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着歉意告别——怀念王永梭
含着歉意告别
——怀念王永梭
就在这个月21日下午,接到王永梭夫人江润媛的电话,说永梭装上心脏起搏器以后情况良好,很快可以出院,他感谢我对他的关心,说出院后即来看我。我听了很高兴,请江润媛同志转告永梭,出院后先好好休息,千万不要急着看朋友。可是,在22日一早,却接到省曲艺家协会电话,说永梭因大面积脑梗塞于今晨去世。
两个电话相距不到二十四小时,令人难以置信。
永梭是谐剧的创始人和表演艺术家。我最先看他的演出大约在1948年,一次在重庆大学礼堂,一次在一个空坝。他演出了《卖膏药》《巡官》《小偷》等。不仅形式新,一个人表演,道具简单,十分诙谐,而且内容针对现实,反映了劳动人民的痛苦生活和对黑暗统治的无情讽刺。我从此爱上了谐剧,并认识了永梭同志。
人世沧桑,一过就是三十年。这三十年,永梭遇到许多坎坷,还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十年浩劫”。粉碎“四人帮”以后,永梭再次活跃在舞台上,同时教了许多学生,谐剧的影响更加扩大,受到了人民群众的喜爱。1979年我在四川人民出版社工作,与文艺编辑室的同志一起,出版了《王永梭谐剧选》。我从此和永梭有了接触。出版他的书本是我们的责任,但永梭每次见到我都要表示感谢。
我到中共四川省委宣传部工作以后,与永梭的接触就更多了。
不仅看他的表演,读他的新作,同时也建立了友谊。有一次听说出版社又出版了他的谐剧,我感到高兴,他却告诉我出版社要他包销三千册。这位会“卖膏药”的谐剧大师,拿着这三千册实在为难。请人帮忙推销,有的卖出去收不到钱,或卖不出去又收不回书,弄得他十分为难。我给有关同志打了招呼,但并没有解决问题。
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在商业后街散步,不时遇见永梭。他告诉我,落实政策后,因安排儿子的工作,自己被“顶替”下来,没有评职称,没有参加工资改革,虽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现在工资却很低。我理解他的困难,建议他给有关部门写报告。他写好报告以后到我家里,我们又一起修改——写这类报告我可能比他“内行”。他交了报告,我及时向有关领导反映。有关领导也关心,但据说“难度太大”。主管部门的一位领导表示将“争取作为一个特殊情况来解决”,我一直在等待。
可贵的是永梭为艺术献身的精神。他仍在创作、演出、教学生和写回忆录。因为他的艺术青春常驻,我总觉得他并不老。有一天在商业后街相遇,偶然问到他高寿,他说已满八十。我大吃一惊,敬佩之情油然而起,长时间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大约在十一日,永梭同志打电话给我,说他心脏有病要住医院,我在电话上安慰了他。不久唐思敏来我家,谈到永梭装了起搏器。我一时不能去医院,只好请思敏代我向永梭致意。以后再就是接到师母的电话……
我参加了永梭同志的遗体告别仪式。挂在墙壁上的永梭彩色遗像,充满了活力,好像在表演,又像有话说。然而,这位谐剧大师毕竟和我们永别了。望着遗体,我深为永梭的奉献精神所感动,同时又觉得对不起他,没有帮助他解决问题。
我只有含着歉意向他告别。
1998年5月31日 四川省文联主席李致作品集(全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