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桦听完了这令人怒火填膺的真相,猛然击了一下桌子,“霍——”的一声站了起来。“六贼”相互勾结,竟做出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可见朝纲不振,势风日下。
苏香藿的头俯得低低的,有一绺长发从额前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面颊,眼泪犹如断线珍珠般簌簌落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抺去了眼泪,把额前的发梢拂到了脑后,慢慢地抬起头来,扬起长长的睫毛,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赵云桦,似乎在等他的回复。
赵云桦道:“本王一定会上书弹劾王黼、朱勔、李彦的。”
静因道:“贫道手上还有很多朱勔等佞臣的罪状。”道完,她命妙清取来了一大叠江南遍地受害者的诉状。
赵云桦仔细翻阅了一下,全是朱勔等佞臣欺男霸女,强征纤夫,滥增捐税、中饱私囊等桩桩罪证,他一时片刻也看不完,吩咐盖鸣渊带回云王府。他正欲欠身告辞,却被静因苦苦挽留下吃斋饭。
赵云桦用过斋饭之后,与盖鸣渊在紫金寺的后院散步。在阳光底下,赵云桦的心境变得柔和了许多,暂时能将朝野纷争的烦恼丢掉了片刻。
行到紫竹林时,又有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入来,正是今天清晨他们在九龙山听到的娇笑声。此乃佛门清静地,是谁如此放肆在园中开怀大笑?
赵云桦不由被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细听之下,更觉那笑声欢快无虑,带着天真灿烂的感觉,忍不住循着笑声而去。
穿过了幽远的卵石小径,来到了紫竹林深处,只见几个青春妙龄的少女正在一块绿如翡翠的草地上捉迷藏,惊起了草丛中的翩翩粉蝶。
当中有一位穿着鲜红纱衣的少女,头插花钗,以丝巾蒙眼,伸着双手向四处乱摸,几个婢女打扮的少女四散地走开躲着,红衣少女屡试不爽,只抓中了草地上的一排排低矮的柏枝。
少女们见她抓不中人,不时地发出了阵阵娇笑。红衣少女顺着笑声而去,四处索摸,又扑了个空,半嗔半笑地骂着她们。
赵云桦担心她们如此嬉戏下去,会打拢到紫金寺的众道姑的清修,他健步走了上去,正欲说话阻止,却被那红衣少女拦腰抱住,众少女连忙捂住了嘴巴,强忍着心中的暗笑。赵云桦不由俊脸通红,竟然忘记了挣扎。
红衣少女娇笑道:“抓住了,抓住了。”当下扯开了丝巾。
红衣少女乍见一位丰神俊朗的玉郎,不由又惊又异,又羞又涩,连忙松开了双手。说道:“对不起,丽环冒犯公子了。”
赵云桦一怔道:“你是童羽之女童丽环?”
红衣少女道:“正是。”
童羽忽然从竹林中闪了出来,说道:“丽环,这是云王殿下,还不赶紧行礼?”
童丽环主仆五人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行了大礼。低头一看,却见草丛中落下了一块缕空的白玉龙珮,知道是赵云桦之物,当下大喜,连忙丢下手中的罗帕,盖住了玉珮,然后她故作捡拾罗帕,将玉珮裹住,纳入了怀中。
赵云桦正色地道:“此乃佛门清修之地,童大人何故带千金来此胡闹?”
童羽道:“微臣知罪。”
童丽环自知闯下了大祸,吓得嘴唇都变白了,眼底里冲满了恐慌。她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在此地玩捉迷藏,也会打拢到别人,尤其是惊动了眼前这个俊如子都的云王。
她久闻云王风流倜傥,容颜秀美,今日一见,果如临风玉树,光彩照人,不愧为天家之子,人中龙凤。
赵云桦凝视着她,见她那白皙的脸颊光滑得像缎子,眼睛深黑迷雾,浮着薄薄的雾气,别有一番美态,她虽是童羽之女,却非矫揉造作的庸脂俗粉,此女清丽绝俗,似荷塘中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举手投足之下,竟有几分李紫瑕的影子。
童羽不安地道:“小女多有冒犯,请殿下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赵云桦俊眉轻扬道:“本王说过要治她的罪吗?还不赶快退下?”
