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纸是个技术活，看似只是竹片，白纸和浆糊三样东西组成，但是扎出来后要形神具备，这就比较难了，尤其是对于纸人来说。

　　林木头应该是在做着纸人的模型，手掌牵引着竹片，上下翻飞，面色肃然，无比投入。

　　只是陈牧看的实在有些无聊，不免打了声哈欠，林叔见状喝骂了一句林木头：“林木木，你别忙着扎纸，和陈牧说说话。”

　　闻言，陈牧赶紧摇头说陈牧没事，让林木头继续工作。

　　林木头对陈牧歉意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活，站起了身子。

　　陈牧不知该说什么，场面有些尴尬，林叔这时掏出一根烟递给了陈牧，陈牧摇手示意他不抽烟。

　　林叔自己点了根烟，林木头指了指屋外，笑道：“我们出去说吧，我闻不了烟味。”

　　闻言，陈牧对林叔歉意一笑，跟着林木木走出了客厅的门。

　　站在庭院里，陈牧和林木头俩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中。

　　陈牧知道，陈牧不开口，林木头这家伙怎么也不会率先开口。

　　陈牧挠了挠头，指着挂在屋角的灯笼笑道：“怎么不点灯，还用着蜡烛。”

　　林木头看了眼白灯笼，笑道：“这是规矩，用不了强光，毕竟做的是这一行。”

　　陈牧虽然没听懂，不过还是装模作样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还是将陈牧的疑惑问了出来：“怎么愿意当扎纸匠了？”

　　林木头身子猛地一震，看着陈牧，然后避开了陈牧的视线，抬头看着星空道：“长大了，就想通了。”

　　陈牧抽了抽嘴角，不明白这算什么理由，以前那恨不得跟林叔闹得天翻地覆，怎么用长大了这一理由扯过去。

　　陈牧知道林木头是在敷衍陈牧，还想再问，可是陈牧看林木头俊朗的脸上有些漠然，只好咽下了问题，轻声问道：“对了，阿姨呢？”

　　“死了。”

　　短短的两个字从林木头口中吐出，仿佛没有任何的情感。

　　陈牧傻眼了，赶紧道歉，林木头摇了摇头，示意没事，说他母亲在五年前去世的，也是他，为他母亲扎的纸人。

　　说到这里时，林木头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陈牧不知道林木头母亲的死和林木头忽然改变了观念有没有关系，但陈牧也不敢再问，只能强笑提起了儿时的事，希望能使得林木头心情好点。

　　林木头一直听着，偶尔附和两声，而且面色一直漠然。

　　陈牧看出来了，林木头真的变了，不再像以往那样木吶，但是变得冷漠了许多，话也少了许多。

　　陈牧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能自己闲扯着，扯了没一会儿，陈牧也扯不下去了，和他一起抬头看着星空。

　　“陈牧，外面的星星，也这么亮吗？”

　　沉默了许久，林木头忽然的开口吓了陈牧一跳，陈牧回过神，苦笑道：“外面没有星星。”

　　林木头疑惑地看着陈牧，陈牧解释道：“外面都是雾霾天，看不到星星。”

　　“雾霾？”

　　林木头还是一脸的疑惑。

　　陈牧对他解释了雾霾，然后笑道：“还是这里好，夜里能看到星星，白天出门也不用戴口罩。”

　　“还是外面好吧。”

　　林木头似是喃喃自语一般，低声道：“起码够自由。”

　　陈牧看着林木头，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林木头又不说话了。

　　无法，陈牧只好陪他沉默着，只是实在觉得有些尴尬。

　　庆幸的是李年回来的很快，拿着一大兜子菜，还抱着两坛酒，大笑着跑了进来。

　　“你们快看，我刚从梁叔那里骗来了他的陈酿。”

　　李年口中的梁叔，也就是梁怡婷的父亲，这人酿酒有着绝活，他只是一人，所以每年酿出的酒很少，但是，出来的每一坛都是好酒。

　　而梁家最让酒鬼眼馋的便是每年留在酒窖的三坛酒，从梁舒婷的爷爷算起，至今留下最老的陈酿，据说超过了五十年。

　　只是想要搞到，很难，就算搞到了陈酿的酒，也有可能运气不佳，拿到一两年前存放下去的，当然，若是运气好，搞到了梁舒婷爷爷放在里面的陈酿，那可就是走了狗屎运。

　　听到李年说从梁舒婷父亲那搞到了陈酿，林叔来了兴趣，快步跑了过来，喊着让他看看，说着，林叔便一把夺过了李年的酒坛，揭开了红布，一股酒香扑面袭来。

　　林叔低头嗅了一口，笑脸逝去了。

　　“小年啊，你被那小子骗了，这不是陈酿，这是那小子刚酿出来的。”

　　这让陈牧惊奇不已，他们喝酒的人，闻着酒香就能判断出酒的好坏，甚至是年份出来，而在陈牧这种不喝酒的人闻来，所有酒都一个味。

　　李年笑脸僵硬了，尴尬地笑道：“不会吧，梁叔还信誓旦旦的说是陈酿，老辈的不会这么骗我这个小辈吧？”

　　“那混蛋挨上酒谁都骗。”

　　林叔嘴上虽是骂着，倒是勾着嘴角跑到了厨房，拿了四个碗，说是要陪他们喝一杯。

　　看到这一情况，陈牧吓了一跳，赶紧摇头说他不喝酒。

　　林叔他们倒也不逼陈牧，调笑了陈牧两句，说道沾点嘴就行。

　　林叔拉出来了一张桌子，放上酒菜，他们三个俱是倒了满满一碗，给陈牧倒的只是盖住了碗底，还不到一口。

　　陈牧不禁感叹，村里的人的确淳朴，昨天和李年出去吃饭时，陈牧说陈牧不喝酒，李年他们竟然真的没让陈牧喝酒，远没有城里人那么多事。

　　若是在陈牧那里，肯定会被逼着喝，倒酒的手也不会停。

　　陈牧内心暗暗感叹着，心情也好了许多，不再那么尴尬，看着他们喝酒，陪他们扯着话。

　　几杯酒下肚，林叔面显红晕，话也多了起来，说起了镇子里这些年的改变，许多年轻人都出去了，除了逢年过节，村里面就剩下他们这些老老少少。

　　听到林叔说自己是老人，陈牧不由乐了，这种情怀，在农村和偏远小镇很常见，而在陈牧那里，像林叔这样的年纪，称的上正值壮年。

　　林叔又灌了一碗酒，打了个酒咯，然后看着陈牧笑道：“陈牧啊！虽说你现在是个外人，但是终究流着镇子里的血，刘老头不待见你，不想让你回来没关系，我们大家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虽说那三年你惹了不少麻烦，但大家都很喜欢你，你早晚都要回来的。”

　　林叔说的刘老头是陈牧外公，陈牧笑了笑，权当林叔说的是醉话，没回话。

　　毕竟，陈牧他自己可不把他当这个镇子里的人。

　　林叔又拉住了李年的手，夸他懂事，出去那么多年也不忘本，还记得村子，不像王家那小子，犯了村子大忌，搞得现在……

　　说道这里时，林木头看了陈牧一眼，然后猛然喝道：“爸！你喝多了！” 死神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