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领的人正巧检查到忍冬的时候,老太太一路为着珠大奶奶寻摸过来的人,只把院门敲开了。那嬷嬷也是积古的老人了,当年国公爷都曾夸过的,如今一双厉眼一瞪,人又都知道她是老太太那里的人,哪里敢拦?
她带着人一路闯到里处,派人唤了珠大奶奶出来,自己领了人一路往偏房里闯,几个胆子大的拦在头里,一晃面就叫她掀翻在地。
“这里还有一个,也是三个月了。”那大夫指着忍冬的话音未落,那婆子就领着人手打将进来。
“我说是谁?原是周大嫂子,若不是你,旁人也再干不出这样的事来。”那婆子联系大夫刚刚的话音,事情脉络倒也理清了,“这是打量我们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呢?这样做来糊弄老太太!你们在这里守着,所有查出来一并带到老太太房里去,你们只管去回话,到老太太跟前去分证明白。”
那周瑞家的叫气了一个仰倒,又看着因着这婆子来闹,里头一时松懈,跑到门口被众姑娘合力拦住、劝说的宝玉,满头满脑的血气上涌,“哎呦!”一声就跌倒在地。
“还请大奶奶快随我去吧!老太太只等着问事情呢?”如今脸色惨白的珠大奶奶只好浑浑噩噩的跟在她后头去了,心里想着,这次像是真的凶多吉少。又回过头白嘱咐探春一句,叫好生照管着宝玉,又命那些查过的丫头们好生呆着,不要招惹事端来。
随后转身带着珠大奶奶并那三个诊出来的丫头往老太太房里去,又叫了个脚程快、口齿伶俐的丫头先往鸳鸯那里传话。
老太太这里知了大概,反倒也不惧怕叫人请了王太医过来看诊,又让李纨将芦雪庵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便挥手叫她下去,还吩咐着:“咱们这样的人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少不得你们几个多担待、烦劳一些了。既然亲戚家的姑娘都在这里,你过去好生安抚着,就是各处惊动的丫鬟、婆子,察明没有干系的,你就同你凤妹妹两个人酌情赏些银钱,或者家里给些恩德也就是了。”
正嘱咐着,大太太脸色着急的进来,不过如今老太太也没这个心里理睬,只叫她同珠大奶奶一道去了。
贾母年纪大了,前头静心保养着还时常不适,如今被这里一刺激,倒触动旧症来,益发连床也起不得了,每日靠着鸳鸯把人搀起来,又扶着往那几个丫头那里去看一回,问些可睡的惯、可吃的惯的家常话。
索性这些个老太太、太太、奶奶们很是一致的把事情瞒了下来,不叫前头老爷们知道,倒也没闹出更大的乱事来。
邢夫人从李纨这里把事情了解清楚了,便说她同凤姐儿去商量怎么抚下的事宜去,让李纨去劝慰众姑娘们。李纨本就一直领着园子里的姑娘们做做针线、读读书的,贾府里的一应旧例并繁琐管家之事倒是一知半解的模样,心里很是赞同这个,忙不迭的就去了。
话说王夫人从长到这么大年纪,第一次叫人打了脸,那是恶向胆边生,满心满胃都绞痛翻滚着淤气。本想往园子里来看宝玉的,正同灰溜溜回来的周瑞家的打了照面,等周瑞家的把事情一分不甘心添成八分为难的向二夫人说了以后,那王夫人就好像是泄了口子的气球,把那刚刚生出来的胆气都不知唬到哪里去了。
这事又牵扯着宝玉,哪里能向人言,就是薛姨妈那里,也是一口苦也不敢说的。只好重新变了苦口佛心的木头菩萨的样子来,往佛龛跟前一跪,捻着佛珠开始背佛经。
怡红院里,叫嬷嬷提醒的林颐本来打算回去了,可是林大姑娘只一昧的守着宝玉流泪。“姊姊,你在这里也不能劝慰,反倒徒添了宝哥哥的悲伤,叫他淤在心里反倒不好。况且你这嗽疾正是反复的时候,要是再触犯起来,概要我们怎样呢?”林颐苦口劝她,可是林大姑娘哪里听得进去。
见到瞠目流泪、不言不语的宝哥哥,这林大姑娘的眼泪便止不住了。
李纨到的时候正是这样诡秘的场景,宝哥哥呆怔怔的站在门廊上,探春和宝钗并湘云正两左一右的劝着他,只是他谁也不理就这么傻站着。往里一些,林大姑娘是痴痴的瞧着宝玉一昧的哭,她家里跟来的人便围了一圈劝她。左右都是面色灰白、心神不属的众姑娘们,或一个自己呆呆的坐着,或三三两两的小声说着话,就是那些小丫头们也都是零星的站在廊下,仿若还没回过神来。
只有晴雯和秋纹两个还好一些,叫小丫头端了茶水来给众姑娘,自己到宝玉跟前去扮痴逗笑,好歹叫宝玉眼珠转一转、嘴角挑一挑。
“这都是怎么了?又不是一概不能见了的,不过是着她们到老太太那里再学一两天规矩,总归还是要回来的。”李纨笑着走了进来,奇异的心心竟然半点儿也不难过。
“大嫂子!好嫂子!快告诉我究竟怎么样了?袭人怎么样了?”宝玉恍恍惚惚明白一些,见着李纨从老太太那里回来,竟像是突然好了的,就是说话做事人也清楚了。
可是这些话在林大姑娘耳里,竟像个晴天霹雳了。
往日只谓他是个知己,如今同外头那些又有什么不同? 红楼之蛊女林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