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的父亲？
甄诚几乎是脱口而出：“雄狮？”
韩局明显愣了一下：“什么狮？”
甄诚此时特别想要扇自己自己两个巴掌，左江刚刚让自己的保密事情，结果一转身一回头的功夫，他就秃噜出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韩局老花镜后射来怀疑的目光，刹那间甄诚猛然意识到——韩局不知道“老虎”父亲的这个绰号。而他之所以知道这个绰号还是不久前左江告诉他的。
换言之，公安系统内部对“老虎”这群人的了解少得可怜，甚至到了连这一细节都不知道的地步！
他仍然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接触到“老虎”这个人的恐慌，被国际刑警记名在册，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竟然还没有拿到过关于此人的一张相片，仅仅得到了一枚指纹。
那一刻甄诚的耳边响起了那天在车里，左江随口对齐东所说的话：““老虎”的家族是个犯罪集团，他的父辈甚至祖父辈都不干净……他早年在西南边境被人叫“老虎”，是因为他父亲曾经称作“雄狮”，由此而演变过来的……”
“怎么了？”韩局问，“你怎么知道他父亲的代号，听左江说的？”
甄诚的失态只出现了短短一瞬，紧接着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凝滞只是错觉：“哦，这倒不是。只是我看他们集团有个老虎，再往上出个狮子也很正常，所以乱猜的。”
韩局眯起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视线更加犀利聚光，直直盯在甄诚的脸上。
但后者英挺硬朗的面部轮廓没有丝毫触动，很沉稳地回视韩局。
“……”
韩局不知道左江有没有告诉甄诚他回来的消息，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没得到证实之前，他们同样不能相信任何人。
两人之间都在彼此的试探。这是这个行业常见的状态，也是最费脑子的事情，因为他们行业的特殊性，他们常常不能轻易地相信任何人，所以，有些事情执行起来，就跟费功夫了，这不仅仅是个体力活，还是个费脑子的。
终于韩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缓道：“我们对这伙人的贩毒集团的内幕知之甚少，一方面因为他们的老巢根据地在缅甸，属于境外的跨国毒品组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久前的游轮爆炸爆炸案，令我们失去了很多的资深警察和优秀卧底，是非常令人痛心的损失……”
甄诚也想到了那天的惨状，沉默着揉了揉鼻端。
“所以，如果左江曾经对你提起过任何跟这伙犯罪集团有关的事情，请你一定要立刻反映给我们局里，因为那都是非常重要的情报和线索，可能除了他之外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韩局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问：“明白了吗？”
甄诚的眼睛一抬，直视着吕局。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交激，但彼此脸上都稳得不见一丝波澜。
几秒钟后甄诚一点头，说：“我明白，韩局。”
韩局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里，摘下老花镜慢慢地擦拭。
“公安部下达的这个消息，我只跟老吕、你以及有数的几个副局长政委说了，你出去后也要注意保密纪律。另外，你是公安系统里唯一一个与阿飞正面交手两次，却能生还至今的警察，他们可能会非常想要你的命。自己当心。”韩局挥了挥手，掌心向内，那是示意他可以出去了的意思。
甄诚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韩局——”
“什么？”
“您相信左队么？”韩局思忖良久，终于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看着他。
“你问我这个没有用，甄诚。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搞刑侦的不相信别人，甚至不相信自己。警察警察，警在先察在后，我们只看证据。”
甄诚默然无语，半晌一颔首，转身离开了局长办公室。
就在甄诚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韩局放在抽屉里的那只手机发出了震动的声音，韩局拿出了来，紧紧地握着，久久地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周会刚刚才散，王川趁着这会儿空隙飞奔下楼去买了几个包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赶回刑侦支队大办公室，刚转过走廊就迎面撞上了正低头发短信的甄诚，砰地趔趄两步：“哟，诚子！”
甄诚一抬头：“哦对了，我今天临时要出个外勤，下午不来了，你帮我跟队里说一声啊。”
他边说边抽身就要下楼，谁料王川飞扑而上，不要命地拉着他：“什么外勤？为什么现在出外勤老不带我？上次跟上上次你带的都是小眉，我哪儿比不上那丫头了？我难道还不如小眉那个丫头吗！”
正巧小眉一边吃包子一边从电梯出来，迎面刚好撞见，吓得蹬蹬蹬连退三步，手忙脚乱把包子藏到身后。
甄诚连忙把王川推开，又招呼小眉：“把他给我拎回支队去，我下午不来了，有事电话联系哈。”
王川悲悲戚戚：“诚子——别抛弃我呀诚子——”王川踉踉跄跄地追随在甄诚的身后，甄诚忙不迭下楼跑了。
直到他那件深灰色的身影下摆消失在楼道口，甄诚才蓦然收住泪水，面无表情一转身：“我下午也不来了。”
小眉：“嗯？！你干什么去？”
“跟隔壁禁毒支队联合执行任务。”王川淡定道，在小眉双眼圆瞪的注视中一口咬掉半个包子，鼓着嘴钻进了刑侦支队的大办公室门。
走出市局的大楼，阴霾的气味被风一吹而散，街道上红绿灯闪烁变换，汽车鸣笛穿梭来往，无数小餐馆在拥挤繁忙的人流中散发出炒菜的热香。
天已经冷了，甄诚站在台阶上彻底吐出一口白气，微渺的热量转瞬飘散在了半空中。
韩局的最后那段话还在乱轰轰的脑子里萦绕不去，甄诚用大拇指关节用力揉按眉心，突然只听一声短暂的——哔！远处街道对面，黑色奔驰按了下喇叭，随即左江探出车窗向他挥了挥手。 风和海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