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乃钦天监卜算的吉日,宜婚嫁。
这日润红的娇阳方为天空添加了第一抹色彩,沐卉已被催醒。
“姑娘,今日是您的大好日子,全福姑姑过来为您开面了。”茹雪轻扣房门道。
“进来吧。”沐卉的声音有些疲倦,昨夜张氏给她普及了一些羞人的事,她没想到男女之间还要做这样那样的事,让她思绪如乱麻,翻来覆去直至三更才睡下。
“是。”茹雪背后跟着位身着深红色服的姑姑,只见她年约三十出头,生得一张鹅蛋脸,眉目温和,体态丰腴,一看便是日子过得舒心的。
“这位是黄姑姑,她父母健在,儿女双全,与丈夫很是恩爱,是方圆百里内最最有福的了。”茹雪介绍道。
“比不上姑娘的福气,姑娘容貌甚美,嫁的又是贵人,日后必是百年好合,鸾凤和鸣。”黄姑姑说话技巧颇高,哄得人服服帖帖的。
“有劳姑姑了。”沐卉起身,洗漱完毕,坐在妆台前。
黄姑姑为沐卉盘好了发髻,便用棉线开面,沐卉肌肤甚好,黄姑姑略比划两下就罢了。又沾了胭脂水粉为她上妆道:“姑娘这样标志的新娘子,我还是第一遇上,就是昨夜可能没休息好,眼底有些青色,稍微修饰一下即可。”说着,只为她唇间点了口脂,画了眉,便已觉是完美。
“夫人来了。”这时门口有丫鬟通报道,话刚落音,便见穿戴齐整的张氏走了进来。
“娘。”沐卉回头,微微笑道。
张氏顿觉眼睛有些发酸,十七年了,她的孩子从手捧着的一小团,长成今日风华绝代的模样。
“娘的心肝儿,今日就要出嫁了,让娘看看你最美的这刻。”张氏把眼泪逼了回去,道。“黄姑姑,你请继续吧,我就是看看…”
那黄姑姑应是,把沐卉头发放了下来,如同黑瀑一般披了满肩,执起梳子朗声喊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茹雪端来凤冠霞帔,由黄姑姑亲手为沐卉带上凤冠,穿上繁复的红大衫,披上鸾凤纹霞帔。
“姑娘真美!”茹雪不禁看呆了。
平日里沐卉喜欢素净,这还是茹雪第一次见她浓妆艳抹,烟眉秋目,凝脂红唇,当真是绝代佳人,浓妆淡抹总相宜。
“是,我儿真美。”张氏眼眶湿润。低头默默帮沐卉整理着头饰喜服,沐卉情不自禁的抓住张氏的手,在大红喜服的掩盖下,久久不愿放开。
“娘…女儿真不想离开你们…”沐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好孩子,好孩子,爹娘也舍不得你,但哪有孩子离不开爹娘的,我们离的近,想我们了就多回来看看。”张氏抹了抹眼角道。
“姑娘,吉时快到了先让夫人喂您吃些东西吧。”黄姑姑提醒道,又为沐卉补了妆。
张氏道:“端进来吧。”
便见几名丫鬟端着用银碗盛放的各色小吃走了进来,每个碗里只有一小勺的量,皆是张氏一早起来做的。
黄姑姑道:“请夫人喂姑娘吃长久面。”
张氏接过银碗,小心翼翼的把勺子送到沐卉口中,生怕弄乱她的口脂。
“好孩子,嫁入皇家,难免会有委屈,但别太委屈自己,你要知道,离开他,你还有爹娘在。”张氏道。
沐卉低头轻轻嚼着,眼睛发酸,嗓子有点堵,明明是她爱吃的东西,却觉得难以吞咽。
一顿上轿餐吃了近一炷香时间,方算完了,张氏和沐卉二人已是泪水涟涟。
黄姑姑忙用丝帕为沐卉擦拭泪水,又补了妆,道:“夫人,姑娘,吉时已到,该盖盖头了。”
张氏点点头,颤抖着手为沐卉捋顺沐卉凤冠上的珍珠串,眼看着黄姑姑拿起盘中的大红盖头,覆住了女儿的容貌。
“夫人,我们去正厅等着吧。”便有丫鬟扶着恋恋不舍的张氏出去了,余下沐卉安安静静地坐在绣床上。
这时外头已经六更的梆声早过,沐诚远正在大厅上候着,却是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往外看几眼。
“怎的还没到。”沐诚远昨日已经交代他那侄儿,今早沐卉辰时要出阁,需要娘家兄弟背着出门,让他万万不能误事,可到现在还没看到他人来,不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这时,只听得有人通报,澎侯请见。
只见门外大跨步走来一人,不正是元烨吗。平日里他穿得素净,身上总带着股嫡仙味,今日确实衣着喜庆华丽,看着像变了个人似的。
“澎侯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沐诚远忙上前问道。
“见过表舅。”元烨拱手道:“今日出门时正好碰到你家大侄子,昨夜喝得烂醉,今早驾车就出了事,一家子匆匆去了医馆,估计是赶不来了。我想沐妹妹出阁之时需兄长抱出闺房,送上花轿,怕误了时辰,就赶过来了。今日由我送表妹上轿,可以吗?”
