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禁宫不远之处有一个风景宜人的园林,名叫龙亭,那是个一分为二的湖泊。龙亭东湖的湖水清澈,西湖的湖水浑浊,甚是奇妙。
李紫瑕近曰来与赵云桦连连闹翻,心中郁闷,正坐在东湖边轻抚焦尾古琴。琴音飘渺,急如飞瀑流泉,慢似清溪细流,细如闺阁情语,轻似飞花坠落,略带悲音,无限幽怨。王渺露静坐在一旁,虽听不懂音律,却也知她满怀心事。
王渺露道:“小姐,你还在生赵哥哥的气吗?他去醉杏楼,的确是有要事要办。”
李紫瑕道:“那他为何仍迟迟未归?”
王渺露道:“也对,都过了三天了,他为何没回玉李庄?”
李紫瑕忽然脸色微变,低声道:“有人。”
王渺露怔了一怔,并未看见有人,但见李紫瑕神色凝重,知道来者不善,连忙咽下了说话,机警地向四周看去。
李紫瑕止住了琴声,从纤纤玉指间弹出了一朵鲜红的石榴,向龙亭的花径打了过去,却被对方用硬物打落在地。她微微一震,又发出了一朵石榴花。
从龙亭的翠柏中迅速闪出了一条人影,兔起鹘落,迸出两指,夹住了那朵石榴花。他面貌清瘦,举止文雅,正是己换了汉装的秦玉柱。
李紫瑕妙目流波,失声叫道:“秦护卫?”
秦玉柱笑道:“好快的身手,才一年不见,公主的武功竟然进展得如此神速?”
从龙亭中又跃出了一条四旬汉子,他身形高大,满脸胡子,虽然梳着汉人发髻,但是一头略带棕色的头发微微弯卷,仔细看去便知并非汉人。正是天祚帝的御前侍卫耶律习泥烈。
习泥烈单膝跪下道:“臣习泥烈参见绛珠公主。”
李紫瑕道:“平身!习泥烈,你们为何来到中原?”
习泥烈道:“金国使臣向狼主求亲,要将公主远嫁金国。”
李紫瑕道:“是那一位公主?”
习泥烈道:“当然是绛珠公主你了。”
李紫瑕道:“金国使臣向本公主求亲?他们要将本公主嫁给谁人?”
习泥烈道:“嫁给金国梁王完颜宗弼。”
李紫瑕大惊失色地道:“兀术?”
习泥烈道:“正是兀术。”
李紫瑕道:“父皇可曾答应?”
习泥烈道:“狼主并没有当场答应,但为了两国能平息战火,朝中争议,已有将公主嫁给兀术之意。”
李紫瑕道:“此事万万不可。”
习泥烈道:“兀术执意要娶公主,与金国联姻势在必行,请公主立马回国商议婚期。”
李紫瑕道:“不,本公主绝不联姻。”
习泥烈道:“公主是北国第一美人,从小就与兀术相识,兀术早己对公主垂涎三尺,倘若公主拒婚,金国势必再出兵侵辽。”
李紫瑕道:“父皇胡涂,受了奸人的蒙蔽,就算本公主远嫁到金国,金国仍然会兴兵犯境的,兀术可恨,分明是在骗婚。”
习泥烈道:“就算是骗婚,公主也要远嫁,兴许金国谨守诺言,修书讲和,这可是大辽臣民所期盼的。”
李紫瑕道:“不可,本公主在中原已经订了亲。”
习泥烈厉声道:“传狼主口谕,请绛珠公主立即回国。”
李紫瑕摇头道:“此事恕难从命。”她云鬓上的金凤钗,也随之晃动了起来,金光闪闪,发出了阵阵铃声。
秦玉柱乍见金凤钗,脸色大变道:“公主头上的凤钗从何而来?”
李紫瑕暗暗奇怪,怎么会接二连三地有人追问金凤钗呢?难道秦玉柱也与金凤钗有干连吗?
秦玉柱再次问道:“金凤钗为何会在公主头上?”
李紫瑕脸色一红道:“此乃赵家娉礼。”
秦玉柱一怔道:“赵家娉礼?公主与难订了亲?”
李紫瑕道:“赵云桦。”
秦玉柱道:“‘玉幻仙侠’赵云桦?邝文雄的高足?”
李紫瑕道:“秦护卫认识他?”
秦玉柱道:“素昧平生,只是听过他的名号。但不知他与金凤钗又有何关连?”
李紫瑕道:“那是她母亲留给他的证物。”
秦玉柱道:“他母亲是…….”
李紫瑕道:“刘氏仙芝。”
秦玉柱道:“苏州刘仙芝?”
李紫瑕道:“秦护卫也认识她?”
秦玉柱苦笑道:“苏州刘仙芝,杭州秦洁娘。二十几年前,江南人谁个不知,那个不晓?”
李紫瑕道:“原来秦护卫也是江南人,但不知是那里人氏?”
秦玉柱道:“臣是杭州人。”
李紫瑕一惊道:“杭州,那秦护卫可认识秦洁娘?.”
秦玉柱脱口而出道:“她是舍妹。”
李紫瑕惊叫道:“舍妹?秦护卫可是秦家失踪多年的儿子?”
