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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魂飞魄散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4711 2021-04-06 13:19

  德音仿若坠入冰窟,完全没了知觉,更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被眼泪肆意浸染。

  “项羽,你太狠了。你不仅杀了这些秦军,还让他们至死都满怀着对章邯的恨意。明明……明明这些人都被他视若手足,明明这些都是他甘愿以生命相护的人……”

  西边仍旧亮如白昼,德音遥遥望去,仿若炼狱。她无法再压制内心的愤怒和痛苦,持剑便朝项羽冲了过去。

  然而有众多楚兵在侧,她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猛然推翻在地。章平上去扶她,却在看清她神色的瞬间僵滞住了。

  白皙的肌肤宛如覆了一层冰霜,眼眸里彻底失了温度,仇恨完全占据了她的心。她一手撑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项羽:“你今日若不杀我,来日我必会让你付出代价。”

  项羽哑然失笑,将她的威胁当做了笑话:“你一介女流,能做什么?我不杀你,也不会杀了章邯。说来也是可笑,章邯以为我会除掉他,可我偏留着他苟延残喘。他费尽心机想保住这些秦军,可我偏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是什么?这就是天意!我敬你一声公主,是看在你母亲的份上。当初秦军挥师杀向六国时,又何曾想过手下留情?始皇帝若是知道他的后人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不知会作何感想?你我立场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明日章邯就会回来了,你还是先好好保重自己吧。”

  说着,他脸上的笑意重又隐了去:“对了,方才说我要将他支走,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对我还有用处,我暂时还不想让他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在眼前被烧得一个不剩,我想他应该是承受不住的。索性先让他远离这血腥之地,以免他急怒攻心丢了性命。”

  章平一直默默听着,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你根本没有送他去咸阳?!”

  项羽轻哼一声,丝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章平啊,你怎么如此天真?眼下还有议和的必要吗?你们的秦王不愿开城投降,我便挥师杀入咸阳。到那时……”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出口,只是眼光暗沉如幽潭:“若是章邯回来,代我向他转告一声,秦楚之间仇深似海,当年楚国失去的东西,我必亲手夺回来。”

  德音已经不记得项羽是如何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屋。章平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却见她只是无言垂泪,面容淡漠地如同一个木偶,没有情绪、没有心。

  忽然,她站起身,径直出了门,章平心下一慌,顾不得擦拭眼泪,紧紧追了上去。

  德音站在院中,望着那通红燃烧的天际,嘴角抽搐了几下,猛然跪了下去。章平想要去拉她,却见她一拳狠狠捶在地上,放声大哭。声声撕心裂肺,听的章平肝肠寸断。

  “公主。”他跪在德音身边,轻轻唤了一声,“务必保重身体,将军他……他还需您照应……”

  德音没有抬头,只将身子伏地更深:“大秦……将亡……”

  天色渐明,二人在院中几乎跪了一夜。夜深露重,将二人的发丝和衣衫染上一层浓浓的水雾。

  不多时,门外传来几声人声。随着门扇吱呀被打开,德音寻声望了过去。

  章邯终于回来了,确切地说,他是被人抬回来的。

  德音来不及拭泪,爬起来就要冲过去,但她跪了太久,腿上已经没了知觉,一个没站稳又重重摔在地上。章平虽然也陪她跪了许久,好歹习武多年,勉强还能撑得住,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邯哥哥……”德音顾不得腿上的酸胀,跌跌撞撞迎了上去,直到随行的人将他安置在榻上时,她才看清他的样子。

  章邯的眼睛紧紧闭着,眼角处泪痕未干。青灰的面色毫无生气,嘴边、下颌处隐隐还残存了一些暗红的血迹。

  “快,打些热水来。”

  章平飞奔出去,不多时端了一个铜盆进来,将打湿的布巾拧干递了过去。

  德音接过布巾,小心翼翼将章邯面上的污迹擦去,待擦到眼角时才发现,他的眼睑一直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做着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邯哥哥?”德音心头一空,握住他冰凉的手,紧紧贴在面颊上,“邯哥哥,你怎么了?你快点醒过来!”

  过了片刻,章邯似是有了些反应,嗓间压着一声低低的叹息。

  “邯哥哥?”“将军?”

  德音与章平几乎同时凑了上去。

  颤栗不止的眼睑终于缓缓睁开,然而那双眸似是失了焦一般。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德音的脸上,却又不像是在看她,空落落的,如同隔了一层浓浓的迷雾。

  德音又唤了几声,章邯仍是没有回应。德音被他的样子吓到,紧紧拽着他的手哭道:“你看看我啊,你和我说话啊,你叫我的名字啊!”

