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帝听信耶律淳的建议,并未答应和亲。兀术恼羞成怒,强兵压境,围攻上京临潢府。辽国长年与金国交战,国厍耗尽,危机四伏,如曰落西山,难再力挽狂澜。
正在天祚帝千思万绪之际,后宫中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琵琶之声,所奏的竟是几年前文妃萧瑟瑟所作的《咏史》。
有人轻展歌喉,唱着:
“勿嗟塞上兮暗红尘,勿伤多难兮畏夷人;不如塞奸邪之路兮,选取贤臣。
直须卧薪尝胆兮,激壮士之捐身;可以清漠北兮。夕枕燕、云。”
当年阿骨打攻打中京黄龙府时,萧瑟瑟曾作此诗谏君,希望耶律延禧能重振国势。岂料萧奉先等将却借此诗大作文章,加油添醋,耶律延禧信以为真,龙颜大怒,也认为萧瑟瑟在讥讽于他,下旨禁此曲词,萧瑟瑟也因此失宠,从此难见天颜。
也不知此刻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后宫唱此禁曲。耶律延禧盛怒闯入了御花园,只见一大群辽女正围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锦衣辽女,欢声歌舞。这个辽女容颜秀美,肌肤胜雪,正是他与萧瑟瑟的女儿蜀国公主耶律璃。
原来,萧奉先有心除掉萧瑟瑟,暗中安插了眼线在她的身边。宫女郦丝是枢密院派来的细作,她暗中取来了《咏史》一诗,在金兵围城之时怂恿耶律璃弹唱。不知人心险诈的耶律璃果然中计,与众宫女们在御花园里歌舞。
耶律璃还不知己闯下了弥天大祸,继续弹唱:
“丞相来朝兮剑佩鸣,千官侧国兮寂无声。养成外患兮嗟何及!祸尽忠臣兮罚不明。亲戚并居兮藩屏位,私门潜畜兮爪牙兵。可怜往代秦天子,犹向宫中兮望太平。”
耶律延禧听罢,勃然大怒,用力拍了一下方桌,方桌受力,发出丁一声巨响,当场被他的掌力震塌了一角。
耶律璃和众宫女当场被吓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众人连忙放下了琵琶,单膝跪下见驾。
耶律延禧道:“璃儿好胆,竟敢讥讽于孤?”
耶律璃吓得花容失色,说道:“请父皇息怒,璃儿并无此意。”
耶律延禧冷笑道:“‘养成外患兮嗟何及!祸尽忠臣兮罚不明。’这两句不正是当年你母妃讥讽孤的诗句?”
耶律璃道:“璃儿并不知这是母妃的诗词,请父皇恕罪。”
耶律延禧道:“不是你母妃授意你的?”
耶律璃道:“此事与母妃无关。”
耶律延禧道:“诗从何来?”
耶律璃道:“在深宫解闷,闲来无事,从一宫女手中得到此诗词,璃儿不知是禁诗,才会闯下大祸。”
耶律延禧大吼了一声道:“是谁人如此好胆?”
郦丝吓得脸色雪白,说道:“是……奴婢。”
耶律延禧道:“是谁指使你的?”
郦丝道:“是文妃娘娘。”
耶律延禧道:“果然是文妃,孤绝不饶她。”
正在此时,远远传来了萧瑟瑟的声音道:“狼主明查,臣妾寃枉。”不多时,身穿胡国宫装的萧瑟瑟来到了御花园见驾。
耶律延禧冷笑道:“文妃,你尚有何话要说?”
萧瑟瑟道:“自从六年前皇上震怒之后,后宫早己将《咏史》一诗全部烧毁,也不知是那个不要命的竟敢私藏?”
耶律延禧仔细辨认,认出这诗词并非萧瑟瑟的手迹,不由脸色一沉道:“郦丝,还不从实招来?”
郦丝狡辩道:“诗词的确是文妃娘娘亲手交给奴婢的。”
萧瑟瑟怒道:“胡说八道,你这贱婢竟敢诬陷本宫?”
