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次她制毒割破手,血流不止后,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秦烨看不过去,一把上去躲过她手中药材扔在地上。
“你这样子没日没夜的尝毒试毒,承然确实在替龙旂解毒的方面有突飞猛进的发展,但是你自己的身体呢?”秦烨又急又怒,将她直接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心乱如麻,即使知道他说的话全部都是为了她在着想,可还是固执己见,“我已经将解药研究的差不多了,只差合适的药引了,就可以解开龙旂的毒了。”
她朝他没事地笑着,手指上还在淌血的伤口,好似丝毫没有疼痛感一般。
她坚持:“我要快点把他的毒解开……”
这样她能离开这里,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弄清楚自己对龙旂,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柔然,你疯了!”
秦烨咬牙切齿,硬生生从牙齿缝里蹦出来这么几个字。
“我就是疯了,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放开我!”柔然挣扎着。
可是她的力度怎么能比得过从军过的秦烨,挣扎中反倒把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几乎贴在了一起。两人各自生气,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双目怒视着对方。
然而他们这种怒视,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外人眼里看来,更像是在深情对视。
龙旂收拾完东西,来到药草院准备和柔然道别,谁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场景。
他深深看了眼里面的两人,随即转身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心情复杂的柔然自是没有察觉,反倒是正对院门口的秦烨发现了他离开的背影。
秦烨警告着柔然:“毒你得解,但是你自己的身体也不能不顾,要是我发现你因为龙旂糟践自己,别怪我对你动手动脚,强制将你从这里面拉出去!”
说罢,他甩开了她,愤愤离去。
柔然颓坐在地上,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是哪,可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这些事情。
龙旂马上就要走了,对于他的离开,她除了担忧以外,更多的还是不舍,这种情感对以后要离开的她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柔然想,自己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少见龙旂,免得再因他牵起自己更多不该有的情绪。
她继续在药草院里研究着解药。
另一边,愤然离开药草院的秦烨追着龙旂来到了大堂,门外的马车已经备好,小侍卫也已经将行李全部搬到了马车上。
“你现在就要走?”秦烨拦住了准备出门的龙旂问道。
龙旂头也不抬,淡淡“嗯”了声。
“你连句道别都不跟她说吗?”
“你们两人气氛这么好,就算我不说,有你陪着她,她也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感到难过。”龙旂情绪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是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低沉。
“你们怎么一个二个都是这个德性!”秦烨气得跳脚,“龙旂,她当你的姑娘当了这么久,你当真对她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龙旂垂下眼眸,看着手里把.玩的玉佩,言简意赅道:“没有。”
“你!”
秦烨被噎住,气急败坏道:“行,既然你没有,那我有!我一看到她就巴不得把她娶回去,天天和她黏在一起,一起吃饭睡觉、沐浴游湖,小美人那妖娆身姿雪般肌肤,你不懂得珍惜,我自会好好帮你享受——”
“闭嘴!”
龙旂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秦烨和柔然在一起的画面,一起做着他曾经和她做得亲热事迹,怒喝道,“她不是你能够随意玷污的!你给我离她远点,不然等我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满脸暴怒,倒是真合了秦烨的意。
秦烨边露出得逞的笑意,边后退,留给了他一句令人遐想非非的话。
“放不放过我,等你回来再说吧。”
话落,秦烨身形一闪,直接离开了龙家。
龙旂手里死死握着四颗铁球,生生将其捏碎了才缓缓舒出了口中浊气。
“少爷,我们是进去告诉姑娘一声,还是直接离开?”小侍卫拿捏不准龙旂的意思。
龙旂深深看了眼柔然所在方向,沉声道,“直接离开。”
说罢,小侍卫扶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路过熙来攘往的市集,再往前便是出城的大门。
小侍卫坐在马匹后面一言不发地赶路,马鞭扬起又落下,在马匹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蓦地,他听见身后车厢内传来了一句幽叹。
“加快脚步,早去早回。”
小侍卫心里一喜,赶马的速度倒真加快了不少。
入夜时分,柔然从药草院洗漱完回到东厢房,发现往日里本应该在床上入睡的龙旂,今日迟迟不见身影。
“阿欣。”她扬声唤道。
“姑娘,奴婢在。”阿欣敲敲门,推开走了进来,“怎么了吗?”
