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西今日一入沐宅,便觉气氛有些不对,往日里他一回来便马上有人通报,婆婆们和沐卉迎出来,嘘寒问暖,众星拱月。今日却是冷冷清清,只门房那老头冲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
“嘘!”好不容易遇到了几个小丫鬟,全都鬼鬼祟祟的躲着,竖起食指在唇边,示意他安静。这群人不干活干什么呢?
司西满脸狐疑的走向正厅,突然厅里传出一阵哄然大笑声,司西仔细一听,不正是沐诚远的声音吗,这位老爷素来张弛有度,哪曾笑得这般放肆。
司西蹑手蹑脚的探头进去,只见沐诚远怀里抱着个小娃娃,坐在椅子上逗弄。
“来来来,我们再来猜猜。”沐诚远哄道。
他怀里的娃娃嘟囔道:“那猜完这局您带我找娘?”
“好好好,猜对了就带你去,这局要加大难度咯。”沐诚远将桌子的小物件一一摆好,道:“十二件,可以吗?”
那娃娃仔细打量了桌子上的东西一眼,点点头道,可以了。
沐诚远便拿手把他眼睛捂住,将东西取走一样,又将顺序打混,道:“好了,来猜猜,是哪个不见啦?”
“小镜子不见了。”娃娃扫了一眼桌子,毫不迟疑道。
“对了对了!”沐诚远拍手称好。
这时那娃娃眼角瞄到门口的司西,挣脱了沐诚远的怀抱,撒腿就跑了过去,急急忙忙把他拉进来道:“你是娘亲派来接我的吗?”
“老爷?”司西看了一眼娃娃,觉得有几分眼熟,又看了看沐诚远,狐疑道。
沐诚远清咳一声道:“这孩子是卉儿今日从街上捡来的,叫夏二十好像与他父母走失了。”
“姑娘和夫人呢?”司西问道。
“给他做衣服去了,她娘道是外头的布料不舒服,小孩穿棉的舒服。”沐诚远道。
“那两位婆婆呢?”怎么都轮不到沐诚远来带孩子吧。
“她们去厨房准备晚膳了,道孩子饮食要更精细些,与我们大人不同。”沐诚远说完,老脸微红,其实他是见这孩子机灵可爱,想同他玩耍,就把人支开了会,没想到被抓个正着。
“老爷,带我找娘亲。”夏二十哒哒哒的跑到沐诚远跟前,抬起圆润的下巴,睁大了眼睛抓住他的袍角道。
“好好,既然你过来了,正好,带他去卉儿房间吧。”沐诚远略带可惜的摸了摸夏二十头顶。
夏二十闻言,又跑到司西身旁,牵住他的手,要往外拉。
“这臭小子,我陪了你一下午,要走也不打声招呼。”沐诚远笑骂道。
“是实儿陪了你一下午,老爷不让我去找娘。”夏二十吐了吐舌头回道。
“鬼机灵,去吧,去吧。”沐诚远挥了挥手。
司西带着夏二十出了门口,这才想起之前在自强堂见过他,便道:“小子,你是自己从自强堂跑出来了?”
