如《针灸大成》治阴痿(睾)丸骞(痛),用阴谷、阴交、然谷、中封、大敦,可归为本篇“寒则阴缩入”的治疗方法。其中阴谷为肾经的合穴,属水,这是治疗中的主穴;阴交为任脉上与肾经、冲脉的会穴,也是阴精血气交会之处,故能助阴谷之行水;然谷为肾经的荥穴,属火,取阳生阴长之意,以阳助阴,使阴阳俱旺而肾气充足;中封与大敦为肝经上的穴位,中封属金,大敦属木,通过金木相克的平衡关系,稳步地调整肝气,上五穴合用,即能达到补肾养肝的目的,是“行水清阴气”的治法之一。另外,《针灸大成》治阴挺出,用太冲、少府、照海、曲泉,可归为本篇“热则纵挺不收”的治法。其中,太冲为肝经上的输(原)穴,属土,临床肝经有热象时,常用此穴,取“实则泻其子”,火热之时泻土穴的方法;少府为手少阴心经的荥穴,属火,取泻少阴之火,配太冲以平肝火;曲泉为肝经的合穴,属水,也是取以阴平阳之法,助太冲平熄肝经之热;照海为肾经与阴
相交之穴,为养阴行气之要穴。上四穴合用,有泻热养阴的作用,也是一种“行水清阴气”之法。 灵枢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