  眼见她情绪崩溃将要失控,又怕她会吓到章邯,章平赶紧将她拉到一边:“公主,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德音咬着牙,目光越过章平的肩头,落到榻上那人的身上,又忍不住低声呜咽。

  “将军应该是知道真相了,他将那二十万将士看得比他的命还重,乍闻如此惊天噩耗,他一定会震怒交加。他一直没能痊愈,恐是伤了心神,您越是着急,就越会刺激到他。您别急,我们慢慢来,一定有办法的。”

  德音咬着唇强压着心中的狂风骤雨,稍一拭泪,重又打湿布巾,走到榻边,轻轻替章邯擦拭着唇边的血迹。

  章邯仍旧没有动静,任凭她摆布,仿佛这天地间的事情再与他无关。

  见他这幅惨淡萧索的模样,德音忍不住心口一阵剧痛,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邯哥哥,你别急,你也别恨,你有什么想说的和我说,我一直都在呢……”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响起一阵人声。

  方才那些楚兵将章邯放下后就纷纷退了出去,这个时候不知道来人会是谁。

  那两个人嗓门不小,其中一人骂骂咧咧地抱怨,所有的话都清清楚楚地飘进了屋里。

  “你说将军怎么想的?章邯这个人杀了我们多少弟兄?如今秦军都没了,还留着他做什么?”

  “哎呀,小将军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你怕什么?听见才好!秦人暴虐,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全死完了才好!死不足惜,死有余辜!”

  二人吵吵闹闹进门,就看见章平铁青着一张脸堵在门口。

  进来的人一老一小,老的背着个药箱,看样子是军中的大夫;小的精神抖擞、盛气凌人,看打扮像是项羽的亲兵。

  那少年也不惧章平,直接绕过他,领着大夫进了来:“那个……项将军听说章邯病了,特意让大夫来瞧瞧。反正能不能治好得看天意,老天爷要是想收了你们这位主帅,我们也没办法。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种事,随缘吧。”

  少年仰着脖子说着风凉话,完全没留意背对着他坐在榻边的德音。德音只觉眼前红光一闪,脑子里嗡鸣声四起,仿佛要炸开一般。

  “你在这说什么混账话?!”章平怒不可遏,实在听不下去,想要上前与他理论。

  “我说得难道不对?”那少年分毫不让,“章邯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他偷袭我项梁将军、绞杀我楚军的时候可曾想过能有今日?”

  “混账!”

  眼见二人就要动手,大夫赶忙上前劝和,却被少年一掌推搡在地。

  德音忍无可忍,猛然起身低喝一声:“再吵全给我滚出去!”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似男子那般低沉,却携着不容忽视的迫力。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停顿片刻,那少年忽然惊讶着叫了一声:“姐姐,怎么是你?!”

  德音一愣,随即被那少年拉住了手。他指着自己的脸,兴奋地喊道:“是我啊!姐姐,你还记得我吗?那年在定陶城外,你救过我一命!”

  德音诧异地打量了他几圈,模糊的记忆终于再度清晰了起来:“原来是你……”

  少年只顾高兴,不停晃着她的手:“那时要不是你帮我包扎伤口,还将自己的干粮和坐骑送给我,我哪能顺利躲过秦军追杀,更不可能回到项羽将军身边了!我一直想谢谢你,可找了好久都没能再找到你……”

  说到此处,他忽然沉郁下去,朝榻上的章邯瞄了一眼:“没想到,你竟然是秦人,还是秦国的公主,章邯的妻子……”

  德音轻轻拽开他的手,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那个时候,她转首看向大夫,伸手一引:“大夫,还请您挪步。”

  大夫趋步上前,跪在榻边就开始诊治。德音放心不下,守在一旁寸步不离。

  见她似乎并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少年撇撇嘴,默默退了几步。一转头看见章平仍旧怒意满满地瞪着自己,他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

  屋内重新陷入沉静,只有大夫偶尔几声喟叹。最后,他向德音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然后才准备去抓药、煎药。

  见大夫收拾好药箱要出门,那少年便没了待在屋中的理由。他小心翼翼瞧了德音一眼,却见她仍旧背对着自己坐在榻边,俯着身子照顾着榻上的人。

  看样子,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一定让她不悦了。少年忽然觉得愧疚,可又碍于面子,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准备出门。

  方走到门口,忽然听见德音的声音淡淡飘了过来。

  “我救你的时候,就从衣着上看出你是楚军了。救你,和你是哪国人没有关系。你当时奄奄一息,我不能见死不救,这是为人的道义。你骂秦军残酷,可你们昨夜做的事情难道就是仁慈?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秦军将士在疆场上浴血厮杀,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国土。他们是英雄,是昂首立于天地之间的英雄!不容亵渎、不容污蔑!”

  少年猛地转身,见她仍旧背对着自己,瘦弱的肩头微微颤抖,声线里夹杂一丝哭腔,却又被她倔强地压了回去:“我也知道秦楚恩怨已久。可你要明白,若是战事一日不停,这仇怨就永远没有了结的时候。一代又一代,彼此仇恨、不共戴天!”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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