“可是早朝…”沐诚远迟疑道。
“陛下今日身体不适,早朝罢免。”元烨道。
“如此,便有劳…外甥了。”沐诚远道。
“客气。”元烨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新郎来迎亲了!”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通报,炮仗便放了起来,噼里啪啦响了一气。
沐诚远和张氏在大厅整冠肃服,严正以待。
外头大街上,一顶八人抬花轿招摇而来,抬轿者皆穿一色特制的缎子马褂,大红灯笼开路,沿途吹吹打打,引来不少人跟在后头看热闹。
行在队伍前头的,是一身大红喜服的静王,此时他骑着高头大马,俊朗不凡,看得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脸红心跳,恨不得自己钻进那花轿里头去。
“停。”通赞嘹声喊道:“吉时到,请新娘上轿!”
话刚落音,却见丰神俊逸、举动风华的静王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朝沐府里走去。
“爷,我的爷。”静王身侧的路公公惊得面色都变了,连忙在后头追着:“我的爷哟,您这是要干啥去啊!”
静王脚步不停,理所当然道:“娶媳妇去。”
“哎哟喂,您就在马上坐着,王妃自有她娘家兄弟背上花轿。”路公公怕他不懂风俗规矩,忙解释道。
静王道:“那是本王的媳妇吧?”
路公公道:“自然是的。”
“那本王接自己媳妇有什么不妥,人是本王的,规矩是本王定的,本王爱怎样就怎样!”静王霸气一挥手,拦着个小厮道:“你姑娘闺房在哪?”
哎哟喂!看这傻王,说话一团孩子气,你偏生还反驳不了,今日他最大,随他随他吧。路公公认命的跟在后头。
那小厮被唬的直愣愣,这就是新姑爷?长得也太好看了些,想也没想就给指了路。
“多谢。”静王灿然一笑,又把人迷晕了去。
路公公一拍脑袋,这还不如傻的时候呢,以前皮相虽好,总是疯疯癫癫,如今神智回来,才短短两个多月,已经迷透了宫中内外老少男女,撩人却不自知,未来静王妃有得愁咯。
沐卉此时眼前一片艳红,只能看到袖子上的凤凰刺绣,突然听到脚步声,茹雪喊了声:“见过澎候爷。”
他怎么来了?沐卉暗道。
“沐妹妹,你堂哥出了点事,无法过来,今日由我背你出阁。”元烨道,眼睛盯着沐卉的盖头,看不出在想什么。
“有劳…元表哥。”沐卉低声道。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又被大力推开,吓了茹雪和黄姑姑一跳,只见一高头大马穿着喜服的男子,如同火焰一般燃了进来:“找到你了。”
静王在看到一身凤冠霞帔的沐卉,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宛如阳光猛地从云层里照射出来,拨开阴暗,温暖得融化一切。
“姑爷,这不合规矩!”看到静王上前,猛的把沐卉打横抱在怀里,茹雪惊得叫了一声。
“姑爷?这个词本王喜欢。”静王薇薇侧头,道:“小路子,赏。”
茹雪一脸懵懂的双手接着个元宝,眼睁睁看着人被劫走了,不、不对,王爷,您听漏了,奴婢说的重点是后面那句啊!!!