童羽顿时大喜,连忙拉着童丽环谢恩,消失在紫竹林中。
盖鸣渊走了过来道:“殿下,天时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赵云桦回过神来,往腰下一摸,才发觉系在腰间的缕空玉龙珮不见了,当下大急,连忙在草地中寻找。这玉珮是他远赴封地时赵构所赠,很有纪念意义。盖鸣渊也上前帮忙寻找,两人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只得作罢,悻悻地返回了云王府。
灯光摇曳,室内一片朦胧,闺房中的香炉中焚烧着淡淡的檀香,房中摆着两盆盛开的海棠,花香迎风扑鼻,清香宜人。
房间的正面,是一张红檀雕花大床,床上铺着猩红的锦锻,高床软枕,红绡华幔。大床的前面是一片璀璨夺目的粉红色珍珠帘,豪华气派,雅而不俗。
左边是一个雕花大窗,垂着红色的纱帘,轻风吹来,纱帘迎风轻飘,在柔和的灯光之下,发出阵阵红色的光华。
童丽环沐浴更衣后,换上了一件红色的宽胸长裙,看着室内的设置和她身上的衣裙,便知道她酷爱红色,她披着一头黑瀑似的长发,从屏风后面走出了来。
婢女红杏随后跟上,扶她坐在了梳妆台前。巨大的菱花铜镜映出她的芙蓉秀脸,红杏正含笑地拿起一只精巧的木梳,轻轻地梳着她的流云长发。
童丽环打开了妆盒,从中取出了那块缕空的白玉龙珮,轻庒在右腮边,赵云桦的音容笑貌,依稀重现在目前,她不由双颊绯红,将玉龙珮握得更紧了。
红杏轻笑道:“小姐动心了?”
童丽环粉脸更红道:“才不是呢!”
更漏似水,月移西窗,红杏扶道童丽环,坐在了床边,轻抚着软滑的锦被,她毫无睡意,拈着玉龙珮上的红绳,正斜倚在床头,抚弄着、欣赏着、思念着它的主人。
她早知他己有正妃,但如此优秀的人物,又非池中之物,又岂会不妻妾成群,婢仆如云?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纵然屈居妾位,她也心甘情愿。
只可惜事与人违,婢女粉桃手上拿着一张画卷,勿勿忙忙地走了入来,童丽环暗吃了一惊,连忙从床上站了起来。
粉桃将画卷放在了红檀圆桌上,说道:“小姐,这是云王府退回来的画像。”
童丽环瞠目结舌地道:“没选上?”
自从紫金庵邂逅相遇,童丽环见到了英姿飒爽的赵云桦,情不自禁地对他产生了欣羡之情,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赵云桦虽非冷酷之人,却难以亲近。
粉桃道:“小姐,云王高不可攀,还是另选门弟吧!”
童丽环泄气地坐在了床上,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看着手中的玉龙珮,不禁泪如雨下,室内顿时变得阴阴沉沉的,吓得两个婢女都捂住了嘴巴,谁也不敢多言。
半晌,童丽环试去了泪花,说道:“谁家闺秀如此行运?”
粉桃道:“云王眼高过顶,谁都选不上,他心中只有正妃李紫瑕。”
童丽环如释重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握住了手中的玉珮,说道:“李紫瑕是武林第一美人,自然不同凡响,只可惜是南朝的余孽,正被朝廷追杀,想不到云王如此痴情,宁愿孤单只影也不纳姬妾。”说到这儿,她抛开了心中的阴影,破涕为笑了。
红杏、粉桃见她舒开了心结,豁然开朗,心中也跟着高兴起来,小姐开心,她们就开心,倘若小姐忧愁,她们也只能跟着忧愁了。
床边桌上的红烛也似乎跟着她们高兴起来,正在“劈劈啪啪”地跳火,将室内映得忽明忽暗。粉桃含笑地走了上前,拔下了头上的银簪,挑了挑烛火。片刻之后,红烛上的火光变回了祥和,发出“吱吱”的正常燃烧之声。
红杏道:“小姐,夜深人静,你再不安寝,老爷又要责怪我们了。”
童丽环在婢女的劝说之下,只得安静地躺在了床上,她的右手仍然紧握着玉龙珮,不久便进入了梦乡。她在梦中再与赵云桦相遇,花前月下,情话绵绵,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红杏、粉桃见她己经畅然入梦,如获大赦,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轻轻地拉上了大门。童丽环虽和蔼可亲,但童羽却是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之人,稍有不慎,她们难免会有皮肉之苦。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