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照相馆是曼谷最好的照相馆之一，摄影师是一对来自美国的父女。
南桑曾经去照过几次相，那位维斯先生也曾经上门来照相，不算不熟悉。
到了之后，司机先带着人把东西送进去，维斯小姐马上就出来迎接了。
南桑看到橱窗里摆着的大幅相片，一左一右，本就是俊美的两对，分别身着白纱礼服和黑色燕尾礼服，更多几分风姿绰约，器宇轩昂。
玻璃橱窗的倒影里，她看到楚何。
两人的影子印在一处，南桑转头看他——有些不能想象，自己竟然会跟他来照相了……
她拢了拢黑色的大衣。雪后的清寒真让人难以忍受。
维斯小姐笑着过来说：“很荣幸能为南小姐拍照……南小姐里面请。都准备好了呢。”
到了照相馆楼上，更衣间里维斯小姐已经把几套服装都挂了起来。
维斯小姐是今日拍照的总协调，她已经不厌其烦的用她还有些生硬的中国话和服务员沟通过拍照流程。
服务员按着维斯小姐说的，把服装排了序。
维斯小姐进来看了看，又出去找阿飞，让他负责楚何的礼服。
小小一间更衣间，特地调高了温度。
南桑惦记着早些拍完可以早些回去侍奉妈妈，也顾不得到底冷还是不冷，照着顺序先换上长袖旗袍出来。
楚何是一身象牙白色的三件套礼服，白色的三接头皮鞋，已经站在他的位子上候着了。
南桑约莫好了位置，站到他身旁。
维斯父女见他们俩距离老远的站位，都笑了。
“二位靠近一些。”老维斯笑着说。
南桑看看楚何，楚何没动，她只好往他身边靠了靠。
维斯小姐干脆走过去，把南桑往楚何身前一推，扯了楚何的手扶在南桑的手臂上，说：“亲密、亲密。”
她重复着这个单词，手势是让两人靠的更近些。
老维斯拍了几张之后，说：“不行、不行。”
他的手在自己嘴角的位置画着弧线，“笑一笑，笑一笑……南小姐，笑一下好吗？要知道今天你是最美的新娘。”
楚何看了眼南桑。
她脸上的笑容确实达不到标准。
“难道你们吵架了吗？楚先生，吻一下你的新娘好吗？让她甜笑。拍出来的相片才会好。”老维斯叉着腰说。样子很严肃，竟不像是在开玩笑。
南桑呆了一下。
“好。”
楚何说着，将礼帽摘了下来，仿佛真要吻了。
南桑虽然知道楚何必是不会真当着人这么做，却忽然之间也有些心慌，她往后退一步，“恰好”踩在楚何的脚上。
“对不住……”她说着，忙挪开脚。却也往旁边又跨了一步，距离更远了。
“没关系。”楚何面不改色，低声说：“要是你不想我照着维斯先生说的做，笑。”
南桑咬了下嘴唇，然后，绽开一朵微笑。
“好……好多了……再笑。”老维斯不住的重复他的要求。
他让一会儿两人并排站，一会儿是一前一后站……维斯小姐也不住的给换着布景。
只一件旗袍拍下来，南桑已经累了。
但看着楚何不急不躁的配合着老维斯的要求，兴致盎然的样子，在她看来简直匪夷所思。不知道两人像木偶似的被牵着线拍照，他的兴致从何而来……难道看她这样别扭，就已经够有趣了吗？
南桑换上中式的裙褂，楚何也换了长袍马褂，手里拿着一个瓜皮帽，却扔在了一边。只是南桑的鞋底薄，站在楚何的身边，比他矮了好多。
老维斯从镜头里看看，让女儿给南桑搬了一块木板垫脚，再在前面摆了一盆牡丹花。
南桑提着裙子站上去，发顶总算够到了楚何的耳垂处。她没有盘头，戴着沉重繁复的金饰，站在那里几乎不想挪动位置。
还好楚何的状态更好，南桑只要配合他，就已经够了。
老维斯挺满意两人的表现，这一组拍的就很顺利。
又拍过南桑的两身西服照，楚何换了礼服与她合影之后，等着南桑换最后一身结婚礼服。
服务生给南桑挽拖纱的时候发现南桑发抖，忙抓了她的手问：“南小姐，是不是冷？”
南桑摇了摇头，说：“没事。”
南桑拿着唇刷，好一会儿才在脱了色的嘴上涂了两下。
维斯小姐隔着门问她好了没有，她扔了唇刷，拖着礼服出来。礼服长，她必须放慢脚步免得踩到裙摆。
楚何正低头踱步，看到她，皱了皱眉。
南桑见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礼服，黑色皮靴齐膝，油光铮亮，白色的手套一戴，浑身上下无懈可击。
幸好此时她的鞋跟够高，站在他身边，才不会显得过于单薄。
老维斯笑着竖大拇指，让女儿把布景换成最简单的。正准备拍摄，楚何说了句等等。
他抬手将南桑的下巴扳过来。
南桑见他当着人这样，立时脸色就一变。
楚何也不说话，只是掏出纸巾替她擦了下唇角。
倒嗓看到手帕上一线深红，蚊子血一样，顿时脸上一热，夺过纸巾来，狠狠的擦了下嘴唇，团了团纸巾攥在手心里。
楚何看她一眼，手上戴着象牙白色的丝质手套，还攥着那个纸巾，攥的那么紧，不用说是又慌乱又羞怯，弄的礼服都跟着簌簌发抖。
他从她手中抽过纸巾来，依旧放回自己口袋里。
也不理会她瞪着老大的眼睛，那神情是恨不得当着这些人把他给掐死似的……
他趁着侧身换站位，低声问道：“就这么一会儿，你不是都坚持不了了？”
南桑咬了咬牙关。
楚何重新站好，握了她的手。
这一握手，南桑不由自主就睁大了眼睛，忘了笑。
他的手大而有力，将她的手裹在手心里。她其实没想要抽手，明知道这时候抽手回来是不合适的，况且应该也就只有那么一会儿罢了……就像他说的，就这么一会儿，她应该能坚持下来。
老维斯拍完了，懊恼的说着：“南小姐，微笑……笑……再笑多一点点。” 风和海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