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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欲盖弥彰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4868 2021-04-06 13:19

  翌日一早,胡亥进了政事殿的书房。嬴政没有像往常那样伏在案边批阅奏章,而是闭着眼睛负手立在书房正中央,似在思考着什么。

  胡亥蹑手蹑脚进来跪好,还没来得及叩首,就听嬴政轻轻咳了几声。

  “父皇,您怎么了?”胡亥起身冲上去搀着他,小心翼翼送他回书案边坐下,“要不要让夏无且过来?”

  嬴政摆摆手,靠在凭具上,幽幽叹了口气。

  “父皇还在为前几日的事情生气?”胡亥替他捋平衣角,然后跪在一旁,“父皇无须动怒,是那帮刁民无法无天。您让李斯好好治他们,什么酷刑都用上,一来给您解气,二来保管以后没人再敢生事。”

  嬴政拧眉看着他:“国朝之事哪有那么简单?收服民心绝非一朝一夕,但若想失去民心,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治国不是儿戏,凡事不能只想着解气。你不懂,不可乱说话。”

  本来是想讨个巧,结果白白挨了一顿训。胡亥觉得委屈,但又不敢反驳,只能乖乖点头称是。

  “儿臣知道父皇这几日心情不佳,所以一直没敢过来,怕惹您心烦。”胡亥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他脸上的神色。

  “嗯。”嬴政微微颔首,显得有些疲倦。

  胡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失措地蜷在一边。他第一次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感觉到冷场的滋味。

  嬴政似乎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尴尬,再次阖上眼睛,想着心里的事情。

  门帘又是一阵窸窣作响,胡亥寻声望去,原来是德音。

  她手中端着药盏,两相对视,皆有些意外。

  “父皇,药已经煎好了。”德音仔细地将药递给嬴政。

  嬴政稍稍坐直了些,刚准备接过来,忽然想到什么,冲门外的令官大喝一声:“去,把李斯找来。”

  待令官领了命,他这才缓了一口气,轻轻靠了回去。

  “父皇,先把药喝了。”德音捧着药盏,小声提醒。

  嬴政无奈地挤出些笑意,端过来一饮而尽。

  “方才儿臣问过夏御医了,他说您这是急怒攻心,才会令旧疾复发。如今咸阳已经入了秋,天干物燥,若是不好好调理,火气郁结于内,会积出大病的。”德音满脸担忧,耐心地劝着,“您若有什么事,就让哥哥去做。常言道,养军千日,用在一时,他是您的儿子,替您分忧是分内之事。”

  嬴政笑了起来。胡亥离得很近,意外发觉他这笑意竟是难得的和蔼。

  “好,听你的。”嬴政抬手抚着她的肩,回首又看了胡亥一眼,“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就先回去吧。”

  德音恋恋不舍,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轻轻点头:“是。”

  出了殿来,胡亥松了口气。书房里的气氛太压抑,他有些承受不住。

  “姐,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德音没看他,与他并肩缓缓走着:“父皇遇刺之后,我每日都来。”

  说着,她顿了一步,满面愁容:“父皇病了……夜间总是咳嗽不止,而且低热不退。”

  “啊?”胡亥一愣,“那……扶苏哥哥他们知道吗?”

  德音摇了摇头,眼圈泛了红:“父皇严令夏无且,不许他告诉任何人。若不是我这几日一直跟在他身边,也会被蒙在鼓里。”

  胡亥叹了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刺客都杀到咸阳城里了,父皇怎么能不气?可他还得顾着大局,只能忍气吞声压了下去。昌平君这伙人早就该死,留到今天就是祸害!”

  他本是气急之下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说的有些过了。

  果然,德音面上一阵泛白,眼神不太自然地瞥向一边:“嗯。”

  胡亥一捶脑袋,忙不迭赔礼:“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我就是……就是担心父皇而已。”

  “我知道。”德音点点头,“你说的没错。那些人恩将仇报,确实该死。”

  见她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胡亥放下心来。他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道:“扶苏哥哥最近在忙些什么?”

  “忙什么?”德音不解,轻轻摇了摇头,“哥哥整日忙得不见人影,我也不知道。”

  胡亥干咳一声,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姐,昌平君和你们的关系非同寻常,闹出这样的事,哥哥他……他没受到什么非议吧?”

  听到这话,德音顿时提高了警惕:“你什么意思?”

  见她眉头一蹙,胡亥忙摆手解释:“我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姐,你别误会!我只是替他担心而已。虽然父皇将刺客改成了盗贼,并且严令不许提及昌平君的名号,可你想想,满朝文武个个都和人精似的,真能骗得了他们?父皇这么做,也就哄哄不知情的百姓罢了,免得他们乱嚼舌根。我要是扶苏哥哥,即使父皇不说,也会好好查查身边的人,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安分的,趁早除掉,以免后患。”

  “哥哥行得端、坐得正,没什么好怕的。”德音听得不舒服,撂下一句话抬脚就走。

  胡亥几步追上去:“姐,你别生气嘛。我就是好心提醒一下,扶苏也是我哥,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这种时候,做弟弟的怎么也不能眼睁睁见他被人抹黑吧?”

