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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亡羊补牢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4154 2021-04-06 13:19

  胡亥的口吻明显比方才客气了许多。李斯定了定神,不安地四下张望。胡亥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挥手示意仲广将内卫都撤了下去,只留下几名贴身侍奉的宫婢。

  “这里没有外人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李斯稳住气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真诚:“陛下,臣听闻咸阳有流言,污蔑臣与李由私通叛军吴广。听闻此言,臣悲愤交加。臣追随先帝灭六国、定天下,为大秦操劳半生。如今蒙陛下不弃,还能继续忝居朝堂,辅佐陛下、匡扶社稷。臣不求嘉许,但这一颗对陛下、对大秦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李由不能及时剿灭叛军,乃是天时、地利、人和皆不与他方便。朝中有人不想见他执掌兵权,便暗中处处掣肘,即便是王老将军再世也无能为力啊!如今章邯旗开得胜,虽说是他用兵得当,可平心而论,若非李由一直坚守不肯放弃,将吴广大军牢牢牵制住,狠锉叛军士气,继而使得叛军内部出现分歧,搅乱了进攻步伐,只凭章邯那区区五万兵马,绝难克敌制胜。陛下,所谓举贤不避亲,臣并非是包庇李由,实则是因为这其中的内情过于复杂。无论如何,李由效忠陛下、为陛下清除叛逆的决心不容置疑!”

  胡亥一早便猜到李斯的心思,却没想到他说的如此直白,所谓朝中有人掣肘,不就等于点明是赵高在作祟?但李斯不知道的是,李由掌兵其实也是胡亥所担心的事,赵高只是顺着他的心意落实下去而已。

  “哦,原来你是想说这个啊。”胡亥故作不在意的模样,尽量安抚着李斯的情绪,“朕知道李由不容易,上阵杀敌哪有容易的?朕不怪他,你不必多心。朕久居宫中,不曾听过你说的那些谣言。若论忠心,满朝文武无人能出爱卿其右,你就不要自扰了。”

  胡亥话里话外都透着敷衍,李斯听着窝火,压着火气不依不饶:“臣为了大秦肝脑涂地,今日便是豁出去了,忠言逆耳,不吐不快!陛下,君疑其臣,无不危国;妾疑其夫,无不危家。赵高实为祸国殃民之徒,对内,他将陛下孤立于禁中,挑唆陛下与群臣的关系,使君臣离心。对外,他假借陛下天威,擅专赏罚生杀大权,威势与陛下无异,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若论谋逆,赵高才是居心叵测!陛下绝不可再听信奸佞谗言,速速将此等小人国法处治,否则大秦危矣、陛下危矣!”

  若是换作旁人,听了李斯这番义正言辞的直谏,怎么也会被刺激的清醒一些。可胡亥不同,他与赵高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赵高掌握了他太多的秘密,又确确实实为他做了许多别人不敢做、做不了的事。胡亥不是一个雷厉风行、果断干脆的人,小聪明他是有的,但在大事面前,他总是不能直击要害,反而会将许多感情纠缠在一起,越裹越乱。依赖赵高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这种惯性逼着他不自觉成了瞎子、聋子,只看自己想看的,只听自己想听的,对那些显而易见的事实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不论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胡亥都不能、也不愿离开赵高的扶持。或者说,即使他已经觉察到了异样,却依旧自欺欺人不愿深究。即便是赵夫人的事,他也没有想透彻,眼下他只一心想让仲广查明真相,至于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依据结果又该如何处治赵高,他统统没有想过。

  而所谓孤立禁中,这件事说起来胡亥自己也有私心。他从心底里不愿意和朝中这帮人打交道,每日里枯燥且严肃的朝会,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受刑。反正到最后事情总要交给赵高去处理,那就干脆省了朝会这么个环节,直接把事情交给他得了。不过要让胡亥拱手把所有的权力都交给赵高,他心里也不甚踏实。所以他才会要求赵高每日必须将群臣的奏章都送到宫中来,由他亲自审阅。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些奏章在入宫前早已经被赵高删选了一遍,能呈到他面前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而已。

  胡亥不知道赵高耍的手段,自以为还牢牢握着皇权,也就没把李斯的话看得多严重。

  “丞相,赵高出身卑微,之前也没有你这般风光,他在朝中根基不深,哪里掀得起风浪?再者,他为朕做事一向勤勉踏实,从没有过怨言,你是不是太多虑了……”

  见李斯红着脸又要再争辩,胡亥赶紧换了个语气:“好好好,你说的话朕听进去了,朕回头就让人去查查他,看看他是不是不老实,私下有没有做什么不轨之事。”

  “陛下……”

  李斯还要再说,就听胡亥忽然捂着脑袋哎呦一声。仲广机灵,知道他是不想再纠缠下去,忙招呼宫婢:“快!快!陛下旧疾又犯了,快送陛下回去!”

