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狱卒吃惊道：“老爹真是神人，这情节您老人家竟也知晓。”
知县笑了笑，道：“这命案的来龙去脉我都知道了。六爷，我们回吧！”
便吩咐皂隶领狱卒和乞丐找一块门板抬郭才的尸体到大堂去，自和马六爷先出了牢子。
回到衙门，知县先唤过两个皂隶到盛昌当铺缉拿人犯佟昇。又请马六爷在二堂稍坐，自回内宅换了一身七品的青色官服出来。
二人一起到大堂等候。
不多时，一众人等俱都到位。狱卒、乞丐和仵作马大昌在东边站，犯人佟昇在西边站。被放在门板上抬进来的恶臭熏天的郭才尸体放在中间。
击了三下堂鼓，两旁八个皂隶把提着的水火棍在地敲了几敲，面容肃穆，齐声喊“威武”。
知县把那醒木重重一敲，喝道：“堂下犯人佟昇，你且把何时蓄意又是如何毒杀郭才的事从实招来！”
佟昇哪里肯认？只连天价的喊屈。
又道：“不是说我这郭兄弟是病死的么？和小人又有什么干系？”
知县冷笑道：“我问十个人，十个人都没听说过郭才有什么宿疾，既没病没痛，怎会暴毙？你说是病死的，倒听听仵作怎么说哩！”
马大昌伸手在死尸怀里掏了掏，掏出了发黑的二两银子，先在佟昇眼前现了现，又用一块白巾帕包了呈上案去，道：“确定是毒死的，看情形是吃了砒霜。”
佟昇却道：“就算我郭兄弟是中毒死的，又不是小人下的毒，如何能将杀人的罪名强按在小人头上？老爹您即便是我们候官县的老父母也不能无凭无据地冤枉人哪！若是这样，小人便是舍了身家也要到府里去告哩！”
知县冷笑道：“你昨日送过酒菜到牢里不曾？”
佟昇道：“送了。饭菜是在‘李翠莲饭店’买的，酒是在‘十娘酒铺’打的，装饭菜的竹篮和盛酒的坛子都是店家的，小人回去后一一还了。老爹大可使人去问。老爹难道是怀疑小人在酒菜里下毒？可小人昨日带去的酒菜，又不只郭兄弟一人吃了，狱卒大哥和这乞丐都有份，怎的他们都没事。”
知县便对东边道：“你两个把昨日的情形演一演。”
狱卒和乞丐早得了示下，这会子便一唱一和地把昨日佟昇怎么带酒菜来怎么劝酒的情节都演过一遍。
佟昇听罢冷笑道：“这还不够明白么？酒菜是小人在店里买的，来了之后所用的碗筷都是狱卒大哥平常用的，连酒也是狱卒大哥亲自倒的。这其中小人都不曾上手，说来说去都该与小人无关！”
知县道：“你不曾端了碗酒劝郭才？”
佟昇道：“三双眼睛都看着，难不成小人使了什么法术下毒不成？”
知县道：“这用什么法术？我问你，你缘何把你拇指上的指甲剪了？我昨日看时，明明你拇指上还留了半分长的指甲。”
佟昇道：“昨日不小心断了，便剪了。”
知县冷笑道：“还狡辩哩！分明是你事先把砒霜藏在指甲里，劝酒时只拿话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暗地把砒霜都溶进碗里叫郭才喝下去了，事后你为了毁灭罪证才把指甲剪了。”
佟昇听他说的好似他亲眼看见了一般，心里早就慌了，只梗着脖子道：“老爹这想法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小人的指甲真是自己断了不得已才剪的。老爹若硬要把两件不相干的事情扯在一起，小人也没法子，但老爹您总不能屈打成招吧？”
知县笑了笑，道：“你要证据么？这倒也不难。”
着令两个皂隶去‘李翠莲饭店’和‘十娘酒铺’把昨日佟昇借用的竹篮和酒坛带来验证。
片刻后，两个皂隶回说：“十娘酒铺的掌柜也记不得犯人昨日用的是哪只酒坛子，因此只问李翠莲饭店把他昨日用的竹篮拿回来了。”
知县便请马大昌对那只竹篮进行验证。
马大昌令人抬了盆水来，把那竹篮浸在水里，少时用一支银针一试，拿出来时半根都是乌黑。
佟昇面如土色，仍嘴硬道：“这竹篮不知多少人用过，如何能证明是小人下毒？”
知县气急反笑，道：“好么！这时候你还要强撑哩！”
正自气恼，忽有门子上堂来禀：“有两个人说要上堂作证。”
知县吃了一惊，即令门子把人证请上堂。
佟昇听了心里也自打鼓，不知这时来的是什么人，听到脚步声，忙拿眼睛看时，立刻心便灰了。
只见来的两个人，前一个身穿元色夹纱直裰，英眉朗目，俊秀不俗。后一个穿灰绿色裋褐，短小精悍，伶俐机变。
前一个是盛昌当铺的少东家张悬张文渊，后一个是街前药店里的伙计，便是昨日里喊住他的那个晁三。
知县不认得晁三，只认得一个张文渊，便先问他的证词。
张文渊作揖道：“今早老爷差人来拿佟昇时，小可恰好不在店中，回去听说郭才没了，心里便怀疑是佟昇偷摸做了什么恶事。两位差大哥在街上找竹篮和酒坛时，正好小可又出门，便立住听了会儿，突然听旁边一个伙计自言自语什么‘怪道佟掌柜先前来买砒霜’，小可吃惊不小，忙把人拦下细问，问明佟昇早在今年六月间就在他们药店里买了一两砒霜，小可心想此事非比寻常，忙请这伙计一起来衙门作个见证。”
知县便问晁三的姓名。
晁三一一禀过了。
知县问道：“佟昇买砒霜时是怎么说的？”
晁三道：“他说是家里闹鼠灾，要拿砒霜把老鼠药死。”
知县道：“他买了多少？”
晁三道：“将将好称了一两。”
知县道：“毒死老鼠何须用尽一两砒霜？”
晁三道：“小人当时也是这样问他的，他却说以后总还能用得上。”
知县点头道：“这便是了。佟昇当时假托要毒死老鼠，实际上想杀害的却是郭才！先前他都不曾得手，昨夜好歹是让他得逞了！”
这话分明是把佟昇杀人的罪名板上钉钉了。 妻贤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