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静站在一旁,虽然他不做声,但是脸上的汗水以及苍白的脸色显然暴露出他的焦灼与忐忑。刘子清戏谑道,“看来先生有些惶恐,不如回中军营帐稍作歇息。”刘文静本来是想答应的,可转而看到刘子清若有若无的挪揄浅笑,顿时浑身的傲气迸发而出,“秦王殿下抬爱,可刘某还算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人,岂可临阵脱逃,抛却大义。”刘子清仿佛算计好一般,附和道,“先生身骨单薄却晓然大义,古人云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儒生向能为国捐躯,我等河东男儿有何不可。”声音不大,却妙到好处的让身边的士卒听见,随后城墙上的兵卒士气大振。刘文静原先心中就有疑虑,自然明白是被刘子清摆一道,懊悔不得,但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苏建本是荆南士族,原先是褚荆南各州中郎将,通军事,素有威名。为人性情恭谨,多思虑,殿下怕是多虑。以鄙人愚见,怕是多半不会在此时动干戈。”刘子清望着远处军容齐整的敌军,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但是不得不佩服苏建治军的能力。能够在这么长时间的行军之后,阵列整齐,士气高涨,看来苏建还是有两把刷子。
刘子清长久不语,刘文静没有插话。刘子清仔细观察之后,轻声问道,“先生,我若是苏建不会这么长时间都一点动静也没有。”刘文静的眉毛一抖,“殿下以为苏建即刻便要攻城。”刘子清很诚恳的看着刘文静,“若论统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不如先生,可统帅用兵,攻城克敌,先生便不如我了。苏建能忍,前几次我不断的南阳一带来回将兵力运作。苏建小心细微,未敢轻易攻击,想必他也承受不少指责。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官军攻势连连,白莲教逆贼接连丢地失人。苏建再坐等板凳,怕到时候不是我砍他的脑袋,荆州那边也要动手。进退不得,我现在给他如此之好的诱饵,即便是上当,他也会铤而走险。长寿城小,就算是在此设个陷阱,他苏建是猛虎自然不会在意套住山羊的项圈。兵贵神速,苏建暂时还未有后顾之忧,倾全力试探也未尝不可。”刘文静忍不住说,“倾全力那还叫试探吗?”刘子清冷冷一笑,“因为他知道在长寿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许焓。”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苏建终于吹起进攻的号角,呜咽的声音让人顿时心头一紧。贺兰阿古斯本来是想让刘子清后腿进步观战,最好是赶紧从城楼上下去,这样还可以节省保卫他人身安全的兵力。刘子清是坐高统帅,轻而易举的驳回他的提议,非但没有收敛自己的行为更是出格的站在城墙边上,顿时士兵的信心倍增,连带着抬头看见刘子清的叛军行动都有些迟疑。不得不再三请示之后才继续冲锋,这样反而打乱节奏。
刘子清此时真想抽那些报告情报的斥候,谁说白莲教器械匮乏,刘子清现在看到的就有十几辆云梯和冲车,长寿城只有三个城门,两个东西开,其中西门临旁边的汉水。这样实际上苏建只能进攻东门和另外一个南门。地势狭窄,过于庞大的兵力施展不开,这也是让苏建的兵力优势稍稍抵消的部分优势。担当第一波突击的队伍刘子清并不在意,刘子清一直将他们放到城墙底下,清浅的护城河根本没有滞留攻城的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当云梯架好之后,刘子清果断的下命令,“攻击。”早已准备好的沸油一铁锅一铁锅的顺着
云梯倒下去,拥堵在云梯上的士卒前后进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攀爬,不时的伴着被沸油烫的鬼哭狼嚎的惨叫滚落下去。被不断上前挤在城根下的敌军也不好过,滚落下来的沸油全部砸在他们脸上,刘子清唯恐他们不痛快,特意在沸油里面加上点辣椒磨叽,刚刚扔进沸油里面的辣椒粉末站在水泡上更是无形中刺激本就到极点的神经。