  李斯想要上前探探情况,被仲广一把拦住:“丞相大人,陛下都这样了,您就少说两句吧!等陛下好些了,他若有事,自然会唤你的!”

  说罢,一行人径自离开,将李斯一人晾在了园子里。

  回了寝宫,仲广喝退众人,待他回到胡亥身边时,胡亥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坐在榻边托着腮出神。

  “陛下?”

  仲广轻轻唤了几声,见胡亥没反应,跪趴在他脚边,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您说赵大人会不会真的有异心?”

  胡亥瞪了他一眼,一指点在他脑门上:“你以为他和你一样傻?朕告诉你,李斯、赵高,都不是会生出异心的人,或者说,他们不敢!先帝虽逝,但余威尚在,再多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做这种事。这些人都是想攀附朕,借朕来荣耀自家门庭罢了,斗来斗去,好没意思。朕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李斯这么一闹,他和赵高之间就没了转圜,过不了多久,朝中又会剑拔弩张,闹得不可开交。唉,朕想躲也躲不开,真是烦死了。早知道做皇帝这么辛苦,那时候还不如……”

  “嘘,陛下。”仲广及时嘘了一声,胡亥心领神会止了声。

  “罢了罢了,你去教坊找几名善舞的舞姬来,朕心里堵得慌。”

  仲广捣米一般点着头,颠颠地退了出去。

  李斯前脚刚出咸阳宫门,后脚就有人将消息递给了赵高。听闻李斯的言论,赵高惊骇不已。他果然还是小看了李斯,这个人绝不是个软骨头,不会任人揉捏毫无反击之力。虽然李由抗敌不力,李斯自己在朝中的威望也严重受损,可他棋行险招,目的就是拼死一搏,来个鱼死网破。

  “既是死也要拉我垫背,那就休怪我不顾念往昔同僚之情了。”

  赵高想要痛下杀手,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函谷关以东眨眼间已是天翻地覆。

  章邯不负众望,率军追杀周章大军至曹阳,再次重创叛军。周章力不能敌,连夜败走渑池。章邯没有再给他喘息之机,一举攻破渑池,周章兵败自尽而亡。

  然而这一则捷报并没有给秦廷上下带来多少欢欣。继陈胜之后,各地叛军声势浩荡,燕、赵、齐、魏皆自立为王,统一的帝国再度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

  山东之地,战火又起。叛军此起彼伏、互相呼应,秦帝国的统治已是岌岌可危。

  赵高不敢惊动胡亥,硬是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

  章邯虽在司马欣的鼎力相助之下大大增强了军力,已达十万之众,但想要继续扫清盗寇,仅仅靠这十万人远远力不从心。他已经连着给胡亥上了好几道奏章,请求调王离大军驰援。这些奏章捏在赵高手里,激得他坐卧不宁。

  若要保住自己的位子,一方面要继续瞒住胡亥,另一方面又要尽快平定叛乱。外面的形势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王离大军一动,章邯的势力必定又将大增,想要再控制他比登天还难。可若不让王离支援他,面对遍地涌起的叛军,章邯独臂难撑,迟早会扛不住。一旦他扛不住,咸阳就完了、大秦就完了,那个时候,自己连命都没了,哪里还有机会再挟持胡亥、把控朝局?

  赵高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个着落,正犹豫不决时,阎乐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大人,大事不妙!”

  见阎乐气喘吁吁、一脸惊恐,赵高的心跳又漏了好几拍:“何事大呼小叫?”

  “大人还记得楚国大将项燕吗?”

  赵高转了转眼珠:“当然记得!就是因为他,当年先帝在淮水大营差点遇刺身亡。不过,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突然又提起他来了?”

  阎乐跑得太快,只觉喉头冒了烟。他使劲吞了几口口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项燕在楚地颇有声望,之前陈胜起兵时便用了他和扶苏公子的名号,大肆延揽人心。如今项燕后人项梁、项羽起兵于吴地,一呼百应,他们本就是将门世家,用起兵来较陈胜之辈远去甚多,楚吴之地已经彻底乱起来了!”

  “什么?”

  “我们一直小瞧了叛军,以为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可如今燕赵齐魏纷纷复辟,背后皆是六国遗族力撑。再加上楚国相氏,这些人的实力绝不容小觑啊!”

  见赵高面色铁青,完全说不出话来,阎乐顿了顿,眼中满是求生的渴望:“大人,这个时候保命要紧啊!要不,还是先调王离去支援章邯吧!章邯若是败了,我们谁都活不了。”

  赵高紧紧抿着嘴不吭声,因为过于紧张,手脚皆是忍不住打颤。

  “大人!”阎乐失了耐性,不顾尊卑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袖。

  赵高猛然惊醒过来,大喝一声:“调兵!调兵!让王离立刻回来驰援章邯!”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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