“少爷呢?”
“回姑娘的话,少爷今日已经启程出发了谷城。”
话落,柔然愣了半晌,龙旂这句招呼都不给她打,就离开了龙家吗?
她摆手让阿欣退下,自己回到床上躺了半天还是没能成功入睡,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有点睡意。
可迷迷糊糊还没进入梦乡,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醒。
“姑娘,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
柔然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身,跑去给阿欣开了门。
“姑娘,家母说自己身边的侍女出了事,怀疑是姑娘你做的,现在带着人赶到龙家来找你,说要讨个公道啊!”阿欣着急地拉着她喊道。
少爷昨日才离开,今天家母便找上了门,想必是有备而来。
“阿欣,你先出去,我随后便来。”
将阿欣赶了出去,她连忙起身收拾东西。
拿不准家母为什么会将自己侍女的事情算到她身上,柔然提前就一些救急物品带在了身上,还揣了不少银子。
离开厢房出去的时候,家母已经气势汹汹地落座大堂的正坐山了。
“家母,儿臣起身迟了,还望家母恕罪。”柔然低头敛眉走进大堂,当着家母的面前跪倒在地。
“恕罪?”家母凤眼一眯,拍桌喝道,“要本宫说,你就是罪该万死!”
“儿臣求家母恕罪。”柔然惊慌抬头,心里却无比纳闷,全然不知道家母为什么这么生气。
心里想着,嘴上也便直接问了出来,“不知何时惹得家母如此生气,还望家母指点一二。”
“你不知道?”
家母怒发冲冠,一巴掌冲着柔然呼过去。
柔然只感觉一阵掌风朝她袭来,下意识侧头想躲,但碍于这人是家母,又深深把头伸了过去。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捂脸,将头低得更甚,“家母,儿臣知错。”
错在哪?她虽然不清楚,但是看到跟在家母身边的阿橙,心里也有了七七八八的猜测,不管如何,还是先认错为好。
“你知道错?我看你这样也是不知道错的在哪!”家母怒道,“本宫宫里的侍女小雅,今日在花池发现了她的尸体,仵作说她已经死了!柔然,你好狠的心啊!小雅才刚入宫没多久,那天晚上家宴结束,就只有你见过她,你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有,家母,这是误会啊!”
柔然急忙摇头否认。
纵使她再怎么对家母不满,她也不可能会对她身边的人下手啊!深深宫苑,她一个龙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在皇宫里冒险杀死一个侍女?
“家母,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还望家母明察。”
“你是觉得我大老远从皇宫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诬蔑你吗?”家母气得浑身发抖,“你还要让我怎么明察?小雅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顿了顿,她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拉过阿橙对柔然说道:“你把你从小雅尸体上发现的,说给她听!本宫看她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阿橙在旁边冷眼看了跪在地上的柔然许久,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她心里很是得意。
“姑娘你可能那天趁着夜深没人,以为你对小雅下手没有人会看到,可是姑娘你可知道什么叫做百密一疏啊。”
阿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走到了柔然面前,控诉道,“姑娘,这可是你写下的字迹?你借着要帮家母看病为由头,趁着家母熟睡的家母不备,想要对家母下手,可是碍于小雅在现场阻挡了你的计划,于是你就对小雅痛下杀手,我说的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柔然现在要是还反映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白活了两世。
“家母,当时我正准备和少爷回府,是小雅说家母你身体抱恙不便与外人张扬,而阿橙又请假回乡,才特意找我过去帮家母你瞧身子的——”
“你还狡辩?阿橙跟了我十六年,她家里就仅剩她一人,何来的回乡?”家母扬声喝断了柔然的话,“且不说她老家还没有亲人,就说这十六年的日日夜夜,她没有一次离开过我身边!柔然,你就算是要撒谎,也应该先把草稿打好了在撒,不要以为现在小雅死了,死无对证,你就可以张口胡来!”