“不是的。”夏二十道:“有坏人抓了我,是卉儿娘亲救了我。”
“叫姐姐,不然不带你去了。”一听到沐卉被喊成娘,司西就冒火,这臭小子看着一派软萌,谁知道肚子里是什么馅。
夏二十瘪着嘴,不敢说话了。
来到沐卉门前,茹雪已经笑着迎出来道:“哎呀,老爷终于肯放人啦。”老爷夫人无子,也难怪对这孩子这么稀罕,她已经差人在外打听这孩子的收养人家情况,若真不好,还不如让老爷夫人收养了呢,也难得他与姑娘这般投缘。
“可是二十来了,快进来吧,衣服刚做好,来试试合不合身。”沐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夏二十却不似平常那样兴奋的跑进去抱住她的大腿,而是磨磨蹭蹭的贴着门走进去,小声又委屈的叫了声姐姐。
“二十,这是怎么了?”沐卉忙站起来搂住他道。
夏二十拿眼偷看了一眼司西,呐呐道没有。
这小子,果然是个芝麻馅的!司西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本质。
“司西,可是你惹他了?”沐卉问道。
“我只是纠正了一下他的称呼,你一个大姑娘家老被他喊娘,会让人误会的。”司西义正严辞道。
“姐姐…”夏二十扯了扯沐卉的衣袖,轻声道:“实儿没事,想试试姐姐做的新衣服。”
沐卉见他这般懂事,心都软化了,也不纠结此事,而是兴致勃勃的给他试衣服。
这小子!懂得以退为进,果然道行不浅。司西暗道,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看他怎么行事。
“怎样,可有哪里紧了或不舒服?”夏二十原本身上的衣服被拐子换掉了,给他穿的就是普通衣料,有点刺手,沐卉特意去寻了些柔软轻薄的棉布,虽然色彩单调,但在家穿着很舒服。
“好看!实儿喜欢!”夏二十乐滋滋的转了个圈,在沐卉脸上亲了一口。
好你个小色胚,年纪小小就会撩妹!司西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姑娘,用些点心吧,李嬷嬷特地吩咐了厨房做了青团子和绿豆糕,怕二十喝不惯茶水,还煮了些杏仁奶。”有小丫鬟端来下午茶道。
“姐姐吃。”夏二十端着个椅墩子跑到脸盆旁,踩着墩子洗了手,甩干,又在桌边取了块绿豆糕,放到沐卉跟前道。
“二十真是太有礼貌了,懂得礼让女孩子。”现场的几人都被他的动作逗笑了。
“二十日后一定是翩翩公子,这么贴心的孩子真是少见。”茹雪也夸道。
沐卉笑着给夏二十倒了奶,放好了糕点,二十吃起东西十分秀气,看起来是受过严格的教导的,这越发让沐卉好奇,到底收养他的是什么人。
“司西,你也过来用些。”沐卉这才发现默默坐在一旁的司西,似乎今日安静得有些过头了。见他盯着二十看,沐卉噗呲一笑,莫不是吃醋了?
“我要青团子。”司西赌气道。
“好好。”和个孩子似的,不过想起他年纪小小就在外打拼,没有享受到什么亲情,沐卉又是心软了,拉着他去洗了手,又拿布给他擦干。
“我闲暇时给你做了几套衣服,你晚上得空过来试试。”沐卉轻声道。
哈,没想到遇到对手了!夏二十在沐卉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注视了司西一眼,却被司西抓了个正着,两人对视,眼里似有熊熊烈火。
入夜时分,沐宅一派温馨,司西征得沐诚远同意,在一年前就把隔壁的地也买下,把宅子扩建,如今人多了,看起来也像户有点家底的人家。
“夫人和姐姐吃。”夏二十个儿小,特地给他垫高了椅子,像模像样的拿着筷子给人夹菜,奶声奶气道。
张氏乐得连声称赞,又暗自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已经被收养了。
“夫人吃鸡翅,吃了拿针更轻快。”夏二十知道夫人下午给他做了不少衣服,特地给她夹了个大鸡翅。
“姐姐吃豆腐,白白嫩嫩的。”夏二十又拿起勺子给沐卉舀了豆腐。
