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房,在她自己的位置坐下,宋京墨正式开口说:“本来让你看一看我的笔记,是想让你整理出一些适合刊登在书上的内容,翻看你的笔记时发现,你自己的一些想法倒很有趣。”
温南栀没想到他从早上时就想说的正事竟然是这个,呆了几秒思路才跟上他,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笔记上的内容:“我不懂调香的具体步骤,只懂辨别香味,但为了能把事情说的更专业更具体,宋先生笔记里的内容,我都仔细研读过的。至于我自己的那些想法,都是一些非常浅显的见解,多是闻到某一款香水或某一些材料的气味组合,会给人以什么样的感觉,适合在什么场合使用之类的。”
“这很好。”宋京墨仅仅说了这三个字,就惊呆了温南栀。
她总觉得宋京墨如果当老师,一定是严师,他为人严谨,对待自己也十分苛刻,却没想到看过她笔记上的内容,会直截了当给与这样高的评价。
宋京墨大约也看出,从两人开始这场谈话,温南栀的表情就总处于迷茫和呆愣之间,待他夸奖她“很好”,她的脸色就更明确了。
就好像是藏不住心事的孩子,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怎么可能”!
他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继续自己之前的话头:“此前我和冯月宴也谈过一些这方面的内容,她有她的想法,我也有一些自己的坚持。”沉默片刻,他缓缓说,“我觉得倒是你这一版最适合用在面向大众的香水书上。”
温南栀听得懵懵的,如坠云中,脑子里约莫闪过一个念头,宋京墨的意思好像是,接下来这个项目,需要她好好按照之前的思路解析和表达他的笔记内容?
宋京墨并不是话多的人,能像刚刚那样对温南栀说出赞赏之语,确实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远的不说,但凡熟悉他作风的人,无论是冯月宴还是蒋陵游,若是听到他刚刚那番话,恐怕下巴都要惊掉了。
其实宋京墨的眼光确实很好。他的私人笔记是从专业调香师的角度记录的专业内容,放在面向大众的香水书上,未免会有曲高和寡的嫌疑。冯月宴此前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也对宋京墨提出了自己的忧虑,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她之所以会提出让温南栀先来试试做这份整理笔记的工作,其实更多也是考虑到从初试、复试温南栀的种种表现,她看得出这个小姑娘年纪虽轻,但细致踏实,又是中文系专业出身,文字功底好。却没想到温南栀不仅文字好,领悟力和表达力也是上乘,一段时间踏踏实实记录下来,笔记上的许多心得都投了宋京墨的青眼。
因为冯月宴这段时间忙着陪伴母亲最后一段时光,宋京墨也没多做打扰,因此尚未来得及与她沟通许多细节。但在最近的电话里,他已暗示过冯月宴,说一切进展比预想得顺利,温南栀是个好苗子,有能力一个人扛下这份工作。
冯月宴当时虽然惊讶,还有一些不确定需要当面交谈,更多的是兴奋和欣喜。
对她而言,能一击即中,在如此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合适这个项目、最重要的是不讨宋京墨嫌的文字助手,不知为整个项目节省了多少功夫和心力。
这也可以算是长久这段时间以来,冯月宴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宋京墨停顿了一会儿,给面前的女孩子一些时间消化。接下来就开始逐个问她一些特别细致的问题。
“为什么说觉得芦丹氏的玫瑰陛下,气质像是一位年轻骄傲的女王?”
问到这种细节问题,温南栀反应要快许多:“感觉玫瑰的味道是香甜的,带某种微微的粉感,又有一点尖锐,感觉只有少女时期的女王陛下,才会有这样甜美却锐利不掩锋芒的气质。而且颜色也是明黄色的,看起来像阳光,就像子民们心目中骄傲、漂亮、青春蓬勃的女王陛下。”
宋京墨说:“是因为里面有公丁香。所以闻起来有干燥的粉感。”
温南栀恍然,就听宋京墨又问:“这段也很有意思,你说卡地亚的那款月光香水,闻起来的感觉像是月光照在种着铃兰花的湖畔。”他抬眸,看向温南栀的目光中透着非常浅的笑:“你的嗅觉很敏锐。文字感也好,这两点我都不及你。”
温南栀本来要反驳,如果你嗅觉不好,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一跃成为行业内首屈一指的调香师,可她又不敢说这么直,怕刺伤他的自尊心,毕竟现在“嗅觉”两个字,是宋京墨的禁区。她将话在舌尖打了个转,迂回道:“宋先生是大师级的调香师,我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
宋京墨没有和她争论,只是就着之前那段文字继续说道:“这款香水给出的香料表其实不够精准,不少香水爱好者都曾表示过对这款香水的前调稍感不适,其实是因为前调有水生调的气息。”
他翻过两页,修长的手指滑过某一页的文字:“我看你似乎试过市面上贩售的绝大多数栀子味香水。”
温南栀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有一丝尴尬地点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殊原因,无非是一些少女心思的好奇心,想知道这些知名品牌的调香师都是如何演绎她名字里的这种花香的。
宋京墨抬眸看向她:“但你的笔记里,没有对Pure的点评。” 人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