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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陈泽后，莫敏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她按动了墙上的红钮，那是一个召唤钮，是陈泽让城堡的工人在莫敏的房间装下的。
很快地，那个哑女走了进来。莫敏比划了一下，见哑女一脸的疑惑，只好又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木桶两个字。哑女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让人拿来了那个大大的泡澡桶。她又拿出了几袋花瓣，让莫敏挑选。莫敏原本还想选薰衣草，可转念一想，她选了百合。
泡完澡，全身都舒服起来。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那是柔嫩的几乎能掐出水来的肌肤，轻轻触摸，还是很有弹性。再微微有些往上翘的鼻子把整张脸衬得十分有生气，嘴唇并没有涂任何的口红，却因为温水的滋润显得粉嘟嘟的，竟让人觉得这是一张少女的嘴。
莫敏的手在自己的唇上抚过，身体里的热量还存在着，这让她觉得脸上热乎乎的。她又用手按了按眼角，那里，仔细地看，还是能看出一点点鱼尾纹，似乎在提醒着莫敏，她最美好的时光也快要接近尾声了，是该把自己的人生好好地规划一下了。
可是，谁能给自己幸福呢？
六年前，林立走了，五年前，她的孩子没让她抱一下就离开了，然后，她最重要的朋友把自己送给了秃鹰……好不容易，她觉得自己和林之的关系融洽了，以为可以把那有名无实的婚姻真正幸福地经营下去，却被林之冷漠地告知，他只是为了他的哥哥在保护着她不受伤害而已。那么林立呢，林立真的就如他所说的只是因为落魄才选择了远离，而现在功成名就，才有勇气来续起那继了五年的感情线吗？
林立！
莫敏在心里喊了一声，感觉鼻子酸酸的，连忙拿起一张热敷纸，敷在眼睛上，头朝椅子上靠着，命令自己放下所有的杂念去享受此时的安宁。
可是哪里能静得下来，脑子里全是陈泽刚刚说的那些事情。
不知道陈泽现在有没有醒来，醒来后的他会不会乐意再给自己继续讲那些如烟的往事呢。
想到这，莫敏把脸上的热敷纸给掀开，眨动了几下眼睛，觉得比先前要有精神了许多，再把头往一旁的镜子里探了一下，那里面是一个明眸闪亮的女子，正在努力地扯出一缕笑容。
打了个电话给陈泽，音乐都快听完时，听到陈泽无力地唤了一声，小敏。
“嗯，你睡醒啦？”
“是啊，好像天也不早了。想在城堡用餐还是出去吃？”陈泽似乎是夹着手机在穿着衣服，手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哥和叶旭呢？他们会不会回城堡来吃晚饭？”莫敏其实还想问一下，他们俩会不会把何雨也接过来吃晚饭，但终于没有问出口。
“他们应该不回来吧。”陈泽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晚上，他们一般都是陪小雨一起用餐的。”
这样也好，何雨也是需要家人的陪伴的。叶旭把何雨带来法国，不就是为了能更好地陪伴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吗？
“那我们出去吃？”陈泽试探着说，声音却清晰了许多，应该是穿戴好了，果然，陈泽说道:“你现在方便吗？我去找你。”
放下电话，莫敏又一次查看了一下自己，虽然妆很淡，却别有一番风韵。她又转过身，走到床头自己的小包那，从包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香水瓶，想了想，还是放了进去。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陈泽单独吃晚餐，但现在是在这个浪漫的国度，而且陈泽还把自己的心意越来越明显地表露出来，如果此时再喷点香水，一定会使陈泽误会的。
把洁白如玉的手臂举了起来，放在鼻翼下轻闻了一下，百合的香气还隐隐地能嗅到。
你在想什么啊？
莫敏朝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啧了一句。
门外传来敲门声，应该是陈泽。
打开门，眼前不由一亮。陈泽今天似乎也精心打扮了一下，一件得体的淡红衬衣衬得他的上身笔挺，下身是件看起来挺平常的黑色裤子，但裤子的质地应该很好，一点皱褶也没有，还隐隐地泛着光。他没系领带，头发却梳得很是光洁，给人一种随意又整齐的感觉。此时，他站在那里，手里捧着的竟是一把薰衣草，脸上的笑暖暖的，让人看了心里也一样暖了起来。