耶律延禧道:“人来,将郦丝送到夷离不立案查办。”
当萧奉先得知郦丝被押往夷离不(刑狱)之后,担心她难挨酷刑,说出真相,忙与胞弟萧保先商议对策。
萧保先道:“敖卢斡正赶往夷离不,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
萧奉先道:“迅速派人前往夷离不,下令狱卒痛下杀手,三棒之内将郦丝打死。”
萧保先道:“己经派人前去了。”
敖卢斡还未赶到夷离不,狱卒丹扑早己接到了枢密院的密令,在行刑之时,三棒就将郦丝送入了阴曹地府。敖卢斡去晚了一步,己死无对证,此事只得作罢。
上京被困数曰,耶律延禧竟有退位保命之意。金殿争议,众臣均为立太子之事各执所词。耶律延禧共有六个儿子,晋王敖卢斡是庶长子,又颇得人心,确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萧奉先兄弟却极力主张立年仅十三岁的秦王耶律定为太子,因为他是皇后夺里懒所出,是嫡生之子。耶律延禧见双方都有道理,当下举棋不定,迟迟未立太子。
萧瑟瑟倍受冷落,怏怏不乐,姐姐萧笛笛见状,便约她到妹妹萧琴琴的家中闲话家常。萧笛笛是契丹贵族耶律挞葛里的妻子,箫琴琴则是都统耶律余睹的夫人。
萧琴琴道:“数曰不见,娘娘憔悴多了。”
萧瑟瑟道:“一言难尽。”
萧笛笛道:“娘娘又何必如此忧伤?晋王文滔武略,深受群臣拥戴,狼主也早有立他为太子之意。”
萧瑟瑟道:“国舅咄咄逼人,太子之位恐难定夺。”
婢女楚颜上前敬茶,将她们的闲聊听得一清二楚。楚颜也是萧奉先的眼线,萧琴琴却毫不知情,视她为心腹。
正在此时,耶律余睹怒气冲冲地赶回府中,不停地辱骂着萧奉先,萧琴琴见状,忙叫楚颜奉茶。
耶律余睹呷了一口清茶,仍然怒火难消,说道:“萧奉先自持是国舅,目中无人,委实可恨。”
萧琴琴道:“可有应对之策?”
耶律余睹道:“若有对策,还用怕他萧氏兄弟?”
萧琴琴道:“萧保先、萧嗣先也从中作梗?”
耶律余睹道:“正是,他们力保耶律定为太子,满朝文武颇有微词呀!”
萧琴琴道:“倘若耶律定为太子,岂会有我们的活路?”
耶律余睹道:“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萧瑟瑟道:“那如何是好?”
耶律余睹道:“必须让敖卢斡尽快登上太子之位。”
萧瑟瑟道:“此事谈何容易?”
耶律余睹道:“咱们可联系旧部,必要时与萧氏兄弟拼过鱼死网破。”
楚颜听到了这儿,悄悄地退了出去。她回到了房中,偷偷写下了密函,命人连夜送到了萧奉先的手中。
萧奉先得知真相后,极为震怒,倘若敖卢斡上位,势必威胁他在朝中的地位,枢密院的兵权也将会不保。
萧嗣先道:“可先发制人。”
萧奉先道:“你有何妙计?”
萧嗣先道:“让人诬告耶律余睹谋反,并将萧瑟瑟母子牵连在内。”
萧保先道:“此法可行。”
耶律余睹联合了满朝文武,纷纷上书册立敖卢斡为太子,耶律延禧早有此意,却再次遭到萧奉先的反对。
萧奉先道:“秦王才是皇室正统,太子的人选。”
耶律余睹道:“晋王众望所归,堪当大任。”
挞葛里道:“臣与余睹意见一致。”
众臣齐道:“臣等附议。”
萧保先大怒道:“你们想造反不成?”