  德音猛一住脚,回头瞪他:“管好你自己的嘴就行了!”

  “是,是。”眼见从她这里套不出什么话,胡亥只得赔笑点头。

  德音叹了口气,转身刚要走,忽然又顿了步子。

  “别总听那些捕风捉影的糊涂话!若是你平日里无事,就好好学些东西,别让父皇再替你担心。”

  这话听着不怎么受用,胡亥心里自然不太高兴。可当着德音的面,他还是忍了下来,悻悻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离了胡亥,德音心中七上八下。他那话虽然不怎么中听,可细细想来也有一些道理。昌平君与自己和扶苏的关系错综复杂,当年他叛逃归楚,甚至胆大包天勾结项燕行刺嬴政,那个时候,芈昭彤听闻消息吓得几欲魂飞魄散。

  德音深知其中的曲折,得知消息后立刻就赶到了政事殿。一则,她是担心嬴政会在这打击之下伤了心神,二则,她也是害怕扶苏会被无辜卷进来,想待在父亲身边探听些消息。

  好在一切皆是有惊无险,嬴政并未怀疑扶苏。不过连日来,扶苏与章邯等人皆神色严峻、行色诡秘,尤其扶苏,更是心事重重。德音明白,这件事的余波尚未彻底过去,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恐怕又是一场狂风 暴雨。

  扶苏不愿说,她便不去问,只每日乖顺懂事地侍奉在嬴政身边,照顾着他的身体。

  她以前从不知道,看似无所不能的父亲其实早已伤痕累累,积重难返的病情如鬼魅随行,日复一日地困扰着他。他能挺住,全靠那异于常人的意志。

  德音混乱地想着,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的人。待一声呼唤惊了她一跳,才发现扶苏和章邯正站在前方看着自己。

  “哥哥!”德音小跑几步迎了上去,见到章邯,腼腆一笑。

  “你这是刚从父皇那里出来?”扶苏低头看她,“怎么魂不守舍的?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德音小声嘀咕一句。

  “没什么?”扶苏瞄了章邯一眼,忍不住戏谑着笑了起来,“说谎可不是你拿手的事。”

  德音焦忧不安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

  如此吞吞吐吐,犹豫不决,实在不是她的做派。章邯不免有些担心,轻声追问:“到底怎么了?”

  德音抿着唇想了想,四下张望一番,声音极轻:“哥哥,我知道你不会和刺客有什么关联,可是你能保证你身边的人都和你一样吗?虽然父皇信任你,但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查一查身边那些人,一来消除隐患,二来也是向父皇明示你绝无不臣之心。”

  扶苏尚未开口,就听章邯沉声问道:“这是谁和你说的?”

  德音从未见他脸色如此难看,心中咯噔一下,随即红了脸:“方才出来时,胡亥与我说的。我是不是……是不是说的不对?”

  见她手足无措,章邯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忙缓和了一下神色:“没事,你别担心。”

  德音瘪着嘴嗯了一声,委屈地看向扶苏,却见他的神色明显僵滞住了。

  章邯也察觉到扶苏脸色不对。他明白扶苏的感受,又觉得不便与德音在这里多说什么,便想着尽快让她先回去,之后再与她解释。

  “公主,前朝的事你就不用多虑了,孰轻孰重,扶苏他分得清楚。你先回去吧,安心待着,什么都不要想。”

  德音又是担心又是愧疚,别别扭扭点了点头,怀抱着一颗忐忑的心转身离去。

  待她走后,章邯失望地叹了口气:“胡亥有心挑唆,看样子他是知道实情的。”

  扶苏苦笑:“我本来还对他存了些希望,只当他是被赵高蒙在了鼓里。原来,是我错看了他。”

  手足相残、同室操戈。这样的痛苦,章邯无法替他承受。虽然明白他心里难受,然而该提醒的话还是要提醒。

  章邯狠下心来,认真地望着他:“蒙毅已经传了话来,说是陛下昨夜唤了蒙武将军入宫。蒙武将军素来寡言,又是德高望重的老将,这个时候传他,想必就是要让他来暗中调查你周围的人。陛下信任你,却不敢相信你身边的人,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一力压下此案,为的就是息事宁人,不想再为此搅出任何风波,他的目的就是想要保护你的周全。眼下你最该做的,就是顺应陛下的心意,不再纠结此事,将心思放在前朝国事上。胡亥让德音如此劝你,看似是为你着想,实际上却恰恰违逆了陛下的用意。本来此事就与你无关,你若主动去查身边之人,反而是欲盖弥彰,将矛头引到了自己身上。”

  听他说完,扶苏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平复了些许。

  “父皇费尽心机想将我从旋涡中心拉出来,我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你放心,我不会做这种傻事。”

  章邯安下心来,望向德音离去的方向:“公主那边你还需仔细,让她提防着些胡亥,别让胡亥有可趁之机。”

  “嗯。”扶苏点点头,“我会委婉地和她说,她是个心思通透的姑娘,一定能明白的。”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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