家母气愤地站起身,手颤.抖着指着柔然说道。
死无对证……
柔然急中生智,连忙说道:“家母,小雅来找我的事情少爷也知道,那时候少爷也在场,若是家母不信,大可以等少爷回来了,让他主持公道!”
“这种事情你居然还要去麻烦旂儿?”
提到龙旂,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我告诉你,旂儿虽然现在是个手无兵权的闲散少爷,但是不代表这些后院事物也要一一去烦他操劳!”
“今日本宫是封锁了消息过来找你,一来是为了维护我旂儿龙家的颜面,二来也算是对得起你叫了我这么些日的‘家母’,从今日起你有多远走多远,别让我再在旂儿的府上看到你!否则下次就不是让你离开这么简单了!”
家母恶狠狠说道。
柔然心中却了然。
她与她兜兜转转了好大一圈,就是为了趁着龙旂不在的时候对她下手。
没有他庇护的她,自然没有办法跟压她一头的家母做斗争。
这一计,想必是她们早就计划好了的。
柔然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既然家母等人是打定了注意今日要把她赶出龙家,纵然她再有理都白搭。
家母见她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不说话,以为她是认了罪,当下招呼着左右,“来人,把这人给我逐出龙家!”
左右侍卫在一旁看着,脚步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
“你们在怕什么?从今以后她不再是二少奶奶了,把她给我轰出去!”家母见侍卫们脚步犹豫,火气更大了,“怎么?我堂堂家母,龙少爷的生母,在这个龙家里还做不了主了吗?”
“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眸色里满是为难。
柔然将他们神色收归眼底,心里已有伎俩,点头应下了家母的话。
“既然家母执意要将儿臣赶出龙家,儿臣也不敢不从。”她冲着家母行了个礼,“今后还望家母能够好好保重身体,儿臣就此告退。”
她起身,深深看眼了一旁奸计得逞无比嘚瑟的阿橙,转身示意准备冲上来的阿欣不要轻举妄动,随后离开了龙家。
家母是看准了龙旂不在龙家所以特意前来找她麻烦,而她既然能笃定龙旂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就说明她动了手脚的地方不止她这一处。
想清楚前因后果,柔然决定即刻启程去找龙旂。
从皇城去谷城的路并不远,她一人一骑马鞭飞扬,虽然不熟练,但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耳濡目染还是勉勉强强能够起动马匹。
只是这一路柔然走的并不省心。
从买马,再到骑马走出城门,她发现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她。
虽然一直与她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但一旦她有任何风吹草动,后面跟着的人也会紧随其后,跟上她的脚步。
离开皇城,那些人的步伐变得大胆起来,一点也不害怕会被柔然发现。
躲是躲不掉了,那便只能迎上去。
她调转马头,主动带着他们拐进了一处无人的密林。
马步渐缓。
身后的刺客也放慢了脚步,将她团团围了起来。
“家母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居然一次性拍了这么多人?”柔然细细数了数,发现一共有八个身怀武艺的人,不禁笑道。
为首的那人长得最是强壮,见柔然直言说中了他们的幕后指使者,也不躲避直接了当承认。
“姑娘,既然你也知道我等是奉命行事,既然如此,还望姑娘能够老实依顺着我们,不要反抗。”那人说道。
她听后,不怒反笑:“那你倒是告诉我,依顺你们我会落得个什么样子的下场?不依顺又是什么下场?”
