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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夜访频阳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5042 2021-04-06 13:19

  王后芈昭彤与嬴政的关系看起来似乎缓和了许多。可自昌平君一事之后,她心里十分清楚,不仅仅是楚国的外戚们,就连自己的母国都已经在劫难逃。

  随着李信和蒙恬捷报频传,她心头积郁的忧思越发沉重。嬴政似乎将昌平君的事彻底忘记了,时常会主动来沅茝殿嘘寒问暖。但她明白,嬴政这么做只是为了将她稳住,在楚国灭亡之前绝不允许她再惹出任何麻烦而已。

  芈昭彤心系楚国,可也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将无辜的扶苏牵连其中。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必须努力在嬴政和朝臣们面前保持冷静谦和,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这种表面上的宁静只如镜花水月,根本坚持不了很久。

  不管是真也好,假也罢,秦宫中终于安稳了下来。嬴政暗中观察许久,对各方安分守己的态度很是满意,开年之后便恢复了赵高为胡亥授课的权力。至于扶苏,他本就天分极高,又勤勉刻苦,毫无悬念地通过了嬴政的考核,开始在政事殿辅助自己的父王学着处理国中日常事务。

  宫中看似井然有序,然而前方的战局却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这令一向心高气傲,自认为无坚不摧的秦王极其朝臣们大惊失色,如坠冰窟。

  李信、蒙恬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在拔城攻寨连续占领楚国多处重镇险关之后,本打算一鼓作气攻入楚国国都寿春,活捉楚王。然而,他们怎么也没预料到,在这个紧要关头竟会后院失火——迁至郢城的昌平君发动了叛乱,公然与秦国决裂,剑指咸阳。

  李信、蒙恬措手不及,立刻掉头回攻郢城。没想到,一直仓皇逃窜的楚军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尾随秦军三日三夜,终于找到机会发动突袭。李信一心要抓住昌平君这个叛贼,却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秦军大营被攻破,七名副将战死,兵士伤亡不计其数。

  消息传到咸阳的时候,满朝上下无不震动。自秦王嬴政发动对山东诸国的战争以来,秦军几乎从无败绩,连战连胜之下,列国诸侯无不胆战心惊。秦军所向披靡,几乎成为一个不可战胜的神话。然而这次败绩却将这一神话彻底打破,不仅重挫了秦国君臣的信心,更令列国看到了一线生机。若不能及时稳住军心,处理好这种看似微妙的心态转变,秦军的势头可能会就此打住。一旦列国趁机反 攻,那么嬴政精心布局多年的心血将会一夜之间付之东流。

  震怒之下,嬴政很快便理清了这其中的利害。他迅速下了一道王命,令蒙恬整合残部围困郢城,务必切断昌平君与楚军的一切联系;令蒙武亲率大军即日驰援蒙恬,守住东线,令楚军不敢再来滋事;至于主帅李信,则立即赶回咸阳,听候处置。

  楚军本就没有做好彻底反 攻的准备,见蒙武驰军增援,他们未再恋战,立刻筑起防线,严阵以待与秦军对峙而立。

  双方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战事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蒙武明白此时绝不能轻易出击,以免让秦军再度陷入被动的局面。他强压住军中一切求战的声音,力保在新任主帅到来前不会让战局继续恶化。

  李信火速赶回咸阳,在大殿上当着众臣的面将事件经过禀告详尽。当初嬴政力排众议,将李信生生安插在伐楚主帅的位置上。朝臣们心明眼亮,都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提拔新人,在军中培植自己的嫡系。李信肩负着嬴政最为殷切的希望,却在一夕之间令他希望破灭、颜面扫地。朝臣们不敢轻易为他求情,犯下这样的大罪,李信恐怕在劫难逃。

  然而嬴政在听完李信的叙述之后,只是铁青着脸沉默了许久。他迟迟没有做出任何惩罚的决定,到最后,只令羽林军将李信押送回府,静候发落。

  散朝之后,嬴政命人去请李斯、王绾、魏缭,让他们到书房议事。等待的间隙,嬴政一反常态,负着手来来回回在书房里踱了好几圈。

  章邯明白,李信失利对他是一个沉痛的打击。方才在朝会上,他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冷静,然而这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他已经极尽失望和痛心。

  章邯不敢打扰他,默默立在一旁,尽力不发出任何动静。

  嬴政又转了一圈,走到他面前时猛然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在他的脸上。

  “王翦最近在家里做些什么?”

