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出阁前日,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又是一个艳阳天。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洒在沐府的院子里,里外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在看热闹,原来是沐家县主出嫁前晒嫁妆。
“我就说卉儿是个有福气的,你看看,额宽耳厚,多好的福像啊。”沐大婶声音嘹亮,似乎恨不得把通告全天下,沐卉是她侄女,完全忘了几年前沐卉出事时,她是怎样刻薄的说话。
沐卉笑而不语。女方出嫁前皆要由娘家兄弟背着出门,父亲通报了沐大伯和沐三叔,让他们上京来一趟,结果沐大伯道沐三叔一家要看店,来不了,倒是他巴巴的带着一家男女老少八口人千里迢迢的赶了过来。原本要一个来月的路程,她们半个月多就行完了,当初祖母去世时,也没见他们这般深情。
如今沐诚远只道家中狭小,住不了太多人,且最近事多,不便招待,为他们在外头租了个房,暂时住下。
这沐大婶和她的亲家母也是殷勤,每日赶了近半个钟的路程过来,就是陪张氏和沐卉说话,言语里多有想留在京城的意图,张氏与沐卉能避就避,避不开了,也只听听,不敢搭话。
这日逮着沐卉晒嫁妆,沐大婶又在大厅里头嚷嚷开来:“瞧我这侄女,福气还在后头呢。”
“可不是,第一次见过县主,老身就道是个出类拔萃的。”曾母附和道,看着沐卉的眼睛就像盯着一块金子。此次趁亲家公进京,曾氏的父母也跟着一起过来。她家就曾氏一个女儿,听闻女婿家的堂妹要当王妃了,日后女婿必是要在京城有大发展的,他们老两口自然也是要来跟着管家的。
“四老爷一家到。”门房声音洪亮的通报道。
张氏同沐卉被那两个老女人看得发㾪,忙而不迭地迎了出去。
“见过四叔四婶。”沐卉行礼道。
容氏忙将她扶起,道:“明日你就要出阁了,今日四叔四婶为你添添妆,日后夫妻和睦,子孙昌盛。”
“多谢四婶。”沐卉红着脸道。
容氏身后的丫鬟便取出一张礼单,唱道:“熏貂朝冠一顶、点翠凤钿全分、赤金点翠镶嵌抱头莲二对、貂皮端罩成件…”只见外头四名小厮抬了两抬嫁妆进来,实沉实沉,打开一看,件件皆是用了心的,很适合沐卉当下使用。
看得沐大婶瞠目结舌,她家给的添妆不过对万福万寿镶嵌珠石翠花簪,本以为就很体面了,没想到老四家更是下血本了。曾大妈就更不用说了,她就是来打秋风的,哪里能拿东西出来,本来嗓门最大的她缩得跟鹌鹑似的。
“其它东西可都备好了,可有什么缺的?”容氏问道。
“都准备好了,共三十六抬,加上您这两箱,便有三十八抬了。”沐卉道。
容氏微微蹙眉,三十八抬在寻常人家就够用了,可是沐卉嫁的可是皇家,那能这么寒伧。到底还是根基浅了些,今日添妆的人也只有稀疏几个。
还未及出声,突然听得门房一声大喊:“晋国公府上卢大夫人到。”
众人听得一惊,晋国公自回京就十分低调,怎么他的大媳妇会这个时候过来。
“诸位,我来迟了,还望海涵。”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洋洋洒洒一支队伍。
“不敢不敢。”张氏和沐卉忙上前行礼道。
“我婆婆本想亲自前来,奈何天气太热,我公公不让她出门,便着了我过来,为沐姑娘添妆。”卢大夫人爽朗笑道,朝着背后的丫鬟示意,那丫鬟便取出礼单,开始念道:“攒珠攒珊瑚累丝蜜蜡松石褂扭十副、赤金镶嵌扁方成对、碧玡瑶手串成盘、金箔手串成盘……各色堆花绫四十匹、各色绒线四十匣……”念讲下来,近百样之多,便见抬了四台嫁妆进来,打开箱子,皆是不凡之物。
卢大夫人把单子给了沐卉,被张氏请进去吃茶。
不到一小会,门房又唱道:“自强堂桂院长到。”
沐卉亲迎了出去,道:“您怎的亲自来了。”
“是我请她来的。”李婆婆不知何时来到沐卉身后,笑道:“老姐姐,别来无恙。”
