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紫瑕主仆所料,林天锡果然带着大队人马,向碧梨林浩浩荡荡而去。
一轮旭日正缓缓地从东方升起,整个天空就被一层又一层的彩霞染红了。在朦胧的清晨里,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黄衣少女,正在白茫茫的梨花林中窜过,她圆圆的苹果脸,有对小酒涡,长相相当甜,她活泼明朗,又美丽可爱,正是“山艮剑”沈百川独生的女儿沈羽蝶。
沈羽蝶路过东廊时,只见身边的梨枝动了一动,梨花轻颤,簌籁地落下了几片残瓣,从花间走出一个蓝衣男子,双眉入鬓,神采奕奕,彩霞映在了他的面庞上,红彤彤的一片,更见英武不凡,正是邱明溪。
沈羽蝶格格娇笑,说道:“邱师兄,你在练武吗?”
邱明溪微微一笑道:“刚刚练了回来。”
从梨花林中又走出了一位二十来岁的黑衣男子,相貌不俗,矫矫不群,也是位难得的青年才俊,他是沈百川的另一位弟子阮青岑。
阮青岑忧心忡忡地道:“大事不好了,林师兄带着大队人马,正准备攻打碧梨林。”
林天锡是沈百川的首座弟子,为人油腔滑调,天资聪颖,甚得沈百川喜爱,也是碧梨林下一任林主的不二人选。只可惜他生性凶残,又受林临的蛊惑,杀人如麻,为江湖人所不耻,也伤透了沈羽蝶的芳心。
邱明溪并不感到意外,淡淡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碧梨林正好趁此机会清理门户。”
沈羽蝶闻言,脸色顿变,她深爱着林天锡,实在不愿听到半点有损他的话句,尽管他们说的是事实。二位师兄明白她的心情,当即绝口不提了。
沈羽蝶独自跑到梨花林深处,坐在一块大石上,陷入了一阵深思之中……
三年前的一个晚上。
月亮如水,披洒在梨花林中,更显清幽。
林天锡毫无睡意,披衣而起,走出了门外。在朦胧的月色中,有一条纤细的人影在晃动,他不由暗吃了一惊,发功追了上去。原来是沈羽蝶见花好月圆,也睡不着觉,在梨花林中散步。林天锡见状,不禁又惊又喜,躲在了一旁。柔和的月光洒在她圆圆的脸厐上,更添多了一份神秘之感。
沈羽蝶坐在了一块大石上,取出了竹笛,悠悠地吹奏了起来,笛声悠扬婉转,略带悲音。一曲才罢,只见林天锡走了出来,拍手叫绝,追问此曲何名。沈羽蝶嗔怪他在背后偷偷跟踪,脸色微红,对他细说此乃千古名曲《梅花三弄》。林天锡笑而解释他辗转难眠,在花林中忽听到如此美妙的笛声,才会沿途而来,并非蓄意偷听。沈羽蝶连忙请他坐下聊天,在闲谈中对他倾诉了自幼丧母,父亲日理万机,粗枝大叶,从未关心过她的心事。
“为兄从你的笛声中就能听出你有心事,难怪师妹近日清瘦多了。”
“你很注意我?”
林天锡脸色微微一红,耸耸肩转换话题道:“咱们吹笛子好吗?”他接过了沈羽蝶递过来的竹笛,只见上面有斑斑花纹,脱口而出道:“好一支湘妃竹笛。”
“这是斑竹,未知与湘妃扯上什么关系?”她微微一笑。
“师妹可知湘妃故事?”
“愿闻其详。”
“自舜君死后,娥皇女英日夜在湘江江畔上哭泣,直哭到双眼滴血,染红了山间的绿竹。斑斑鲜血溅飞上绿竹,千秋万代留下了血斑。”
“原来这就是湘妃竹的来由。”
“用湘妃竹作笛,其音更加清脆宛转。”他当即拿起笛子,放在嘴上轻轻吹奏了起来。
一阵悦耳的笛声传出,沈羽蝶不由心弦一颤,林天锡所吹奏的,正是男女之间互相表明爱慕之情的《凤求凰》。林天锡脉脉含情,轻执玉手,耐心地教她吹奏此曲。两人耳鬓相磨,十分亲昵。
往事不堪回忆,林天锡今己变成了武林公敌,她独坐在大石上,不禁热泪盈眶。情缘错种,大敌将至,她又该如何应付?
忽然,有人递上一条干净的手帕。沈羽蝶轻抬泪眼,只见阮青岑不知何时己来到了这儿,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林天锡欺师灭祖,确非师妹的良配,师父己下决心与东海门决一死战,亲自清理门户。”
事己至此,她沈羽蝶还能说什么?
邱明溪奉师命在山下暗探动静,他带着几名弟子在山下埋伏,专等林天锡上钩。
夜幕降临,己是月上东山之时。
邱明溪在月夜之中看见一余四十开外的汉子正悄悄地摸黑走进荒废了许久的废墟中,他见事有可疑,不禁发足跟了上去。
黑衣汉子也是个行家,又岂会不知己经被人跟踪?他走到了郊外,不由停了下来,喝道:“何方鼠辈,还不快快现形?”月光清晰地照在他的面上,正是御林军白旗教尉万嵩。
邱明溪见自己的行藏己经暴露,索性闪了出来,说道:“在下碧梨林邱明溪,尊驾又是谁人?”
