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焦头烂额之际,兀术见机不可失,又派使臣来到了秦桧的府中,上书给秦桧,为他排忧解难。
信中所云:“丞相每天都在请求议和,然而岳飞正在谋取进攻收复河北,必须杀掉岳飞,方可以议和。”
于是秦桧便下令张俊四处散布谣言,说岳飞图谋不轨。空穴来风,这些传言不久便传到了赵构的耳中。赵构果然龙颜大怒,决定罢免岳飞。
八月九日,赵构免了岳飞枢密副使一职,岳飞无官一身轻,返回庐州闲居,守在母亲的墓前。
在朝廷收回了三大将兵权,命各宣抚司的统制官互不相属的同时,还有一条命令,即命这些统制官分批到行在听旨。所谓到行在听旨,其实就是先将统制官和他们所统领的士兵分开,然后对其中筛选清理的的委婉表述。
八月中旬,岳飞刚刚被罢官不久,朝廷任命岳飞的原部下,鄂州副都统张宪赴行在听旨。当时鄂州都统制王贵赴镇江枢密行府述职不在鄂州,鄂州的一切军务都暂且由张宪负责。张宪接旨之后,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与手下商议该如何定夺。
张宪当即采纳了部下的建议,决意以金人侵犯为由,直接上书请旨,希望岳飞能重近军队。他密谋此时,也只是在几个心腹中进行,但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竟然闹得全军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待王贵从镇江返回鄂州之后,王俊立即向王贵禀告。
王贵早与秦桧有所勾结,闻言正中下怀,以传达军情为由召统制来大帐议事,借机将张宪当场擒获,并立即送往了镇江枢密行府。
枢密使张俊见到了王俊的供词之后,不禁也大吃了一惊,他不敢怠慢,立刻又将张宪送往了大理寺,交由朝廷处决,同时还将岳云也抓捕入狱。
统兵官居然想以军队挟朝廷启用已经被罢免的命官,这与谋反有何区别?此事竟然连岳云也参与其中,秦桧认为,一定是岳飞被罢官后心怀不满,在幕后主使所为,于是上报赵构,请求捉拿岳飞。
秦桧在大理寺中严刑拷打张宪和岳云,要他们承认岳飞造反。张宪、岳云两人身受酷刑,始终不肯承认岳飞造反。
秦桧见两人口硬,又收买了殿前都指挥使杨沂中去庐山召岳飞回朝廷候旨,设法将岳飞骗来临安。
杨沂中见到了岳飞之后,假意说张宪和岳云有些事情想要岳飞来证实一下,请他立即回行在。岳飞完全不知道张宪、岳云被抓一事,他相信好友杨沂中的说话,接到圣旨后立刻随杨沂中赶回了临安。
十月十三日,岳飞刚来到临安,秦桧便派人传下话来,要岳飞径到朝廷听旨。杨沂中完成任务后,借故回府,只留下岳飞一人随着传旨官继续乘轿前行。
岳飞见路径不对,渐渐发觉不大对劲,他在轿中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朝廷为何突然会召他回来,当他打开轿门,惊鄂地发现了自己竟然来到了大理寺门口。
岳飞不由大惊失色,连忙走下了轿,问那传旨官道:“为何要将我带到这里?”
谁知传旨官并不回答岳飞的说话,继续引岳飞来到了院中,来至一客厅前请岳飞自行进去,然后与随行所有人员都全部离开了。
岳飞满怀狐疑地走了入去,环顾四周,只见室内空无一人,四面的窗户上都垂下了厚厚的帐帘,遮住了窗外的景色。岳飞走了过去,找一个偏僻的座位坐了下来。
正在此时,忽然有几名官吏来到了这儿,说道:“这里不是相公坐的地方,中丞在后厅请相公去核实几件事情。”
岳飞已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但还弄不清楚状况,于是问道:“我一直为国效力,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为首的官吏并不说话,只是笑着将岳飞带到了后院,岳飞一踏进大堂,只见张宪、岳云被反绑在木桩上,浑身鲜血淋漓,痛苦地呻吟着。看到了血迹斑斑的二将,岳飞才知道秦桧一伙人已经对他动了杀机。
御史中丞何铸和大理寺卿周三畏奉旨审判,何铸从一旁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将王俊、王贵告张宪、岳云、岳飞的状纸递给了岳飞,责问他道:“朝廷有什么亏欠你三人的地方,你们却要谋反?”
岳飞将状纸迅速扫视了一遍,气愤地道:“对天盟誓,我决无背叛国家的地方!你们既掌握国家法律,就不说陷害忠良。如此无中生有,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找你们说个明白!”
何铸道:“张宪已经招了,你还嘴硬什么?在天竺寺墙上题反诗的事你还记得吗?这不都是你谋反的证据吗?”
