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落尽,天水相连成一色,日落黄昏,风又将水上的波浪吹起。
苏州云王府的水榭边孤独地站着一位白衣少年,正低头看着荷池,不是别人,正是赵云桦,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如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他己经半年没有收到李紫瑕的回信,闲着无事,正在池塘水榭上喂鱼。一群群锦鲤滚滚而来,相互争抢着他手中的香饵。
盖鸣渊脸色深沉地走了过来,说道:“殿下,出大事了。”
赵云桦眉心一皱道:“是不是‘花石纲’又出人命了。”
盖鸣渊道:“是的。”
赵佶生活穷奢极侈,重用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朱勔六人,祸国秧民,滥增捐税,时称为“六贼”。
苏州有一家姓房的民户家中有一块巨大的天然太湖石,玲珑似琢,巧立于园林之中,己有千年之久。朱勔巡查时发现,如获至宝,连夜带领差役闯入了房家,族长房献己年过六十,苦苦恳求不成,反遭朱勔毒打,不久便一命呼呜。朱勔却差人用黄纸一盖,标明是徽宗皇帝所爱之物,不准房氏家族破坏,然后折门毁墙搬运走这块巨大沉重的太湖石。
朱勔一路上强征了几千民夫摇纤,行至清雨桥时,由于桥梁太低,他立即下令拆去了这座雄伟的石拱桥,阻碍了两村村民的正常行走,村民傳观、叶崇等人极力反对,朱勔一怒之下,将傅观、叶崇等二十余人全部处斩,再次激起了民愤。
房献寃死,房献之子房隐到苏州衙门鸣寃,岂料知州童羽是枢密使童贯的疏堂侄儿,早己与朱勔勾结,非但不为房献伸寃,反而将房隐打成重伤,房隐回到房家之后,重伤不治也含恨离开了人世。
赵云桦微微一怒,将手中的香饵重重地摔入了池中,说道:“在本王的封地,朱勔竟不避忌?”
盖鸣渊道:“‘六贼’橫行,朝纲不振,如此下去,大宋危矣。”
赵云桦道:“本王定要上书朝廷,严惩朱勔。”
钱郁桂兴冲冲地走了过来,作了一揖道:“参见殿下。”
赵云桦不悦地道:“又有何事?”
钱郁桂道:“淑妃娘娘请殿下移驾孔雀轩。”
盖鸣渊笑道:“那属下先行告退。”道完,他退了出去。
钱郁桂引着赵云桦,穿过了曲径回廊,雨季刚过,天清气爽,鸟语花香。栅栏里绿叶清翠,百花红艳,李紫瑕去年亲手种植的玫瑰和蔷薇,灿烂地盛开,一片姹紫嫣红,满园绿树浓荫,花枝轻弹。
孔雀轩内纹竹迎风摇曳,杜鹃花开似火,鸟啼声唤破了黄昏,夕阳染红了园林。赵云桦跟在后面,踏着绚丽的晚霞,望着地上斑斑驳驳的花林倒映,花影扶疏,竹影参差;踩着铺着鹅卵石的小径,闻着阵阵浓郁的花香,陶醉流连,神清气爽;行着雕花的小榭,看着不远之处巍峨的楼阁,雄伟壮丽,金碧辉煌。
珠帘半卷,璀璨夺目,刘仙芝端坐在正殿中央,背后镶嵌着只开屏的金孔雀,雀屏上镶满了红绿两色的宝石,此乃徽宗特赐给她荣耀,故而起名为“孔雀轩”,那是仅次于昭阳殿的豪华摆设。
地铺金砖,白玉雕花长案,金色绣有芍药的帷幕,整个大殿都是金白二色摆设,既富丽堂皇又清雅脱俗。
赵云桦忙上前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妃。”
刘仙芝笑道:“桦儿,快过来瞧瞧可有合眼之人?”
赵云桦走近了玉案,只见案上堆满了美女的画像,全是苏州名门闺秀,供他挑选侧妃。他正眼都不看一眼,剑眉微蹙,摆了摆手,示意撤走。
刘仙芝笑道:“桦儿,你看这个怎样?”她从画像中挑出了一张美貌的仕女图,画工精细,美人如花,确是与众不同。
赵云桦轻窥了一眼,心不在焉地道:“不好。”
刘仙芝笑道:“此乃苏州知州童羽之女童丽环,年方十六,年青貌美,秀外慧中,是苏州第一美人。”
赵云桦一听童羽之名,顿时气涌心头,冷冷地道:“凭她也配?苏州第一美人自然是母妃你了。”
刘仙芝笑道:“那己是二十几年前之事了,母妃己年老色衰,第一美人的称号童丽环当之无愧。”
赵云桦道:“母妃胡涂,童羽可是童贯的侄儿,她的女儿又能好到那里呢?”