“你也知再不来看看我,我就快变样了,算你有良心,这样的大喜事有通报一声。”桂院长笑道。她上前握住沐卉的手拍了拍,道:“好孩子,你的大喜日子,我怎能错过。我与你李婆婆准备了一点心意,给你添些妆沾点喜气,莫要嫌弃。”
沐卉连道不敢。
桂院长身后的女子便取出礼单,念的却是非金非银之物:“锦绣街商铺二十四号一间、西郊城外良田千亩、英华街连铺三十至三十四…”
虽是几张单据,这里头每家铺子都是价值千金,那样的好地段别说是买,租都很难租得到!众人咋目结舌,这李婆婆和桂院长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这么厚的家底,说送就送了。
桂嬷嬷把礼单放进小妆奁中,递给沐卉道:“长者赐不可辞,这些个东西在我们两个老婆子手上不过是锦上添花,对你却不一样,这些年你为自强堂做的事,我们都看在眼里,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哪天我们不在了,那些孩子们就要交由你照顾了,好好拿着。”
小小的一个盒子里承载的是重重的心意,沐卉推拒不得,只能含泪受了。
桂院长这才笑着同李婆婆相偕进去吃茶。
一会门房又报道:“右春坊中允林夫人到。”
沐卉有些诧异,林氏怎么又来了,却还是迎了出去。
“林夫人,近日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沐卉惊喜的发现,林氏竟胖了些,气色也不错,面上带着笑意,不再像以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氏轻轻抚了抚肚皮,沐卉便知端倪,笑道:“恭喜林姐姐了。”
林氏红着脸道:“同喜同喜,相公让我来为你添妆,他…不好进来,在外头等着呢。”说着,便让丫鬟呈上礼单,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也十分雅致,皆是搜罗而来的书画古籍,看来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多谢姐姐姐夫。”沐卉笑着受了。
“促狭,那我便先走了,祝你日后举案齐眉。”林夫人扶着丫鬟的手,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澎侯爷驾到!”林夫人方走,又闻得一人到来。
这时沐诚远和沐诚怀一起走了出来迎接,只见门口处走了长身玉立的一名男子,短短数月未见,气势更盛。
“见过澎侯爷。”沐诚远兄弟道。
“不敢,明日…便是沐姑娘出阁,我…家中尚无女眷,便亲自过来了。”元烨轻笑,若鸿羽飘落,带着一丝机不可见的落寞。他微微抬手,身后的小厮便呈上礼单,也没有念,后面就抬进来六台嫁妆。
沐诚远吃惊道:“这万万不成!”
“您便当是兄长对妹妹的一片心意吧。”元烨几不可闻道:“我也无其他亲人可尽心了。”
沐诚远听得心口一酸,默默的收下了礼单,递给了沐卉。
“如此,我还有事,就此告辞了。”元烨一拱手,同来时一般,飘然而去。
“这孩子,也是命途多舛。”沐诚远道。
“今日是好日子,都是否极泰来的,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沐诚怀劝道。
之后又有陆陆续续几名女眷前来添妆,皆是与沐诚远交好的朋友亲眷。
“宫中聘礼到!”门房一声爆喝,屋里的众人纷纷迎了出来,便见一名公公拿着菜单,背后跟着人若干皆抬着东西。
公公按单唱道:“羔羊一口,酒黍稷稻米各一斛。玄三匹,纁二匹,束帛十匹,虎皮两张,锦采六十匹。”
算起来竟只有三十六抬,且多是布料之类,不甚之前,众人面面相觑,这对女方也太看轻了吧。
“以上,是内务府常规聘礼。”那公公将这礼单呈上,复从怀中又取出一张,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本册子,这里头得多少东西啊?