“澎、澎侯爷,这可怎么办。”茹雪无助的看着站在旁边完全被遗落的元烨。
“你们快跟上。”元烨唇角笑意没变道。
“是、是。”茹雪和黄姑姑如接到圣旨般,忙追了上去,暗道这侯爷当真好脾性。却没看到她们踏出闺房的那一瞬间,元烨眼底酝酿着波涛汹涌的雾霾。
沐卉被一双强壮的胳膊搂在怀里,她惊呼一声,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混杂着男人特有的阳刚之气,熏得她面色发红,心跳得不能自己,幸好被盖头盖住,才看不出端倪。这静王,不是已经恢复神智了吗,怎的还这般不按常理出牌。
沐卉听着身旁的动静,知道他们进了正厅,外头看到他们这般举动,又是艳羡,又是惊叹。
通赞在旁喊话道:“新娘拜别父母。”
沐卉被轻柔的放到地上,全福姑姑和茹雪两边搀扶着她跪在蒲团上,垫上,叩头道:“女儿今日便要离开爹爹娘亲,孝敬记心中,养育之恩不敢忘。”
“好孩子,快起来。”沐诚远连声道。
“出嫁从夫,你今日出嫁,要谨记贤良恭顺,与夫君相敬如宾……”张氏道。“夫妻之道还是要相互包容,好好过日子,去吧。”
“女儿谨遵父母教诲。”沐卉磕头,未及她多伤感,又被人轻柔的打横抱起,只听得身后的男子道:“岳父岳母请放心,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定会好好照顾她,敬她爱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张氏听得感动,捂着嘴连连点头,能得此婿,真是卉儿的福气,沐家的福气。
“吉时到,新娘上轿!”通赞喊道。
静王抱着沐卉一路前行,出了沐府大门,全福姑姑执镜向花轿里照了一下,意在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静王便把沐卉稳稳的放入轿中,帘子打下。
“起轿!”八抬大轿应声而起,炮仗声响,复又有丫鬟们用茶叶、米粒撒向轿顶,小厮们抬着嫁妆跟在后头。
静王府离沐府很近,但为了讨个好意头,静王特地让人进城,选的是千岁坊,三法卿等好彩头的街道,绕了一圈,十里红妆,羡煞旁人,这才洋洋洒洒的回了静王府。
“快,快放炮迎轿!”
静王的迎亲队伍远远行来,门口处已经放起了鞭炮,花轿稳稳的停在静王府门口,静王又下得马来,掀起轿帘,将沐卉亲自抱了出来,看得王府那些人目瞪口呆。
不用这么吃惊,路公公面色淡定,这位爷能干的事还多着呢,千万要顺着他,惹他发病就麻烦了。
“铺麻袋呀,怎的还发愣。”静王道。
哎哟我的爷,这时您又讲起规矩来了,路公公拍了下脑袋,喊道:“快,铺麻袋!”
便有人取了五个麻袋,分开铺在入侯门的地方,静王抱着沐卉,踩着麻袋,一路走进喜堂,通赞在旁边喊话道:“传袋、传袋,传种接代,一代接一代。”
进入喜堂后,沐卉方被放下,由黄姑姑扶着站在喜堂右侧位置,静王站左侧。
静王看到路公公偷偷把沐卉前面的垫子抽掉,便问道:“你做什么?”
路公公神神秘秘的走到他身旁,附耳道:“我的爷,奴才这是为您着想,这民间有抢前头跪的习俗,谓谁跪在前面,以后就可管住后者,奴才这不是想让您以后能管着王妃吗。”
“把蒲团放下。”静王道。“迷信思想要不得,本王与王妃是要和睦共处,平等的,哪来谁管谁。”
“诶诶。”好心喂了驴肝肺,路公公耷拉着脸,把蒲团摆好。
“吉时到,拜堂!”