“哎哟,我的乖乖,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卉儿,你是从哪捡来这么个活宝,真是心疼死人了。”张氏的声音温柔得都能滴出水了。
“老爷也陪了你一下午,怎不给老爷夹菜吃?”沐诚远故意逗他道。
“老爷也吃,吃猪脑汤,吃了就不用老问二十缺什么了。”二十还记恨着老爷同他玩了一下午猜猜游戏。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这孩子竟是过目不忘,当真神奇。”沐诚远也不恼,意外发现二十的才能让他很有成就感。
“好了,食不言,二十自己好好吃饭。”沐卉给他夹了个鸡腿,夏二十乐滋滋的拿起来啃。
“老爷夫人,外面有位官爷求见,自称复姓乐正。”这时,突然有门房进来通报。
乐正?沐诚远同沐卉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夏二十,只见他嘴里还啃着鸡腿,两眼圆溜溜的看着他们。城里复姓乐正的屈指可数,他们唯一想到的便是锦熙候府。
“快请进来。”沐诚远放下筷子道。
不一会便见一身形高大的男子大步流星走入,沐家三人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世子。”
“沐叔多礼了。”乐正鸣拿眼瞟了一下啃鸡腿的小儿,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不下来。”乐正鸣冲着夏二十喊了一声。
沐卉这才知他竟是为了二十而来,她上前一步,将二十从椅子上抱了下来,用丝帕帮他把手擦干净,就是二十不小心在她衣服上留下污渍也不烦恼,而是笑着宽慰的摸摸他的头。
乐正鸣难得见儿子与人这般亲近,不由得多打量了沐卉一眼,这时才发现,印象中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已长成,只见她细致乌黑的长发挽成发髻,几缕发丝留下,很是柔美。目光清澈,肌肤无瑕,双唇如花瓣般娇嫩欲滴,果然是风华绝代世无双。
“咳,世子可是为这孩子而来?”沐诚远见他盯着女儿看,不由得轻咳一声提醒道。
“正是犬子乐正实,今日陛下圣诞,我一早便同外祖进宫贺寿,他倒是顽劣,出外游玩时偷偷离了家仆的视线,不慎走失了,幸得沐姑娘援手,在此多谢姑娘。”乐正鸣说完,朝着沐卉鞠了一躬。
沐卉哪敢受他礼,忙侧身还了一礼。
“爹爹,你们在拜堂吗?”夏二十冷不防问道。
看到小儿天真烂漫的模样,沐卉不忍苛责,道:“我们只是在行礼,这是一种礼貌。”她听着乐正鸣的解释,总觉得不合情理,一个侯府公子除外游玩,带的奴仆应该不止一两个,怎能这样粗心让他离开自己视线,想来是不得宠的原因。但这是锦熙候府的家事,不是他们平民能管的,实儿若是被普通人家收养,他们还能想法子周转,将他收养过来。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乐正鸣道。
“可是爹爹,我还没吃饱。”乐正实委屈道,眼睛不住的瞄着桌子,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世子若不介意,不如一起用完膳再回去吧,都是些家常菜。”沐卉出声劝道。这里回侯府还有一段距离,等回到去,孩子怕是饿坏了。
“盛情难却,那我们就打扰了。”本以为乐正鸣会推却一二,没想到他裂开一嘴大白牙,大咧咧的坐在沐卉身侧的位置,招呼道:“沐叔沐婶,来来,坐坐,别拘谨。沐妹妹也坐,我看你碗里饭都没动几筷子,定是还没吃饱。”
“姐姐…”乐正实摇了摇沐卉的手。
沐诚远三人只能依位坐下,一顿饭吃得默默无语。
“姐姐,实儿要吃蛋羹。”乐正实手短,捞不到。
沐卉笑笑,拿了个小碗,用调羹为他勺了小半碗,又取公筷为他夹了些丝瓜虾仁。
乐正实眉头皱了皱,还是把碗里的东西都吃了。
乐正鸣啧啧称奇:“你小子不是不吃丝瓜的吗?”
“姐姐夹的香!”乐正实大声解释,又小声道:“爹爹用自己筷子给实儿夹,臭!”