  猝不及防被问到,章邯微微张着嘴愣了片刻:“大父……他没做什么,只是在将养身体而已。”

  嬴政闻言,眉头迅速皱起:“他还在频阳?”

  “是。”章邯点点头,“大父说咸阳太热闹了,他怕吵闹,所以暂时不会回来了。”

  “在军中杀伐一辈子的人还会怕吵闹?”嬴政瞪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紧张,便又叹了口气,“待会儿李斯他们过来,你带人守在书房外面,没有寡人之命,任何人不准进来。”

  “是。”章邯立定承命,再一抬头,见他已经回到书案边准备坐下。

  章邯微微垂着眼眸,悄悄退出门去。不多时,李斯等人匆匆赶来。一战失利,关乎全局,灭楚之战反遭迎头重击,平日里神采奕奕的重臣皆是灰头土脸、神色慌张。

  章邯立在门外,听不太清里面的人到底说些什么。不过,令他大感意外的是,他本料定嬴政一定会在这几位心腹大臣面前大发雷霆,但直到书房的门重新打开,他也没听到嬴政发出任何声嘶力竭的怒吼。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越是生死关头,越能沉得住气。作为君主,嬴政对自己情绪的把控几乎做到了无可挑剔。

  一干人等鱼贯而出,步伐虽然依旧匆忙,但脚下比之前稳了许多。李斯最后出来,刻意与王绾、魏缭拉开些距离。行至章邯面前,他迅速收住脚:“王上让你进去。”

  章邯一愣,再回过神时,李斯略显佝偻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回了书房里去。

  嬴政站在阶下,似乎在等着他。章邯还未来得及行礼,就听他急切地说道:“你立刻准备一下,随寡人去一趟频阳。”

  “频阳?”章邯一惊,随即明白过来,“王上是去见大父?”

  嬴政不置可否,又自顾自地交代了一句:“寡人已经让魏缭去传蒙毅了,待蒙毅一到,你我立刻出发。”

  听出他无意解释,章邯不敢多问,只得乖乖出去准备车马。待他重新回到书房,蒙毅已经过来,正立在堂下俯首帖耳听着嬴政的训示。

  一眼见到章邯进来,嬴政抬手在蒙毅肩上郑重拍了两下:“寡人至多两日回来,宫中、朝中你一定要盯紧了,尤其是王后和扶苏那里,绝不可掉以轻心,无论情况如何,一定要坚持到寡人回来。”

  “臣明白,王上放心。”蒙毅抱拳领命,沉稳的神色令嬴政安心不少。

  他没再多说什么,一阵风似地从章邯面前飘过:“出发!”

  章邯赶紧应了一声,临行前又偷偷瞄了蒙毅一眼,见他从容镇定地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稳步追随嬴政而去。

  频阳离咸阳并不算远,嬴政舍弃秦王仪仗,轻车简从一路狂奔。待赶到王翦老宅门前时,已近夜半时分。

  王翦本已打算睡下,刚坐上床榻就见王茅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待他问清楚状况,根本顾不得穿好衣衫,一头扎进了夜色里。

  王翦提着一口气,脚下生风一般冲进正厅。刚一进门,就见嬴政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歉疚之情:“深夜来访,打扰了老将军休息。可事态紧急,寡人实在别无他法,还请老将军不要介怀。”