“活雁两只、座驾十部、海龙朝冠一顶、福满簪钿全分…”洋洋洒洒念了半刻多钟,才念完了,那些箱子已经连屋里头都摆不进了。
那公公把礼单呈上,特地强调道:“这礼单是太皇太后同静王拟的,这对活雁,可是静王亲手打的,废了好大功夫呢。”
众人皆看着沐卉,善意的笑了。雁乃是禽中之冠,被视为“五常俱全”的灵物——仁、义、礼、智、信是为五常。
大雁不仅有仁,更有情义,雌雄相配,向来是从一而终。但凡一方死去,余下生还的一只孤雁,到死也不会再找别的伴侣,故而大辰以嫁妆收到活雁为豪,若是新郎亲手捕的,更是难能可贵。
沐卉羞红了脸,心里却有些甜蜜。
如此宫中送来聘礼共八十八抬,沐府是半点都不会留下,全都合成嫁妆给沐卉陪嫁过去,加上沐卉的三十六台嫁妆,添妆的十二抬,竟有一百三十六台,比之之前太子妃的十里红妆,还要多出十六台,众人哗然。
嫁妆越多,新娘底气越足,聘礼越多,说明夫家越发重视,沐卉两样都齐全的,岂不是羡煞旁人。
“多谢大家前来,我们在外头备了些水酒,还望各位喝上一杯,沾沾喜气。”沐诚远拱手道。
“多谢沐老了。”难得女儿当了王妃还这般接地气,在场的乡亲们皆纷纷说着喜气的话。
府里的空地已被嫁妆堆满了,乡亲们看了会热闹,就被引到府前的空地上入席,那里支起了篷子,摆了十几桌酒席。贵客们则被请到府中的大厅宴请,沐诚远夫妇亲自款待。
纷纷扬扬的一日转瞬就过,月色如水,夜色像一张深蓝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大地。夜阑人静,沐卉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卉儿,明日你便是他人的新妇,与你做姑娘时不同,身上有了担子,就不能像做姑娘时那般恣意了,有些事情娘还是要给你普及一下。”张氏取来一个精致的箱笼,打开了锁,只见里头放着一些本子和模具。
沐卉只看了一眼,便脸羞得通红。
“这是每个女子必经之路,阴阳调和,道法天然,没什么好羞的。”张氏取出一本《养生方》,翻开里面的图道:“娘也不好多说,你自个儿多看看,敦伦可让夫妻生活更加的和谐,拥抱对方而紧相依偎,甚至其脾气以至。静王如今年二十有二,正是男子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你若掌控得好,对你日后的地位可是极有好处的。”
“娘…”沐卉摇了摇张氏的手,不让她再说。
“好了好了,世间万物皆有阴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冲气以为和,娘待会离开后,你千万要好好看看。”张氏把书放回箱笼里,钥匙给了沐卉。
“还有一事,娘知道你不爱听,但却不得不提。”张氏道:“你嫁入的皇家,日后王爷的后院花团锦簇怕是少不了,你可想好了要带哪几个丫鬟过去。”
沐卉想了想道:“我问过李婆婆,她道愿意同我一起去王府。茹雪今年二十出头了,这府上的她都看不上眼,我平日里也用惯了她,所以她也算上一个,另外再带三名丫鬟就够了。”
“那为娘做主,再为你挑三个忠厚些的。”容貌上能与沐卉媲美的没有,所以只能从性格上取,其它的先不说,忠是一定要的。
“都听娘的。”沐卉搂住张氏的腰道。
“我儿大了,你向来有主见,多的娘也不说了,只愿你日后平安顺遂,若有什么委屈也不要憋着,爹娘虽不济事,也不会放任你被欺负的。”张氏道。
“娘,我都知道…”沐卉紧紧搂着张氏,鼻子有些发酸。“娘,我舍不得你们。”
“莫说傻话了,鸟儿大了总要离巢。好了,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呢。”张氏爱怜的捏捏女儿的鼻子,转身离开了。
沐卉心情久久难以平复,想象中那么远的日子竟然就到了,明日她要嫁人了。
沐卉打开张氏给的小箱笼,只见里头放着几本画册,还有红红绿绿的绣春囊,羞得又盖上。她对男人其实是有些畏惧的,司西死的那天晚上,她差点被…自那时起,她便害怕男子的触碰。但不知是静王长相肖女还是因为他太过温柔,她对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反而没了排斥。
娘说的对,若要成夫妻,终究不能免了那一步,虽然她最后不知道能做到哪里,但是既然已经决定和他在一起…沐卉咬咬唇,过了一小会,又红着脸打开了箱笼…… 萝莉进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