刘仙芝笑道:“童家小姐母妃也见过,温婉端庄,知书识礼,确实不错。”
赵云桦不屑地道:“母妃一向痛恨‘六贼’,今天怎么帮他们说起好话来?童丽环给你吃了什么药?”
刘仙芝微愠地道:“桦儿,你再出言不逊,母妃真的生气了。”
赵云桦忙道:“儿臣一时性急说错了话,请母妃原谅。”
刘仙芝笑道:“我们母子连心,又怎么会有隔夜仇呢?自从桦妃走后,你郁郁不欢,母妃才想到为你纳妾。”
赵云桦轻叹了一声,说道:“这些货色,又岂能与紫瑕相题并论?”
刘仙芝笑道:“桦妃是绝色美人,旁人自然无法相比,只是纳个妾,你就不要太挑剔了。”
赵云桦道:“谁说儿臣要纳妾?今生今世,有紫瑕己足矣。”
刘仙芝正色地道:“桦妃遭奸人陷害,正在通缉,她己躲到了大辽,说不准今生都不再回中原,难道你要孤独终老吗?你可是云王,有责任要为赵氏宗室开枝散叶呀!”
赵云桦道:“母妃不要为儿臣担心,紫瑕会回来的,开枝散叶的重担别人扛不起,儿臣赖定她了。”
刘仙芝见他心意己决,只得暂且放下选侧妃的念头。
从孔雀轩出来,暮色苍茫,新月朦胧。看着莲蓬密布的池塘,看着远处的湖光山色,看着蜂飞蝶舞,看着松涛竹籁,赵云桦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回到了瑞云阁,己是掌灯时候,王坚己在浴池中备好了热水,为他沐浴更衣。他从浴池中走出,满怀心事地走入了书房,裴书伫立在一旁,听侯差遣。赵云桦随手拿起了一本史书,忽然从书中飘出了一张花笺,飘落在金色的地毡上。裴书连忙拾了起来,赵云桦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两行娟秀的字迹:
“凤钗分,花笺泪,佳期如梦。
江南路,凭芳草,寻访郎君。”
那是大半年前李紫瑕飞鸽传书寄来的相思之情,事隔数月,也不知她在朔外可曾安好?
裴书见他神情凄然,说道:“殿下,你可要想开点呀!”
赵云桦道:“本王心情烦闷,裴书,快去取酒来。”
裴书道:“可是……”
赵云桦怒道:“休得啰嗦。”
裴书道:“属下遵命。”
膳房里亮着微弱的灯光,裴书轻轻堆门进去,只见婢女杜荻花正在里面熬汤,她见裴书走了入来,满脸堆笑地道:“是你?殿下今晚想吃点什么?我立即制作。”
裴书道:“不必劳烦杜姐姐了,殿下心情不好,想喝酒。”
杜荻花笑道:“又想喝酒?饲房里现在没有酒了。”
裴书惊叫道:“怎么可能?云王府中怎么会没有酒呢?”
杜获花笑道:“府中所有的酒都送到了孔雀轩,淑妃娘娘有令,殿下有责任匡扶社稷,不能再借酒消愁了。”
裴书道:“可是殿下正在大发脾气,没有酒我该如何交待?”
杜荻花道:“去孔雀轩取便是了。”
裴书道:“淑妃娘娘都下了禁酒令了,怎能轻易取得?”
杜荻花道:“我跟你一同前去如何?”
裴书大喜道:“多谢杜姐姐。”
杜荻花盛了一盅燕窝,与裴书一同端到了孔雀轩,拜见了刘仙芝。
刘仙芝将燕窝搁在了一旁,说道:“还有何事?”
裴书吞吞吐吐地道:“属下……属下奉了殿下之命,前来……取酒……”
刘仙芝不悦地道:“酒多伤身,桦儿再沉迷于李紫瑕的美色,不思进取,云王府可就完了。”
裴书道:“‘幻影双仙’生死相依,恐怕殿下这辈子都无法释怀。”
刘仙芝怒道:“他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儿女长情,英雄气短?”
裴书道:“那酒……”
刘仙芝道:“你先退下,本宫待会叫婢女送去。”
裴书作了一揖道:“如此说来,属下告退。”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