乐声起,静王看着沐卉跪下之后,方才跪下。三跪,九叩,六升拜。
“礼毕,送入洞房!”繁缛的拜堂仪式毕,由两个丫鬟捧着龙凤花烛导行,静王执彩球绸带引沐卉进入新房。
“回王爷,床已安好,请王爷和王妃坐床。”黄姑姑恭敬道。
静王扶着沐卉坐在右床沿,自己坐在左床沿上,黄姑姑用秤杆微叩一下新娘头部,道:“称心如意。”
复又把秤杆给了静王,由他挑开盖头。
沐卉垂着眼帘,感觉光亮越来越大,听得外头惊呼:“好漂亮的新娘子!”
沐卉抬起眼帘,映入眼中的是静王那张俊逸非凡的脸,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放出光来,满满都是惊艳。沐卉脸一红,仿佛被烫了一下,不敢再和他对视,又垂下眼帘。
黄姑姑命人端来一碗饺子,由王爷亲手喂着沐卉吃了一口,沐卉眉头微皱,怎么是生的。
“王妃,生不生?”黄姑姑扬声问道。
“生。”沐卉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意图,红着脸道。
“生!王妃说生,早生贵子!”众人又起哄道。
“王爷,该出去会宾客了。”黄姑姑见王爷都移不开步了,忙提醒道。
静王握住沐卉的手,声音柔得都快滴出水了:“我终于娶到你了…你今日辛苦了,我让厨房准备了些东西,你先垫垫肚子,我去去就来。”
沐卉见他和自己说话就如寻常人家,也没用尊称,便轻柔的嗯了一声。
房间里的人如流水般退去,瞬间外头吵吵闹闹,里头倒是安静下来了。
“茹雪,帮我取下凤冠,换个衣服,准备水沐浴。”折腾了一整天,沐卉只觉得脖子都快压断了。
“是,王妃。”茹雪连忙唤了人来,准备各种事务。
“奴婢给王妃请安。”门外候着四名姿容不俗的丫鬟,沐卉让请了进来。
“奴婢四人是府里的一等丫鬟,负责王爷身旁琐事,奴婢叫古雪。这是古兰、古韵和古香,日后听候王妃吩咐,还请王妃赐名。”为首的丫鬟福身恭敬道,她们很有规矩,不敢东张西望,只垂头看着自己脚尖。
“这名字挺好,不必换了。”沐卉取下了凤冠,顿时松了口气。
“王爷吩咐奴婢准备了些吃食,不知是否此时摆上。”古雪柔声询问道。
“那便上吧。”沐卉点头道,沐浴的水还没准备好,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外头便有小丫鬟端着银色食盘鱼贯而入,摆了四冷四热外加一碗小米粥,沐卉一看竟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东西,略感吃惊。
古雪笑道:“因王妃是南方人,在海边出生,所以王爷特特去那边寻了几名厨子回来,也不知王妃是什么口味,便先做了几样好克化的。”
“有心了。”因到新环境的那点彷徨,此时都被静王的爱意融化了,沐卉暖暖一笑。
“那奴婢们先行退下,不打扰王妃用膳了。”古雪等人福身退下,只留下沐卉自己带来的人在旁侍候。
“王爷对姑娘真是太有心了,奴婢还真没见过有哪家丈夫这样疼爱妻子的。”茹雪捂唇笑道。姑娘兜兜转转得了个好归宿,连带她也水涨船高,当真欢喜。
沐卉换上了常服,感觉十分舒适,她打量了房间一眼,不似宫中的富贵,反而与自己厢房结构品味相近,素净又典雅。
“姑娘先喝个粥暖暖胃。”茹雪为沐卉布菜。
“你也别忙活了,今日辛苦你了,先下去吃点热的,休息休息,明日…还要仪仗你呢。”沐卉道。
茹雪便知自己大丫鬟的位置是稳住了,脸上带着喜事,又嘱咐房里的丫鬟小心侍候,这才下去了。
沐卉用勺子在粥里搅了搅,送入嘴里,浓稠又甜蜜。 萝莉进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