“臭小子,敢嫌弃你老爹的口水!”乐正鸣笑骂。
被乐正实一打趣,桌子上的气氛徒然轻松起来。
“我珍藏了些元正酒,十载有余,不知世子可要饮上几杯。”沐诚远笑道。
“十载元正酒,我今日倒是有口福了。”乐正鸣道。
沐诚远便使人端了酒来,又差厨房热多几个下酒的小菜。
沐卉同张氏早早用完膳便下了桌,带着乐正实在一旁玩,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十分温馨。
“果然橙澈甘香,不负虚名。”乐正鸣几杯下肚依然面不改色,沐诚远却是不敢多劝,素闻晋国公千杯不醉,没想到乐正鸣尽得真传。
“实儿,可是困了?”乐正实今日折腾太过,体力有些不济,玩着玩着便昏昏欲睡,耷拉着眼皮。
乐正鸣闻言,放下酒杯,只见乐正实靠在沐卉怀中,唇角还带着笑意。
“沐叔,今日多谢款待,来日再聚必和您喝个痛快。”乐正鸣拱手道,站起身来,三两下把乐正实捞在怀中。
“世子,轻点。”沐卉心疼道。
“放心,这孩子一睡着就沉得很,雷打不动。”乐正鸣道。
“世子,今日我救下实儿时,他好像是被下了些迷药,后来我找了大夫看,却是没检查出什么,但就怕有残留或后遗症,若是回去,还请找人好好再看看。”沐卉有些担忧道。
“多谢。”乐正鸣压低声音,诚心道。他将乐正实搂在怀中,差人牵来马。
“世子,骑马太过颠簸,不如先用我们家的马车吧,这样实儿睡得也安稳些。”沐卉道。
“还是沐妹妹细心。”乐正鸣笑道。难怪实儿这般喜欢她,温柔贤惠又美貌过人,便是他也…忍不住有些心动。“如此,便有劳妹妹了。”
沐卉噌怪的看了他一眼,谁是你家妹妹。
不消片刻,马车准备好了,乐正鸣抱着乐正实上了马车,笑着同沐诚远几人挥了挥手。待放下车帘之际,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抱紧了乐正实,道:“回侯府。”看来有些事他不计较,倒是把那些人的心养大了,是时候清算一下了。
这一夜,锦熙候府彻夜通明,乐正鸣的马车在侯府门口停稳,便有人飞也似的进去通报,不多时,锦熙候同沐姨娘都走了出来。
“实儿可是找到了?”虽然是个庶子,得来也不光彩,但到底是侯府孙子辈第一个孩子,锦熙候还是颇为看中的。
“找到了。”乐正鸣冷笑一声,径直回了院子。
“幸好找到了。”卢姨娘念了声佛,劝了锦熙候回去休息,又狠狠的瞪了世子院落一眼,和他爹一样是个祸胎,当初就不该把他找回来!
“世子和小公子回来了!”后院里有丫鬟报到。
头上围着条抹额,在塌上躺着的黄嬷嬷一听,咕噜从床上滚了下来,方走到门口处,还没开门,却是被乐正鸣一脚连同门踹在了肋骨处,哎呀的在地上叫唤着。
“爷…世子爷…”
“这些年脑子没养好,胆子倒是养大了,爷的人你也敢动。”乐正鸣嘴角露出一丝不可轻易察觉的嗜血。
“冤枉啊爷…”黄嬷嬷顾不得身体疼痛,挣扎着爬向乐正鸣,痛哭流泣,想要抱住他的大腿。
“把人给我带上来。”乐正鸣迈开长腿,坐在椅子上道。
“唔…”一个女子被捂着嘴巴带了上来,黄嬷嬷一看,脸色都变了,这女子正是木槿,原是黄太学之女,后因被乐正鸣所救甘愿为奴。
表面上木槿与黄嬷嬷不对付,但私底下却是常有往来,这次乐正实被掳之事,正是木槿一手策划。她在锦熙候府整整三年,如今眼见过了女子最好的年华,乐正鸣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于是想设计乐正实被拐,给了黄嬷嬷一笔钱让她配合,自己则豁命营救之事,受些伤以获得世子另眼相待。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竟被沐卉搅了局。
“都拉出去吧。”乐正鸣淡声道。实儿失踪,他本以为是仇家报复,没想到最后竟是落在后宅女人丑陋的私心下,不过是一个通房的位置便值得她们这样谋划,若哪天利益更大岂不是能谋算了他的命!
便有两名侍卫上前拿破布将木槿和黄嬷嬷嘴巴堵住,拉了下去。 萝莉进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