“姑娘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若是姑娘老实一点,我们能够给小姐留一个痛快,让小姐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也就是说,我横竖都是死?”柔然轻笑出声,眸里透着凌冽寒光,“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依附于你们?”
“既然姑娘执意如此,就别怪小的们不客气了!”
双方谈崩。
刺客率先动手,一人一把长剑,踢开身下马匹朝着柔然飞身而去!
不成想,八个人齐齐在半途中狠狠摔在了地上,纷纷捂住胸口疼得满地打滚。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柔然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八个人,很是满意自己这次的成果,悠悠开口说道。
话落,林叶飞身落下来了一个蒙面男子。
单手执剑背于身后,走到了柔然身边,冲她行了个礼。
这个蒙面男子的双眸清明干净,她一下便认出来了此人。
“廖鹤鸣!”她兴奋地下了马,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会在这里?”
廖鹤鸣见自己被认出来,也不再继续遮掩,摘了脸上面巾,笑道:“姑娘前些日子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办妥,本想去龙家告诉姑娘,谁知正好遇到了姑娘出来。本想着直接上去跟姑娘你打招呼,但是见你身后跟着他们几个人,便打算按兵不动,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顿了顿,他感叹道,“还好姑娘你没事。”
柔然自是知道他顾忌的是什么,丝毫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摆手说道,“没事,不过是皇室中有些动荡罢了。”
说罢,她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些了,我本来想着是直接去谷城找少爷来着,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跟你去看看你做事的成果。”
廖鹤鸣欣喜,“姑娘,我来找你就是想带你去那个地方的。”他向四周张望了一番,“正好这里距离那个地方不远,我这就带你去。”
他的年纪本就不大,难得受到重用。
此次柔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的作为展示给她看。
廖鹤鸣牵着柔然的马匹一路往西走去了一个湖边,一直走到山脚下,湖水也在那里走到了头,山脚是悬崖的山脚,迎面扑来的便是奔流不息的瀑布。
“就在那里。”
她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有一个依附于树干之间的小村落,四周被枝叶装饰得极好,若不仔细看,跟本就不会发现其中还有房子和人活动的痕迹。
柔然惊叹,“你怎么会想到把房子建立在这里的?”
“他们全部都是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穷苦孩子,据我的观察,这个人贩子不是一般的人贩子,他选的小孩全部都是骨骼清奇适合习武的人,这倒是帮我省了不少的事情。”
廖鹤鸣将这些人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柔然。
在他的介绍下,她走进了那些孩子生活的地方。
其中有健全的孩子,也有受伤了的孩子,只不过每个受伤的孩子身上都有明显被医治过的痕迹。
柔然看得奇怪,“你们身上的伤口,是谁给你们包扎的?”
几个孩子被她问着,相互看着对方,眼里满是警惕。
廖鹤鸣见状,连忙出来帮她打着圆场,“这个人是我们的主子,不会害我们的。”
见廖鹤鸣都在帮她说话,孩子们虽然扭捏,却还是装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主子,我们的伤口都是阿布帮我们包扎好的,我们能活到现在,全靠阿布在外面拔药草回来吊着我们的命,不然我们早就死了。”
“是的主子,阿布人很好,主子不要罚他,要罚就罚我们吧。”
柔然这才知道,方才他们犹豫将小大夫的名字告诉她,是怕她会惩罚那人。
这些孩子一共有十五人,可最大的不过才九岁。
难以想象这些年他们都过得是什么样子的生活。
她蹲下身子,摸着最小的那个孩子的头,轻声道:“只要他能好好医治你们,我非但不会惩罚他,还会给他奖励。”
“真的吗?”
她点头,给出了承诺,“真的。”
“阿布,快出来,主子说会给你奖励!”
话落,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顶着一头毛躁躁的凌乱头发从众人身后爬了出来,头上顶着两根稻草,眼神干净却丝毫没有惧怕之色。
柔然看他很是喜欢,冲他招手,“阿布,你的医术是谁交给你的?”