  王翦喘了一口气,连连摇头:“王上说的哪里话,王上屈尊驾临是臣的荣幸。只不过事发突然,老臣来不及整理仪容,冲撞了王上,还请您见谅。”

  嬴政方才只顾说话,没能留意王翦的窘状。见他确实衣衫凌乱,随即转身吩咐章邯:“快,替你大父穿好衣衫。夜风寒凉,别让他冻坏了身子。”

  章邯赶紧凑上前来,仔细为王翦整理衣衫。他背对嬴政而立,借着手中的动作,默默朝王翦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王翦领悟到他眼神中潜藏的信息,微微垂眸,心里已明了大半。

  待一切妥当,章邯后退了一步,在王翦身侧站定。王翦猛地一震衣袖,重新俯身向嬴政行了个大礼。

  “臣王翦参见我王。不知王上深夜驾临,究竟所为何事?”

  嬴政面露难色,心虚地看着他,竟难得一见地支吾起来:“寡人之前没听老将军之言,大意轻敌。如今这二十万大军在楚国受到重挫,伤亡惨重。眼下军中群龙无首,只盼老将军能再次出山稳定军心啊。”

  “哦?”王翦微微一怔,瞬间又冷静了下去,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楚国虽已没落,却是块硬骨头,想要将其拿下确实没那么容易。”

  “是啊!”嬴政忙不迭附和,面上是前所未有的谦逊,“寡人盲目冒进,已经受到了教训。只是这代价太过惨重,寡人实在是悔不当初。据前方来报,楚将项燕勾结昌平君,里应外合、两面夹击,我军没能及时防备,这才遭此惨败。楚国只是侥幸得胜,然而却大大动摇了我秦军战无不胜的铁律。列国人心蠢蠢欲动,此时若再有任何疏忽,恐怕会彻底扭转战局。寡人也知此刻请老将军出面收拾残局确实不近人情,可眼下能力挽狂澜的只有老将军您了。”

  嬴政言辞恳切,但王翦却似乎仍有顾虑:“老臣明白王上的意思,能被王上如此看重,臣荣幸之至。可臣自去年入冬以来,旧患频发,始终未能痊愈。臣就算想替王上分忧,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老将军是在怪罪寡人当初未能听取你的劝告吗?”听出他的推脱之意,嬴政有些不悦。

  察觉到嬴政的变化,王翦赶紧回转了话锋:“臣不敢,臣绝无此意,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嬴政顿了顿,没有直接去反驳他,而是抬手唤过章邯:“王老将军戎马半生,确实留下不少旧伤。眼下王贲已蓄势待发,准备一举拿下魏国大梁,无法及时抽身随老将军一同攻楚。这样吧,这次你随老将军一同出征,一来可以在身边照顾他一些,二来也是个历练。身为中郎将,整日待在国都肯定是不行的,若想有所建树,必须要去沙场摸爬滚打一番。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这话听起来是为王翦的身体考虑,但话里话外没有留下一丝商量的余地。王翦深知嬴政的脾气,也知道一开始那番谦逊道歉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凡事过犹不及,王翦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恭敬地躬下身子,拱手说道:“蒙王上不弃,臣愿意拖着这幅残躯替秦国征战至死。”

  见他不再称病推诿,嬴政心中大悦,一把将他扶住:“有老将军这句话,寡人就能安心了!寡人知道你们从军之人从不畏死,不过你也要好好保重身子,寡人还等着天下大定那一日与你开怀畅饮呢!”

  “是,臣明白。”王翦连连点头,“臣一定争取活得久一些!”

  嬴政心情大好,笑了几声之后又信誓旦旦地看着他:“这次伐楚要多少人马,要怎么打,全凭你一人做主,寡人绝不置喙。”

  王翦想了想,认真地说道:“臣斗胆,请王上调拨六十万人马。”

  嬴政一愣,继而郑重点头:“好,就依将军所言。”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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