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日皇帝在宫外设翰林宴,喝了几盅便觉酒气上涌,心突突的直往外撞,自从被那孽子下了咒之后,总感觉身子状况每日愈下,有些力不从心,便出了席,摆驾回宫。
“陛下,可是回坤宁宫就寝?”皇帝身旁的德公公轻声问道。
皇帝揉了揉眉间,道:“扶朕下来走走。”
“是,陛下。”德公公忙上前把皇帝扶下轿子。
“留下禁卫长,其他人退下,绕得朕头疼。”皇帝道。“我们这是在哪?”
“回陛下,咱们是在钦安殿附近。”德公公回道。
“那就是在御花园附近了。”皇帝道:“转眼又是一年,到了初春时节,如今园子里都栽的什么花?”
德公公回道:“如今正是百花盛放的季节,最早报春的是早春花,白天看时园子里透着粉红色的绮丽。牡丹富贵自不必说,芍药争艳,蝴蝶兰娇柔,便是那衬着飞阁流丹的春藤,也悄悄冒了青芽。还从西洋引进了新的品种叫玫瑰的,开了五颜六色,十分美丽。”
听着德公公描述,皇帝突然起了夜游的雅兴,道:“光彩艳丽,明丽妩媚,花不正如女子一般,今夜月色明朗,若能得遇花中仙子,倒是件雅事。”
“陛下所言甚是。”德公公了然道。这宫中女子甚多,平日里最喜在园中游荡,以期与陛下相遇,今晚…就看谁能有这运气了。
德公公扶着皇帝朝御花园中走去,夜里的御花园同白日里的景致截然不同,园中四时挂着各色花灯,灯光相印,华彩缤纷。
越往深处走,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从山石背后传来,皇帝打了个激灵,让禁卫长走前去看看,不多时,禁卫长手里拎着名小宫女走了过来,把她甩在地上拱手道:“陛下,方才就是这个小宫女惹出的动静。”
只见那宫女不过十二三岁,长得瘦小寡淡,丢进人群一下就寻不到那种,皇帝便起了疑心,大半夜这人在御花园里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想起之前被亲儿子下咒,皇帝便恨得牙痒,喝令道;“你是哪里当值的,在这里做什么!”
那小宫女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只哭着叩头求饶。
“陛下问你话呢,好好回答,你是哪宫的宫女,为何鬼鬼祟祟躲在御花园中。”德公公上前给了那小宫女一个耳刮子,打得她唇角开裂。
“奴、奴婢是青靥宫的。”那宫女腮梆子紫胀也不敢捂,哽咽道:“因程才人明早想用鲜花汁液染指甲,奴婢怕赶不上,就先过来把花摘了。”
“这黑灯瞎火的摘什么花,朕也没见你身旁带着花篮子,来人,把她舌头拔了,再查查她是宫外哪户人家的,敢犯欺君之罪。”皇帝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小宫女磕得头皮都破了,血流了满面,十分可怜,她见皇帝不动容,真的让人动手,左右都是死,便咬了咬唇道:“是程才子命奴婢在这里守着动静,若有人来便去给她通报,其它的奴婢都不知道了。”
“程才人是哪个?”皇帝问程公公,他嫔妃众多,真正记得的就那么几个。
“回陛下,程才人是六年前选秀入的宫,乃中书令之女。”程公公恭敬回道。
皇帝沉吟了一下,道:“走,去看看。”
御花园中亭台楼阁,嶙峋山石多不甚数,石子画为路,走了一段路又见一小太监探头探脑,看到他们和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被禁卫一把抓住,只跪下求饶,也只道不知情。
“你跑什么,朕有那么吓人吗?”皇帝被气笑了,道:“也不知那程才人是何方神圣,搞得什么鬼,三步两站岗的。”
程公公冷汗直冒,不敢回话。
“看好了他。”皇帝放轻了脚步,此时酒醒了几分,已是处处留心。
行至一假山前头,突然听得一阵细微的女子娇笑声,皇帝示意德公公放轻动静,走上前去。只听假山里头女子喘息道:“冤家,你怎的要个不停,回去可怎么给你家婆娘交公粮。”
“别提那河东狮,不过是大皇子奶娘的女儿,整得跟个公主似的,碰一下就喊疼,摸一下又说粗鲁。”里头又传来一翁里翁气的男子声。“我堂堂一有品级的大内禁卫,难道还配她一奴才的女儿不得。”
程公公同禁卫长早就吓得面无血色,里面的人尤不自知,侃侃而谈。
“这也是你自己求的。”那女子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陛下笼统也就三个活着的儿子,一个被贬,一个病弱,你说,日后能继承大统的,还剩哪个?”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也难怪大皇子那边的人这般气焰嚣张。”那男子道。
“如今陛下畏女如虎,自上次被元贵妃算计后就没再临幸后宫,想多生几个都法子,大皇子岂不是就盛券在握了吗。”那女子道。
“所以当了皇帝又如何,银枪蜡子头,娶了美人也活该让我们这些粗人快活。”那男子笑道。“如何,和陛下一起快活,还是和我一起快活。”
“啊…自然是和你一起快活!冤家,慢点…”
假山里头又是行起了风雨。
皇帝气得浑身乱战,爆喝道:“既然你们在一起这般快活,朕就成全了你们!来人,把他们拖出来,让朕见见这对狗男女可是把胆子长在脸上了!”