万嵩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林门主的同门师弟,本官乃是白旗校尉万嵩。”
邱明溪大喝了一声道:“林天锡躲在了那儿?还不快叫他滚出来受死?”
万嵩发出一声比鬼嚎还难听的冷笑,说道:“想见林门主,先问过本官手中的大刀。”道完,他一招“饿虎扑羊”刺了过去,刀法刚猛有力。
邱明溪一时大意,被他削去了半缕头发,慌忙闪身而过。万嵩一击不中,又一招“巨蝎舞钳”斩去,邱明溪再次躲闪不及,被刺伤了左肩。
万嵩冷道:“想不到碧梨林的武功竟如此差劲,不堪一击,难怪门主会偷练东海门的武功,天亡碧梨林也。”
邱明溪虽然全力以赴,却终究不是万嵩的对手,万嵩又一招“海市蜃楼”斩去,若有若无,直指向他的“天灵穴”。
正在这危难之际,只见一条黑影闪来,架开了万嵩的单刀。邱明溪死里逃生,惊喜地看到前来相救的是师弟阮青岑。两人夹攻,万嵩不再恋战,卖了一个破绽之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李紫瑕主仆己经临近了碧梨林,正在附近小镇的一间客栈中歇脚,静观其变。
马幽莲惦记邱明溪,瞒住李紫瑕悄悄走了出去,她在旷野之中发现了正在潜逃的万嵩,不由追了上去。万嵩逃得太怆悴,并未发现有人从背后跟踪。他来到了一间荒废了许久的旧宅前,纵身跃了入去。马幽莲见状,也跟着轻轻翻过了围墙,落入了园中,躲入了一堆废墟之中。
只见园中嵩草丛生,荒凉无比,在几株芭蕉树下,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紫衣青年男子,宽头广额,双目炯炯有神,正是东宫太子赵桓的贴身侍卫晏古崖。
万嵩连忙上前拜见了晏古崖,他虽是白旗校尉,却来自江湖,因他喜欢养鸟,江湖中人送了个绰号“花鹦鹉”。正因为他擅长各种鸟语,才得到朝廷的重用,曾被赵佶封为“花鸟使”,专为艮岳园林搜集和饲养各种珍稀的鸟类。
晏古崖面罩寒霜,说道:“因何迟迟未动手?”
万嵩道:“碧梨林毕竟是门主的师门,门主心中己经有数。”
晏古崖冷冷地道:“殿下有令,三天后必须拿下碧梨林,鸡犬不留。”
马幽莲躲在废墟中不由心中一震,冷不防拌倒了一个烂瓦罐,只听见:
“呯——”
的一声巨响,破瓦罐坠地,碎片四溅。
晏古崖回头喝道:“是谁?”
马幽莲自知避无可避,从废墟中闪了出来,一招“玉燕飞天”刺了过去,晏古崖轻轻一闪,机灵地避开了。晏古崖发出了两声冷笑,伸出两指将她手中的长剑夹断为两截。马幽莲大惊,连忙一招“飞燕回旋”绕到了他的背后,又一招“紫燕扑食”探出,断剑直取向他的胸口。
晏古崖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婢女,功夫竟然如此了得,稍一分神,就被她刺伤了左胸,幸而她手中握的是断剑,并未伤到他的要害之处,只得点穴止血。
片刻之后,晏古崖强慑回了心神,不敢再轻敌,一招“王母划河”闪了过去,打落了马幽莲手中的断剑,并点住了她的“肩井穴”。他将马幽莲反绑在一株芭蕉树下,长长地吁回了一口气。
在月光掩映之下,马幽莲肤若凝胭,貌似芙蓉,万嵩不由发出两声阴笑,一步步地向她走近了过来。晏古崖见状,发出两声冷笑,他并不坏万嵩的好事,纵身跃出了围墙,识趣地离开了这儿。
马幽莲见万嵩不怀好意,惊叫道:“你想干什么?”
万嵩邪笑道:“姑娘天生丽质,本官欲亲近亲近。”
马幽莲不由大惊,她双手被绑,实是无力反抗,秋波一闪,计上心头。她对万嵩说男欢女爱本属平常,将她捆绑也难于尽兴,不如将她松绑,共赴巫山。万嵩见她言之有理,暗想她武功不济,量她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纵然她敢逃走,他也能将她再次擒回,当下果然中计,解开了她的绳索。
万嵩在她的美色柔情之下,灵魂儿早己飞上了天,他难控意马心猿,放松了戒备,扯松了她腰间的蝴蝶结。马幽莲忽然秋波一闪,收敛了如花笑脸,纤纤玉指一伸,点住了他的“中庭穴”。
万嵩在意乱情迷中被人点住了穴位,怒目圆睁道:“臭丫头,你敢使诈?”
马幽莲冷笑道:“兵不厌诈,何足为奇?”她边说边拾起地上的粗绳,将他结结实实地反绑在一根旧柱子上。
马幽莲刚想一剑结束他的性命,忽听到墙外有响动,只得住手,翻身飞出了围墙,逃回了客找。回想起来,她心中尚有余惊。
晏古崖去而复回,见到万嵩竟然被马幽莲反绑,不由怔住了,啼笑皆非。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