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又往前行了几辆车,不多时,就快到林颐的了,就是这个时候,后面一阵骚动,又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让让!谁让你们把道堵了,懂不懂规矩啊?”
原来是后面有一驾涂着甘肃字样儿的黑油马车,大抵那车把式是个新手,更兼里头几个都是活泼明丽的姑娘,远远听见几声低低的笑声。那车把式便红了脸,手忙脚乱的赶车,冷不丁就杵在了中央,此时见后头有一辆赶了上来,差点儿连马鞭都落到地上去了。
“哪里来的乡妇?这么不知礼数!”被堵住的车马里是一个低哑的女声,此时厉声一喝,倒真叫大部分人噤声了。
偏偏还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家时就是以美貌闻名于世的,叫一家族的人都宠坏了的,此时气狠狠的把帘子一掀,一张明眸皓齿的倾世容颜此时眉毛倒竖,凤眼儿一瞪,高声回话:“你才是不知礼数的,自己浑忘了时辰,不知体恤旁人,反省自己,怎么敢恶人先告状?”这话叫那小黄门听了更是红了眼眶,暗自点头。
“哼哼。”回答她的只有几声冷笑:“看不出姑娘倒是个慈善人,只是怎么不知道因以礼至上、分明上下尊卑?只是我也劝姑娘一句话,我原先只当乡野姑娘都是灵气逼人的呢!如今你这般行事粗鲁,叫旁的姑娘如何自处?”这会儿子倒全没刚刚嚣张的气势了。
“不过是仗势欺人。”那姑娘委屈了脸色,低低软软的嗫嚅着,就像是个被人欺负的邻家小姑娘,颇引人义愤填膺。
跟她一车的小姑娘都有些厌恶的躲了开,竟惹的她明眸沾泪,更显得可怜可爱。
“混账,如何在这儿做出这副狐媚子的样儿来?”那姑娘此时也掀了帘子,拆了腰带狠狠的抽打在拦路的马车上,将那黑漆都抽散碎了,露出里面泛黄的木质来,“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崔家贞莲,望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前头礼事大太监就唱名到了这里,“镇西大将军崔永达之嫡长女,崔贞莲”。那些个主事嬷嬷听了这话也赶忙展了笑颜,前来调度,也不过是叫甘肃的车子赶紧绕行等话。
过后倒是再无骚乱,很是肃穆有序的依次往里进。
进了宫门就是一条直直的不见尽头的甬道,都用雨过天青和云盘两色的大理石铺就,马蹄子打在石头上发出铿锵交错的声响,又兼着车轱辘将地面上薄薄一层细土都碾压结实了,窸窸窣窣的仿若这广阔死寂的空间里终于又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过了甬道又是一道城门,这会儿子马车并没有进去,每辆车的小黄门也都离开完毕,便有粉色宫装的小侍女在里头等着,因着马车里的秀女依次在往里进。
城门里头是一个巨大的用汉白石砌就的广场,广场上云柱、浮雕不知数几,十分巍峨雄壮。浮雕大多是一些奇形怪状的腾云驾雾的走兽,硕大的脑袋、铜铃般的双眼叫人无端心悸。
这会儿子礼事大太监又开始一一唱名,将秀女们一一排列整齐,确认没有缺漏增添或是顶替名额的,便同那掌事嬷嬷们告辞,“这里告一段落,杂家便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里去回禀了。此后还有劳张嬷嬷了。”
“公公客气了,您是大忙人,我们这里怎么敢劳烦呢?往后只一杯薄酒道谢了。”领头的颇为严肃的嬷嬷客气答道。
“不敢,不敢。”
说实话到了宫门,这些个嬷嬷和大太监们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僵硬严苛,绝不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对上总是眉眼带笑或是疏离有礼,对下总是严肃端正或是不苟言笑。
“姑娘们,既入了这门便没有上下高低之分,你们是小主儿,我们是教养嬷嬷。这三月的时间便都由我教导你们,我姓张,小主们只管叫我张嬷嬷。”一双不大的眼睛冷冷的扫视着底下或低头、或颔首、或高抬脸颊的姑娘们,被她一觑的姑娘,莫不战栗着打了个抖。“小主们知书达理,老婆子便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们只记着规矩二字便好,我们也和谐共处这三个月,大家也落个平安去!”
“左边的是芳萍姑姑,主管行恪宫典;右手边的是静安姑姑,主管宫装规例,剩下这四位安、信、乐、端四位嬷嬷主审你们衣食住行的各色行止,再隔一炷香的时辰便开始初检,到时候你们一个个就是宫规宫例,稍有错例,按宫规处!”
“哎呀!”一个年龄甚小的姑娘,正是甘肃那辆马车上下来,大抵胆子也小,此时被那嬷嬷冷眼一扫就瘫软在地。
“年半雪小主,立行者错一,按宫规处初检后罚立三时,端嬷嬷主审。”张嬷嬷张口就说了姓名惩罚,便再也没管,领着众秀女往西边的宫殿走去。
众秀女经此杀鸡儆猴的一遭,再不敢有乱,只挺了身子,言行留意,一步步在众嬷嬷的注视下,屏气凝神,敛裾慢行,连半点儿不甘神色都咽到肚子里去了。 红楼之蛊女林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