“陛、陛下!”两个赤身男女被拖出了假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陛下,这皆是臣妾的错,是妾耐不住寂寞,放勾引了他。”到底是那女的硬气些,知道被发现了断无生还之理,把罪一个儿担下,猛的起身往假山上撞去,顿时脑袋和开瓢了一般,死了个俐落。
“呸,死了还来恶心朕!那中书令教出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儿,想来一家也不是个好的!”皇帝唾弃道。
“陛下,是属下一时糊涂,方被程才人所勾引,求陛下饶命!”好死不如赖活,那男的一股脑把事推到程才人身上,磕头求饶。
“陛下,是属下管教不严,还请陛下责罚!”侍卫长见状,也忙跪下请罪,好死不死今晚当值的和嫔妃搞上了,他难辞其咎,与其等皇帝秋后算账,不如先乘着皇帝的火气在这男的身上,把对自己的火气抹平些许。
“这些年朕越发精神短了,狼虎屯于阶陛,朕竟未察,哪日被他们谋了性命混淆了血脉也不得知。”皇帝道。
“陛下英明神武,自不会被这起子小人糊弄了去。”程公公忙跪下道。
“后宫无主多年,魑魅魍魉都冒了出来,明见着的就这些,暗地里不知还怎么咒朕呢!”皇帝怒道。
程公公忙道:“陛下龙体要紧,这些小事只管交给奴才。”原本皇帝身旁的大太监因三皇子之事被撸了职,他是新近才顶上的位,到底还是缺些威信,如今出了这事,倒是让他立威收人心的时刻!
“查,给朕通通彻查,今晚就把所有门院关上,内外不通风,给他们个猛不及防!”
程公公领了命,喝命下去从各嫔妃处开始查抄,一时之间后宫鸡飞狗跳,平日里有仇有怨的,相互指责诬蔑,人心惶惶。
皇帝越想越气,回了太和殿,挥笔连下两道旨意,发了出去。
“昨夜里毫无征兆,中书令一家竟被抄家流放了,真是怪事。”次日清晨,沐诚远方起身,便听到张氏同女儿窃窃私语。
“立的是什么罪名?”沐诚远问道。
“老爷起来了,可会头痛。”张氏起身迎道。
“无碍,昨夜没怎么喝酒。”沐诚远道。“方才你们说的那事是哪得来的消息?”
“是采买的小厮传进来的,听说外头闹得阵仗极大,中书令家六十几口人说抓就抓了,罪名是管教不严之类的,可是听闻那户人家也是极规矩的,没在外犯事呀,唉当真是官司薄如纸,您如今进了官场,也不知是好是坏。”张氏叹道。
沐诚远思量道,就这么个罪名不足以抄家,定是宫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容易大辰休养生息了几个月,又要迎来血雨腥风了吗。
“好了,不说这晦气话,今日老爷的任命就要下来了,不知担何职位。”张氏转移话题道。
“什么都好,不过官职应当不高,求个安稳罢了。”沐诚远道。
张氏也知沐诚远是这种性子,服侍他用完了早膳,果然外头便有敲锣打鼓声传来,任命到了。
沐诚远三人焚香净手,跪在庭中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宣旨的太监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沐诚远深居阁室,勤耕书山,学识渊博,昭孝悌之德。今特进尔武英殿监造员外郎之位,锡之敕命。
钦此!”