那些孩子身上被包扎过得痕迹,与她当时在医院里见过前来实习的小.护.士相差无异,他小小年纪能有这个举动,倒是让她十分惊讶。
“我要单独和你说。”阿布不怕生,也没有其他人那般惧怕柔然,直言要求道。
倒是让她一愣,随即笑着应了下来,“好。”
在廖鹤鸣的带领下,她找了一处单独的小木屋,带着阿布走了进去。
“你要跟我说什么?”
柔然口吻就像是对待小孩子一般,让阿布听得眉头只皱。
“你别这样跟我说话。”他有些抵触地往后退了两步,眸里染上了些许伤感,“医术是我自己学的,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她轻笑,继续追问道,“可据我所知,你一直都跟他们待在一起,所学所练的也只是武功身法,并不是医术。”
显然,他并没有告诉她实话。
再怎么样,她现在也是以大人的姿态站在他面前,身高的优势以及气势上的优势都让他感到压力。
阿布心里一股烦闷升起,直言道,“我要是跟你说,我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借尸还魂过来的,你信吗?”
柔然惊了。
“借尸还魂?”
这个遭遇怎么和她一模一样?
阿布误以为她是接受不了,忍不住撇嘴,“我就知道你不信,主子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我信。”她反应过来,连忙答道。
毕竟她也是这个样子,才会到这里来的。
“你要记住,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你现在就是你使用的身体这个人,不再是你以前的人了,知道吗?”她将注意点一一说道,“不管这个身体有过什么样的纠纷,最后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你自己好好调整心态去应对。”
“我知道。”
阿布涩涩开口,“连那种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我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地方能拦住我。”
见他心里有数,她也便不再多言。
两人聊完已经是深夜,柔然留在单独的一间木屋里歇息了一晚。
次日,她是被外面的训练声响震醒。
起床推窗,不远处的空地上,十五个孩子由矮到高站了三列,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把木剑,一挥舞一声吼,动作整齐划一,每个人手都举得十分平稳。
柔然梳洗完走到他们附近静静看着。
“姑娘。”
身后廖鹤鸣唤着她。
她转身望去,只见廖鹤鸣手里端着碗馄饨走到了她面前,“姑娘快尝尝吧,这是阿布今天早上特意包出来的,味道还不错。”
柔然端过他手中吃食尝了一口,是这个世界没有的味道。
柔然从来没有吃一份东西,吃得如此想要回家。
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忧比喜多,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的日子里,在龙家的生活举步维艰,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身首异处。
当时毕业,她宣誓过,原本自己这双手是用来救人的,没想到如今在这里生生被逼成了杀人用的凶器。
谁能想到,一个救人无数的大夫,自己身上却揣满了毒。
“你怎么哀声叹气,是这个馄饨不好吃吗?”阿布小脸上满是疑问,够着身子拿过柔然手中勺子尝了一口,“味道还行啊,是之前的味道……你吃不惯吗?”
柔然见阿布一直盯着她看,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情。
“很好吃,就是想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所以……”她有些为难地看着
“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廖鹤鸣一眼看穿了她的顾虑,十分明了地提醒道,“主子,你从龙家出来也有一天一.夜了……”
这么久,龙旂肯定着急了。
想到这里,廖鹤鸣眸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而柔然正在低头看阿布的时候正好错过了。
“这次我有点赶时间,马上就得离开了。”说罢,她将阿布拉到了廖鹤鸣面前,说道,“你等过段时间,我和少爷回来了,龙家的啥情况稳定了一些,就带他来见我,知道吗?”