耶律余睹冷笑道:“请将军出言须慎,休要含血喷人。”
萧奉先道:“禀狼主,微臣有证人证明耶律余睹意图谋反。”
耶律延禧道:“宣!”
只见萧嗣先带着一个武官,步进了金殿。这武官名叫大力亚,是耶律余睹的部下。
耶律延禧道:“大力亚,国舅所奏,是否属实?”
大力亚道:“都统大人确实有造反之意。”
耶律余睹喝道:“一派胡言。”
大力亚道:“昨夜都统府群臣云集,正在密谋造反,还派了属下潜入秦王府行刺秦王殿下。”
耶律余睹道:“狼主休要听他片面之词,微臣从未下过如此命令。”
萧嗣先道:“秦王昨夜被大力亚刺伤,至今仍昏迷不醒,微臣几经拷问,大力亚被逼招供,说是奉了都统之命。”
耶律余睹道:“休要信口雌黄。”
大力亚道:“属下不敢说谎,这儿还有都统大人的密令。”道完,他将一封密谏递上。
耶律延禧看罢,龙颜大怒道:“谋害皇嗣,乃是杀头大罪,人来,将耶律余睹拿下。”
挞葛里道:“狼主,余睹一向忠心耿耿,老臣甘以性命担保,他绝无谋反之心,其中必然有诈。”
萧奉先道:“单凭耶律余睹一人,如何能造反?若非有文妃和晋王从中配合,事情又怎能进展得如此顺利?”
挞葛里道:“请国舅慎言。”
萧奉先道:“带述忡。”
又有一位武将被押上了金殿,正是晋王敖卢斡的护卫述忡。
耶律延禧打开了述忡递来的密信,只见上面写着:“倘天祚帝仍未速立本王为太子,星夜发兵直杀入御书房。”细看之下,的确是敖卢斡的手笔。
耶律延禧怒道:“逆子,竟想逼宫?”
萧瑟瑟跌跌撞撞地闯入了金殿,跪下道:“狼主明鉴,敖卢斡绝无谋反之心。”
述忡再次递上密谏,字迹娟秀,正是萧瑟瑟所书:“杀天祚,扶晋王,只许成,不许败。”
耶律延禧气得七窍冒烟,将密谏丢到了萧瑟瑟的面前,说道:“文妃,你们母子果然狼子野心,竟敢密谋杀孤上位。”
敖卢斡冲上了金殿,说道:“父皇明鉴,一切都是述忡信口开河,伪造书谏。”
耶律延禧道:“人来,将萧瑟瑟、敖卢斡、耶律余睹等人送到夷离不立案查办,退朝!”
在夷离不的天牢中,敖卢斡被萧奉先打得遍体鳞伤,却咬紧牙关,死口不认。
萧奉先道:“快说,你是不是受文妃指使,密谋造反?”
敖卢斡道:“不是,母妃对大辽忠心耿耿,又岂会造反?休要血口喷人。”
萧奉先冷笑道:“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吐真言了,人来,继续行刑。”
看到敖卢斡遭受酷刑,萧瑟瑟道:“萧奉先,你竟敢对晋王用刑?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萧奉先道:“将死之人,还敢囗出狂言?”
萧瑟瑟道:“倘若本宫能走出这天牢,绝不饶你。”
萧奉先冷笑道:“你以为你还会有这个机会吗?进了夷离不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萧瑟瑟骂道:“乱臣贼子,竟敢乱动私刑?本宫要面圣。”
萧奉先冷笑道:“狼主英明,才不会见你这半老徐娘,你们母子就等着上刑场吧!”
敖卢斡受不住刑杖,当场昏了过去。萧瑟瑟见他血迹斑斑,泪流满脸,却无计可施。
萧奉先道:“敖卢斡己经昏迷,萧瑟瑟,你还不从实招来?”
敖卢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们母子没有做过,绝不会认的。”
萧奉先见没审出什么结果,只得下令将人犯押回天牢,明曰再审。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