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嗡嗡响,左队长三个字,仿佛是从齐东的嘴里飞出的蜜蜂……偏偏这蜜蜂还蛰了她一下。
“不亲自来一趟,怎么对得起你们上上下下摆这么大的阵仗?”楚何打量够了这间被齐东用来待客的厅堂,挑了张椅子坐下。
照进这里的规矩,他和跟着他进来的早将武器放在了门口。
“人呢?总得让我先见一见。”左江说。
齐东闻言笑了笑,看着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的左江,问:“怎么,左队长是不相信我文远的人品,还要亲自验一验才肯交易?刚才看的还不够清楚?”
“交易?”左江依旧气定神闲的,说:“眼下,你除了手上有这张牌,还有什么可和我讨价还价的?”
齐东哈哈笑着,说:“左队长此言差矣——您不就是看着这张底牌才肯来的嘛?”
“齐东,你好像忘了,这次是我帮了你一个大忙。”左江缓缓地说。
“左队长是算准了我不敢撕票?”齐东笑着问。
“又不是只有你手上有票。看你齐东是想忠义两全,还是身败名裂。”左江说。
两厢里针锋相对,气氛陡然紧张。
“十五!请南小姐来一趟。”齐东大声说。
“是,大哥。”十五应声而去。
南桑急忙后退几步,转身走到屋子中央。
她下意识的将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果然不一会儿,十五敲门进来,这一次没有给她蒙面,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南桑出来才看的清,这里的布局也颇复杂,左一个屋子又一个屋子,若是乱走,很容易迷路。
十五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轻声道:“在这里想逃出去,那是做梦。”
南桑看他一眼,淡淡地说:“若是有内贼引路就不是做梦。”
十五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十五在外面禀报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
南桑在门前停了停,才迈步进去。
和她刚刚所处的那间小巧的房间又不一样,这个广阔的房间里两边陈列的整齐座椅,正中一架高大的大理石山水屏风,房间顶上的一盏明亮的水晶灯照射下来,让人觉得有一丝的暖意。南桑把这议事厅打量完毕,才看向面对面坐着的左江和久违见面的甄诚。
这两人身后各自站着一人,也都注视着她。
和甄诚笑微微的眼神不同,左江看向她的目光更沉静也更模糊。
倒是他身后的甄诚不等她站定,就叫了声“南小姐”——在南桑听来,甄诚有些激动,也让她有些感动——南桑点了点头。
“齐东,你是怎么保证的?谁把南小姐伤成这样,你把他交出来,看我不剁了他的手!”甄诚转身对着齐东大喝,脸红脖子粗的。
“已经处置了。”齐东低声道。
左江眯了下眼,对甄诚一摆手。
“左队!”甄诚显然不服气。
“我们大哥在楚家人手里也不会一点儿委屈都不受的。”齐东垂了眼帘,将手上的匕首盘弄着,“这里多少弟兄跟楚家有血海深仇,南小姐在这儿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左队不会不知道这点?那还拖这么久才来,左队真舍得。”
“齐东你给我听着,南小姐再出一点儿毛病,你就甭想见到活着的文远!”甄诚说。
齐东一笑,翻了下眼皮,说:“小毛孩子,威胁我?你以为我齐东是被吓大的么?”
“齐东,”左江的目光停在南桑的脸上。
南桑被他看的若芒刺在背。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
齐东笑着说:“左队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么。南小姐不用受这么大的委屈了。我们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周折。”
左江站起来,说:“她要多掉一根头发,你掂量着。”
“那么我要的东西,左队长也须得给我保证半点不差。”齐东紧跟着说。
左江离开。
脚下的鞋贴着地面铮铮然作响。
甄诚跟上他。经过南桑的身边,左江没有停,甄诚敬了个礼。
两人很快便撤出了这里。
齐东跟着走出去,站在门口,往下一望,正看着左江上车。
此时大门打开,眼看左江和甄诚一先一后便要出去,老八说:“大哥,真放他走?”
左江回了下头,举目回望。
齐东拔出了枪,对着左江,做了个扣扳机的动作。
两厢里相对,左江冷若寒星的眸子,毫无惧色,扬车而去……
齐东收了枪,站在他身边的老八叹口气,说:“大哥,咱能这么一枪崩了他就好了。什么仇都报了。只可惜……”
齐东笑着说:“这会儿崩了他倒是最容易,这些靠咱们吃饭的弟兄百姓呢?咱们的大事呢?这次能清理了门户,换回老板和武器弹药,已经够本。老八,咱们须得从长计议。再者能给左江和楚家制造点麻烦,让他别以为咱们就这么被赶尽杀绝,得意忘形就可以了。”
“大哥深谋远略,兄弟佩服。”老八低声道。
他们走回房间里,齐东看到南桑仍站在那里没挪动地方,倒是十五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就坐下来说:“十五,我和南小姐有话说,你和你八哥在外面候着。让人送茶水来。要好一点的,南小姐是喝不惯咱们这粗茶的。”
齐东见她脸上并无愠色,心里略安。
从进了这个大厅开始,这里面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不会令她太过意外。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见十五和老八都站着不动,嗯了一声。
“大哥你跟她客气什么……”十五脸都皱到了一起。
“啧,少废话。”齐东瞪了十五一眼,说:“回头南小姐由你亲自看守。你刚刚也听见了,南小姐再受半点伤,左队的炸弹可不认人。”
“那除非是他这媳妇儿不想要了。”十五嘟哝着。
齐东的话他倒是也不敢不听从,便和老八一起退出去了。
“南小姐请坐。”齐东说。
南桑正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听到他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请问这画是谁的手笔?”
齐东走到她身后,也看着那幅画,问她道:“画的怎样?”
“说实话吗?”南桑反问。
“说当然就说实话。”齐东微笑看她。
南桑仰头赏画,有那么一会儿,他都有点错觉,似乎刚刚这里并没有进行过一场剑拔弩张甚至硝烟弥漫的对峙。
他半晌才说:“一位故人。” 风和海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