“我记住了,主子。”廖鹤鸣应道。
她有点感叹他的变化之快,在她印象中,他仿佛还是当日在吉河镇孤寂又固执的少年。没想到才短短几日的时间,就变化了这么多……
柔然唏嘘不已 ,和他们简单到过别之后还是离开了,踏上前去谷城的道路。
管道路途平坦,虽然好走,但是柔然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出行都有马车,即使有时候需要自己步行去苏布可家里,路途也远比现在要近得多。
她走了没多久,便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上了路,旅途劳累,烈日当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了一遍又一遍。
当她感到口干舌燥,择了一处林荫正坐着休息。
蓦地,一阵不同于夏季特有的凉意朝着柔然袭来。
“你在发什么呆?”
一道冷声划破了柔然的沉思,她惊讶抬头,发现龙旂就在她不远处定睛看着她。
“少爷……”她缓缓开口,竟有些哽咽。
被家母赶出府的委屈在见到龙旂的瞬间悉数涌上了心头。
“过来,跟我回家。”
龙旂难得没有冷着一张脸,虽然也没有太和颜悦色, 但莫名就让她看得心头一暖。
话落,他转身往马车靠近,留下一道背影给了她,这是这次他离开的速度远比以前离开得要慢得多,是在有意等她。
柔然心头一喜,连忙追了上去。
“少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一上马车,她一边观察着龙旂的脸色一边问道。
龙旂没有理她,静静看着手中公文不予理睬。
“少爷,我从昨天都今天为止离开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你有没有担心我?”
“少爷……”
“闭嘴,吵死了。”
龙旂眉头一皱,公文一合,冷飕飕看了她一眼,随即将公文放置一旁又换了一份。
这次由于有人赶马车,小侍卫也就坐在了车厢内,车厢很大,即使坐三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小侍卫见两人互动,龙旂僵硬着脸不予以理会,心里偷笑,插嘴道,“姑娘,你不知道,昨天龙家的人说你离开龙家后,少爷二话不说放下手中公务调动了左右人马出来寻你……”
“小侍卫,你很闲?”龙旂冷冷横了小侍卫一眼,后者悻悻摸了摸鼻子,扔给了柔然一个眼神后,识趣地闭上了嘴。
“小侍卫,你出去。”
还没等她给出回应,龙旂又再次开口说道。
迫于他的威慑,小侍卫老老实实走出了车厢,重新坐回赶马车的位置,和外面的兄弟一起挥起了鞭子。
“少爷……”柔然试探性地叫了叫他,也学着龙旂一起皱眉,“少爷你为什么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流落在外的这些时间里面过得有多凄惨?”
说罢,她煞有其事地咂嘴叹气。
“这件事……”龙旂闭眼,幽幽道,“这次确实是我对不住你。”
她震惊,没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连忙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夫人院里里的那个侍女小雅会突然去世,而紧接着家母就找上了门,但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少爷,我们等谷城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关于这件事情一定要回去好好查查!”
“你放心,这件事本少爷定会给你个公道!”他保证道。
她心里已经想清楚了,这件事情如果龙旂不方便出手调查,她就去找苏布可,虽然总麻烦他不太好,但事关自己在家母那里的声誉,她不能白白蒙冤。
说着话,两人在马车里坐着,晃晃悠悠也便抵达了谷城。
谷城城门口戒备森严,过往行人车辆都得严加查看,全然一副戒严模样,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少爷,这是什么情况?”柔然从窗口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落下帘子问道。
“当日从吉河镇逃走的聂天央,就潜伏在谷城里。”龙旂淡淡说道。
寥寥数言,她却已经意识到其中事情的重要性了。
士兵查得严,来往马匹车辆由上至下由内而外皆被检查地仔仔细细。这一幕让柔然看得既熟悉,又觉得有些许不安。
“少爷,谷城的城门怎么着也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若是聂天央真的以身犯险潜伏其中,少爷怎么能够保证每个城门口的士兵都尽职值守,严格地巡查每一个人?”
毕竟,她以前看的古装剧里面,但凡有重兵守城,被抓之人必定能够买通士兵钻空子溜出城外。
“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若以前这里全是我的人,我自然能够保证聂天央有进无出,只可惜现在……” 大唐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