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为何,她看着衣着板正、面目严肃的他,就算是他被阳光笼罩着,仍然觉得冷意森森……看着她的大眼睛眨来眨去,也不知她是不是看的清自己,楚何说:“下个星期在维斯照相馆拍照。”
南桑点了点头。两人之间忽然就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白色,是雪花飘飘摇摇的落了下来。
南桑伸手就去接。雪花落在她掌心,瞬间便化了。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降临了。
她忘了楚何还没有走,静静的看着雪花往手心里扑来、化去……
“老板。”阿飞低声提醒道。
楚何手一抬,转身便走。
等到南桑回过神来,楚何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又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雪下的大了,柳絮般飞舞着,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
“桑桑?”楚蒙见南桑站在院门内似是发了呆,叫她一声。
“大表哥。”南桑见楚蒙在她身后不远处,手中撑了一把黑色的大伞,不禁一怔,忙走过来,“你怎么出来了?”
“听说下雪了,出来走走。”楚蒙说。
“是呢,今年的第一场雪。”南桑见大表哥脚步缓慢,少不得放缓步子。
“今年的雪来的早些。”她缩了下手。
看看大表哥。
楚蒙在警局里做事情,平时的时候总是制服不离身,他今天没有穿制服。
但是她仍然记得他穿着那套黑色制服时的样子。
此时也是马裤长靴,潇洒是潇洒的,她似乎还是能闻到那股发霉的味道。
也许更重了些,他如今又升了级,曼谷警察署,他是头号人物了。
楚蒙笑笑,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年年都要木叔给你堆个大雪人,到开春还化不完。有一年生了病,不过几天没出房门,雪人不见了,还以为是谁偷了去。挨个人的问,都问不出什么来。等问到我这里,跟拿住了贼赃似的没完了——不就是我有那颗珊瑚珠吗?那是姥爷给的,你有一颗,我也有一颗。”
被楚蒙说着小时候的事,南桑本该笑的,却不太笑的出来。
红艳艳的珊瑚珠做了雪人的嘴巴,漂亮的很。
楚蒙收了伞,抖一抖,说:“缅甸酷热,去了多加保重。那里我也去过一回,常年的温度不会低于二十度,自然环境也计较不错,你会喜欢的。”
南桑点头。
“多打电话回来。若没有工夫单独给你妈妈打几个,就记得在电话里提几句,也好让她放心。这些日子她总是念叨你,十分的舍不得你出嫁。”楚蒙说着也有些伤感起来似的,忍不住唏嘘,“眼看着你就要走,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什么都有了。”南桑说。
楚蒙看着小表妹,一时有些话不忍就说出来。
南桑却发觉。
“大表哥,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就说吧。”
她以为楚蒙是有什么话要嘱咐她,到了说不出来。
像池墨,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只是不能说。她也不想让池墨说。
但是大表哥又不同些。
“从此安稳度日,也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敬了。遇到事情多想想舅舅和你妈妈,有什么事情就说,别憋在心里。”楚蒙说。
他眼神中有一丝凛然的冷意,南桑察觉。
这丝冷意在她心底逐步的扩大,冬日里的窗子撕开了一角窗户纸似的,寒风钻进来肆虐……
“大表哥,当初若是我上了火车,会怎么样?”她问。
楚蒙望着静漪,笑了笑,说:“你上不了火车。”
一声尖啸在南桑的心底腾起,她几乎跟着那尖啸喊出来。
但她没有喊,她只是握紧了手。
门一开池墨先出来,急匆匆的道:“快,桑桑,我们回家。琳姨昏倒了。”
南桑的脑中轰的一下,被池墨一拉,脚下趔趄。
雪地湿滑,雪花还在不住地往下落,此时无风,也真跟撒盐似的,簌簌的,落在脸上,落在肩上……
南桑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手撑在地上,留下两个融化的五指印。
她盯着这对五指印,须臾,拉着池墨的手,挣扎着站起来。雪下的愈发大了……
她是喜欢下雪天的,她也记得。
下雪天南美琳不让她出去玩,但会让人给她来堆雪人的。
南美琳说,雪人就是她的玩伴……其实从小到大她最好的玩伴是妈妈。
可如今她觉得,妈妈总有一天像雪人,忽然间消失不见。
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下的如此之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随之而来罕见的严寒,更是把人冻的似乎骨肉都缩了三分。
南桑这天照例守在南美琳的床边伺候她饮食用药。
距离南美琳发病,已经过去了数日,她虽看上去已无大碍,南桑仍然不放心。
“今天不是约好去照相?你该准备出门了。别让楚老板等。”南美琳说。
她的气息有些弱,比往常更让人觉得她弱不禁风。
“妈,我……”南桑刚开口,南美琳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嗔怪的看她一眼。
南桑便住口了。
她记挂的是上午医生会来复诊,把照相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我不过犯了一回晕,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已经好了。楚老板忙,事情安排在哪一日做都是有定数的。你不要临时改,让他为难。”南美琳说着,推了推南桑,“你听妈妈的话,去换衣服准备出门。娘也听你的话好好儿歇着。如何?”
南桑再三地确认她没有事,才去换衣服。刚刚换好,就有人来报,说楚家的车已经到了。
南桑辞别母亲,南美琳免不了又一番叮嘱。
“来了。”站在车边的司机说。
楚何在车内。
先从大门里出来的是总跟着南桑的夏莱。
壮实的夏莱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
过了好一会儿,南桑才从里面出来。
司机看到南桑,开了车门。
南桑上车坐到楚何的身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迟来。
楚何也没有问。她看看停在后面的军用吉普。
出去拍个相片,倒有两辆车跟着,本不觉得是件郑重的事,也显得郑重起来。 风和海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