秦玉柱道:“正是。”
李紫瑕连忙下礼道:“瑕儿见过舅舅。”
秦玉柱大惊道:“舅舅?公主是…….”
李紫瑕道:“我乃是秦洁娘之女。”
秦玉柱惊喜万分,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从小长得很像洁娘,原来是我的亲外甥女。”
李紫瑕道:“舅舅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传授我‘旋韵魔功’的?”
秦玉柱道:“这只是其一。”
李紫瑕道:“其二又是什么?”
秦玉柱道:“自然是你冰雪聪明,是难得的乐坛奇才。”
李紫瑕道:“是吗?”
秦玉柱道:“家父己故,秦家已封,这又是为什么?”
李紫瑕道:“二十一年前宫廷选美,娘不肯入宫,外公出手劝解,当场被童贯踢死。”
秦玉柱道:“又是这个奸臣?爹死后,洁娘又去了那儿?”
李紫瑕道:“十四年前,群雄为夺玉鲛鸳鸯帕,娘被逼逃下了漓江。”
秦玉柱大惊道:“鉴山大会?你爹是‘水坎剑’李英杰?”
李紫瑕道:“正是,舅舅是汉人,又因何去了辽国?”
秦玉柱轻叹了一声道:“一言难尽,当初我与仙芝已经订有婚约,却被赵佶用皇权威胁利诱,强行拆散了。”
李紫瑕道:“徽宗风流成性,刘仙芝并不幸福,她惨造郑后所害,如今还在冷宫里受苦。”
秦玉柱悔恨交加,说道:“早知如此,我一定不会让那狗皇帝带走她的。”
李紫瑕道:“刘仙芝也只是一介女流,若不顺从,秦刘两家恐怕早己不复存在。”
秦玉柱道:“她从了徽宗,还不是保不住刘家?徽宗阴险狡猾,明里放了我,暗里却设下埋伏,我不幸被捕,送到午门问斩,幸好狼主恰巧在东京议事,他敬佩我的为人,便向哲宗请旨,在午门中将我救下,为了感激狼主的救命之恩,我就追随他到了辽国。”
李紫瑕道:“原来如此,难怪你甘为父皇的侍卫。”
习泥烈道:“微臣与秦护卫都是奉了狼主之命,前来请公主回国。”
李紫瑕道:“本公主绝不嫁给兀术。”
习泥烈道:“国难当头,请公主不要任意妄为。”道完,他左手一伸,向李紫瑕的“肩井穴”点去。
李紫瑕轻轻一闪,习泥烈当即落了个空。习泥烈勃然大怒,取出了金刀,向她劈了过去。李紫瑕避开了锋芒,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习泥烈道:“公主一定要逼微臣动手吗?”
李紫瑕道:“下嫁金国,恕难从命。”
习泥烈大怒,与她撕斗了起来,李紫瑕以柔克刚,立于不败之地,一时片刻,习泥烈也沾不到她的半片衣角。他收回了金刀,双手合拢,暗运内功,只见他脸色忽然变红,双掌犹如两团火焰一般,虎虎生风,飞沙走石。
李紫瑕花容失色,脱口而出道:“火魂神功?”
“火魂神功”是门极阴邪的武功,杀伤力极大,为正派人士所不耻。五十年前,血爪夫人秋雅苇曾以“火魂神功”称霸武林,杀人无数,令人闻风丧胆。血爪夫人早己匿迹江湖多年,没想到“火魂神功”竟然再次出现在目前,难道习泥烈是血爪夫人的传人?
李紫瑕连忙运功相抗,她曾服过千层宝莲,内力大增,但仍是勉强能应付,“火魂神功”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习泥烈也没料到李紫瑕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当下再加几成功力。半晌,他全身通红,肤色透明,隐约能看到无数道血液在他的血管内流动。
王渺露一旁观战,看到习泥烈满脸狰狞之色,神情甚是恐怖,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暗暗为李紫瑕担心。
李紫瑕的额角渐渐冒出了汗珠,她自出道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劲敌,习泥烈一向对她敬如天人,从未对她出过真功夫,她更不知道他竟然练有“火魂神功”。
习泥烈也怕伤到了主人,连忙收回了掌,说道:“公主可愿意和微臣一同回国?”
李紫瑕试汗道:“不回。”
习泥烈再次大怒,又向她发了“火魂神功”。李紫瑕纵然身手敏捷,久战之下,也非习泥烈的对手,当下躲闪不及,背部被他打了一掌,莲足一失,掉入了东湖,溅起了阵阵水花,由于水流湍急,待水花散尽之时,己经失去了李紫瑕的踪迹。
王渺露大惊失色,叫道:“小姐,小姐……”
习泥烈失手打伤了李紫瑕,当场被吓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悔恨交加,跪倒在河边,久久不语。
秦玉柱道:“习泥烈兄不必担心,瑕儿极通水性,一定不会有事的。”
习泥烈道:“但公主中了下官一掌,受伤非轻,恐怕会凶多吉少。”
秦玉柱道:“王姑娘,你先回去向李大侠求救,我与习泥烈顺流而上,希望能早些找到瑕儿。”
王渺露也无计可施,只得依秦玉柱之言,含泪抱着李紫瑕的焦尾古琴,往玉李庄而回。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