岳飞有一次游天竺寺,在墙上写的诗中,曾有“寒门何日载富贵”一句。他不明白,这怎么会成为谋反的证据呢?
岳飞知道他们都是秦桧一党,再申辩也无用处,心中一寒,长叹了一声道:“既然已经落入了秦桧的手中,我为国的一片忠心,就都付之东流了!”说完,他闭上了双目,任由拷打,再也不说话。
何铸对岳飞有着极深的成见,也曾上书弹劾过岳飞,所以主审岳飞时尽管岳飞拒不认罪,何铸也绝不手下留情。在严刑拷打之时,他们发现岳飞的脊背上刺有深入皮肤的“精忠报国”四个大字,何铸见之,不禁为之一震。
何铸连忙放下了对岳飞的成见,在审讯过程中,他发现此案确实是疑窦重重:王俊首供岳飞曾有书信给张宪,却没有证据;说是由岳云转交的,可岳云也拒不承认。在供状中,张宪是认罪;可在对证时,张宪又一直不服。而在王俊的首告状中,王俊也承认并未见到张宪与岳飞之间有任何人员往来。凡此种种,终使何铸认为此案缺乏定案的依据,应该是一件冤案。
没想道何铸将审案结论禀明奏桧之时,秦桧的脸色竟然沉了下来,说道:“此上意也。”
秦桧的一句话漏露了天机,何铸顿时明白了过来,岳飞是否谋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构已经认定了岳飞谋反了,赵构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将岳飞定罪,杀一儆百。秦桧也早有预谋,对何铸说作为臣下,就应该按照皇帝的旨意办事。
何铸见是冤案,却坚持自己的主张,宁愿拂逆圣意,说道:“铸岂肯仅为区区岳飞鸣冤?只是强敌未灭,无故戮一大将,非社稷之长计!”
何铸知道岳飞无罪之后,却无法阻止已经动了生机的赵构和秦桧,他不忍心斩杀忠臣,左右为难,只得与周三畏同时辞官,连夜带着家眷离开了临安。
秦桧没想到何铸竟然连赵构的旨意也敢不从,气得他瞪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在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得罢免了何铸,改由万俟禼主审。
万俟禼与秦桧同一个鼻孔出气,当下制造了许多伪证,威逼三人认罪。三人据理力争,不肯认罪,万俟禼又将他们关在风波亭的监狱里。
在风波亭中,万俟禼连审了两个多月,却没有审出任何结果,根本无法定下岳飞、岳云、张宪三人的死罪。
岳飞蒙冤入狱人人皆知,大理寺的狱卒见他尽忠报国,宁死不屈,也都敬他是条汉子,对他十分恭敬照顾,这给身处绝境的岳飞带来了一丝安慰。
正当秦桧千思万绪,为岳飞一案心神不宁,仰天长叹之时,夫人王丽薇给他出了一个坏主意。
王丽薇道:“老头子,你怎么越来越傻了,俗话说捉虎容易放虎难呀!”
秦桧当即明白王丽薇的心意,他找来了一个狱卒,对那狱卒威逼恫吓,要他设法让岳飞认罪,然后将有毒的饭菜送去。
从那一天开始,这个平时对岳飞十分恭敬的狱卒忽然面露轻视,靠在牢门外斜立,全无平日的恭敬。岳飞心中非常奇怪,连忙追问原因。
那狱卒受了秦桧的指使,说道:“我平生以岳飞为忠臣,所以服侍岳飞甚谨,丝毫不敢怠慢,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岳飞其实是逆臣。”
岳飞越听越糊涂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连忙叫他赶紧把话说清楚。
狱卒立即转达了秦桧的意思,说自古以来,君臣之间是不能存有怀疑的。君一旦疑臣,一定要杀臣;臣一旦疑君,一定会造反;如果臣怀疑被君疑而不造反,一定被君疑而被杀;如果君怀疑臣而不杀臣,一定会被臣疑而造反。所以君臣之间如果有了怀疑,必定天下大乱。现在是君疑臣,所以岳飞才会被送到这里,岂有再活着出去的道理?如果岳飞不死,一旦出狱,定会怀疑君,怎么会不造反?
岳飞听完了狱卒的转述,犹如给人当头一棒,猛然惊醒了过来,他突然明白了想做忠臣就一定要死的道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仰望着苍天,半晌不语。
岳飞思索了半夜之后,向狱卒索要了纸笔,签写了认罪的状纸。狱卒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有毒的饭菜送到了岳飞的面前。
绍兴十一年(公元一一四一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日夜晚,岳飞被毒死在风波亭的监狱里。可怜他为朝廷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却不死在战场,而是死在寃案之中,死时年仅三十九岁。
岳飞死后,秦桧立即下令将岳云与张宪也拉出去斩头了。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