不过,一时战术上的优势还不能挽回整个战场上的情形,刘子清不准将士们破坏掉云梯,因为他很清楚此时还未到真正较量的时刻,刚刚才燃烧的野性需要一个宣泄的突破口。长寿城的城墙低矮,很快就有叛军跳上来,刚刚上来的试水螃蟹还不能形成统一的战线进行抵抗,不一会儿就被零星三三两两的消灭。不得不说,白莲教尽管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兵器护甲都还是很匮乏的,很多将士甚至连襄阳的护具都没有。大部分还都没有铠甲,零零散散的只有少数军官摸样的校尉才有光明铠,刘子清有些意外地看到有些人竟然用竹片和木头将就做成一副奇形怪状的护身行头。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眼下的是一群乌合之众,即便从真正意义上来讲,确实是乌合之众。他们手里拿着从别处缴获的或是白莲教雇佣工匠打造的长枪大刀,悍不畏死的冲上来。刘子清的脸色凝重,很显然战斗开始了,刚才不过是苏建善意的玩笑。很显然刘子清的布局的顽固程度不是他可以想象的。当苏建赶过来的时候,周围百里之内经过白莲教的能人异士查探没有任何一支军队之后,他就笃定自己赢了。就算长寿城的地界狭窄,可刘子清也绝对撑不住四万大军源源不断的冲锋。可是尽管他一再提高刘子清的难缠程度,可是没料到长寿竟然是这么一个硬骨头。刚才的试探性攻击,已经伤亡千余众,这个时候在不派上教中精锐怕是只会徒劳增加伤亡。
刘子清是个坏种,谁也没有料到,除了在沸油里面添加辣椒这种东西,刘子清还在城墙前的地里埋有钢针,上面用木板隔空架设一层,外面铺着泥土,自然刚刚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由于已经被后面的同伴往前挤,也往前赶去,而这时木板仍能支撑上面走动的众人,原先敏锐察觉到端倪的也会心安理得,不再怀疑。可是木板承载是有限的,当前拥后挤的凑到一块的时候,那些可怜的家伙只会察觉到一脚踏空,抱着脚痛呼的家伙不会意识到自己已成成为别人前进的障碍,于是乎踩踏不可避免。不仅仅是人员平白无故伤亡这么简单,刚刚经过沸油扰乱的阵型顿时又松散下来,刘子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没有后方源源不断赶上来的增援,承受压力的官军很容易又重新将白莲教的教众赶下去。
不过,刘子清的运气也似乎到了头,刘子清发觉现在冲上来的几波武器远远比刚才的叛军好得多,而且大部分都有护甲,对付他们远远比别的吃力。而且他们还会结阵放手,弄得初时的官军一阵混乱。刘子清虽然意外,但也不吃惊,他只是没有料到苏建刚刚受挫就会换上主力。战事胶着之后,刘子清突然想起身旁的刘文静,回头一看,却发现他大汗淋漓,浑身瘫软,面前扶着城楼的门柱呕吐不止。刘子清让身边的亲卫照顾他,便回过神再次关注战事。
此时,战事越发对刘子清不利,防线已经岌岌可危,越发严峻。仅仅依靠三千兵马显然是不可能挡住苏建的叛军的连续冲击,一些胆大的壮丁此时已经拾起死去的双方士卒的刀剑帮助官军奋战。似乎意识到东门城楼上就站着大燕朝的一位皇子王爷,所以突击上来的兵丁都朝着这个方向杀来。刘子清还在等,他手下还有着贺兰阿古斯带领的四百亲卫,固然贺兰阿古斯已经等得不耐烦,但是他仍不能这么早就将二线的亲卫调上去。刘子清很聪明,但是主帅的聪明并不能决定战局,长寿也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他需要尽快破解迷局,好在他也不是庸才。
打败拿破仑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打败他的不是天寒地冻的广袤的俄罗斯平原,而是他欲壑难填的野心。是他一手毁掉亲手缔造的雄霸欧洲的法兰西帝国,为法兰西的帝国梦挥写最为雄壮的一笔以及帝国余晖最为悲凉的挽歌。日本人曾经在史书上用这样哀愁的笔调划上南宋的历史的最后一个标点?“崖山之后无中国”,法兰西雄狮何尝不是这样,普法战争的惨败,一战的不胜而胜,二战的亡国那个不是在质问这个自大的高卢雄鸡:你有什么可骄傲的,整个现代都在追随战胜者的荣光。什么二战的复兴,什么戴高乐主义,不过是个笑话。刘子清并不比处于时代大变革的拿破仑雄才大略,所以他也不会学习那个骄傲的矮个子。就当叛军觉得攻克长寿在望,士气大振的时候,突然有将士和壮丁推着一车车冒着大火装满柴薪的推车朝他们冲过来,那推车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几乎连成一条线。更有长矛从后面通过大火刺来,加上周围的官军通力围剿,很快那些骁勇的白莲教精锐便吃不住,纷纷后退,不少人只得跳下城墙。城墙下的叛军看到上面的人纷纷后跳,困惑不解之余,猛然瞧见头顶上的熊熊大火,吓得赶紧往后退,自然也有倒霉的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柴薪压在地上,不一会儿空气里便有一股油脂焚烧的刺鼻的呕心味道。仿佛城墙上的人似乎嫌烈火还不猛,特意浇上沸油,顿时火势更大,叛军的攻势不得不暂停一会儿。 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