沐诚远跪着接过圣旨,那太监却亲自扶了他起身,谄媚笑道:“恭喜沐大人,贺喜沐大人,大人前程似锦,大福气还在后头呢。”
沐诚远不知自己何时这么大脸面,竟然宫里头的太监都恭维上了。
那太监见沐诚远一脸木然,目光扫过他身后沐卉脸上,笑意更甚,道:“今日陛下已下了旨意,就在西门城门上贴着,大人可着人去看看,对您家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
说着,连孝敬的钱也没拿,就赶着去下一家宣旨了。
沐诚远听得云里雾里,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
“老爷,可是这职位有何不妥?”张氏忙上前问道。
沐诚远摇头道:“虽是闲职,却是我心所愿,最妥不过了。”昨夜他才同元烨说了,今日便定了这个位,到底是巧合还是…若是元烨的安排,那他对皇帝的影响力未免也太大了!
“那老爷为何眉头不展。”张氏问道。
“那太监,殷勤太过。你先着人去西门城门上,可是出了新的圣旨。”沐诚远道。
过了半个时辰,报信的人回来了,进门报道:“小的见过老爷夫人,那城门上确实贴了新的圣旨,道是陛下要选秀。”
沐诚远闻言松口气道:“那不关我们家事。”往年三年一选,选的皆是四品以上十四到十六的女子,他与四弟家皆不符合这个条件。
“不,老爷,今年要求有变。”那小厮道:“今年采选条件是六品到三品,十七到二十岁的未婚女子,若是此期间没有成婚的,一律不准私自聘嫁。”
“什么!”沐诚远猛的站起,又颓然坐下。难怪方才那太监笑得意味深长。
“老爷,这可怎么办?”张氏也是吓懵了,挑选秀目的,除了充实皇帝的后宫,就是为皇室子孙指婚,如今朝上除了皇帝,便只有一位成年皇子,皇帝四十有余,比沐诚远还要年长,大皇子正值壮年,妃嫔满院,这样的牢笼如何去得?
如今秀女的花名册已被呈上,称病什么的皆是行不通的,想逃避选秀便是自讨苦吃,轻则罢官,重则欺君株连。
沐诚远一声长叹,他不过是想多条出路,却不如天算,进了死路。
“爹,娘。”就在这两口子一筹莫展之际,沐卉从门外走来。
“卉儿,我的儿啊!”张氏上前将沐卉搂着怀中,她风华正茂的女儿,这容貌放眼京城没人能及,怎入得那食人的宫廷。
“娘,我都听到了。”沐卉冷静道。“您且放宽心,选秀历来是取门第和品行,爹爹品级最低,我的身份应不打眼。最好的结果就是被撂牌子,如若不行,我也会小心掩饰,安稳熬到二十五岁出宫。”
张氏听她之言,却仍然心思重重,女子进宫,饮食起居都不得自由,一如幽禁,这样的日子怎么熬得。
“再不济还有元表哥在呢,他不会眼看着我入那龙潭虎穴的。”沐卉笑道。
对!不是还有元烨吗!沐诚远一拍大腿,命人驾来马车,亲自到澎候府一叙。若元烨有本事决定他的职位,那想办法打点沐卉入宫之事,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下午时分,果然宫里就派了宫廷画师前来画像。
“姑娘请坐好,摆个悠闲的姿势即可。”
“有劳大人。”沐卉施了一礼,端坐好。
那画师年约四十,起笔,边道:“姑娘姿容过人,可惜脸上多了一点,若姑娘能不吝啬给我一点,我自能给姑娘方便一点。”
“你想怎么点就怎么点,这是你的职能。”沐卉懒懒道。
那画师见她不识抬举,不过一炷香时间,画像已成,他收起画像,也不让她看上一眼,便怒气冲冲的离开。
“姑娘,您看这都什么人呐,一点一点的,分明是想要好处。”茹雪愤愤道。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后宫于我绝非归属之地,他爱怎的就怎的。”沐卉浑不在意道。
茹雪一想也是,便没放在心上了。 萝莉进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