四十几岁的陈泽，应该是最有男人魅力的时候，尤其是他的那张脸还那么俊朗，笑起来即有中年人的大气，那唇角又有着孩子般的一点稚气。这样的男人，应该是很受女人们喜欢的吧。
“想要去吃什么？”陈泽一边走进来，一边轻轻嗅起来，“这屋子里的香气挺好闻的，但不是薰衣草吧。”
“嗯，是百合花，我刚用百合泡了一下澡。”
“噢，挺香的。”陈泽说着，头朝着莫敏那里侧了一下，目光落到了莫敏裸露在外面的两只雪白的手臂，“真的挺香的。”
莫敏当然知道他这句话不是在说房间香了，可又不能点明，只能微微笑了笑，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那根丝巾，轻轻裹在自己的手臂上。
“原来丝巾可以这样用啊。”陈泽的眼睛都没从莫敏身上离开过，此时，更是盯着缠绕着丝巾的那秀气白晳的手臂发着呆，“中国的丝织品，真是人间至美。”
莫敏笑了笑，陈泽真是挺会说话的。他没有那么露骨地赞美自己，可是他的话听起来却是那么地悦耳，对女人来说应该是极受用的。
陈泽选的那家餐厅在一条小河边，说是小河，却也一直绵延着，看不到两边。那小河里的水很是清澈，于是河底的鹅卵石就看得清清楚楚。这里的石头和江城的石头很不一样，没有太多的尖角，一个个都是很圆润的模样，这倒和莫敏记忆里的法国人有许多相似。
莫敏他们过去的时候，夕阳还挂在天空中，那水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竟变成了红绯绯的一片，那些石头也就像浮在水中的红宝石一样了，甚至于水中的那些鱼也都变成了红尾鱼一般，整个水面显现出一片热烈的气氛。
有几个孩子正在溪水里玩耍，应该是前来就餐的客人的孩子。莫敏也想下水，回头看陈泽，他正一脸温柔地盯着自己，四目相对，莫敏便觉得天上的那朵红云是飘到她的脸上来了。她不由地有些心慌，连忙低下头，往定好的包厢走。
晚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却高雅。
在这样的餐厅，用着这样高级的食餐，让陈泽去说那些不开心的往事，莫敏也不太忍心。所以，一个小时的用餐时间里，两个人聊得最多的竟然是陈若曦和陈宇飞。陈泽讲了许多他们俩的趣事，莫敏听得笑个不停，她没想到陈宇飞是那么地调皮，也没想到小小的陈若曦是那么地护着自己的弟弟。
“真的羡慕你。有这么好的一对儿女。”这是莫敏由衷的羡慕，陈泽却听得停下了筷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抬起眼，看着窗外那些还在贪恋着河水的孩子，“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告诉他们，他们的亲生母亲是谁。”
莫敏想起来了，陈若曦曾说过，她的母亲是一位独立的能勇敢追求自己幸福的女人，当然就不可能是何雨了。
“当时何雨生下他们姐弟俩，顾家没有向大家公布这个好消息吗？”
“那时候，我们是想向大家宣布这两个孩子的到来的，可小雨不肯。小雨说，她不想让两个孩子为自己的身世而纠结，她说，先这样养着吧，等她想到办法再说。”
“可是她却选择了离开？”
“是啊，她离开后，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要给两个孩子一个身份。所以，我就找了个女人，和她谈好了条件，和她成婚了。”
虽然莫敏早就和自己打过招呼，对这三个豪门家发生的事情不要有任何的惊讶，可是听到陈泽为了两个孩子随意找了个女人结婚还是吃了一惊，惊讶之余，她更多的是感动，这个男人，至少在那个时候是极爱何雨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陈泽用叉子叉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轻轻地咀嚼了几下后，放下叉子，又道，“其实我是真想给小雨一个家的。”
“那后来呢，说说那个中秋夜的吧。”
莫敏还是没能忍住，把话题扯到了十年前的中秋夜上。
“我其实也想跟你说那个夜晚。因为，那个夜晚，不仅我那消失了十年的哥哥回来了，小雨也回来了。而且她还带回来两个人。”
见莫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陈泽将桌上的白葡萄酒又为她添了一些。
“你知不知道林立有一手很好的厨艺？”陈泽的叉子落在那五分熟的牛排上，突然问道。
莫敏点了点头，她记得自己也是因为林立在“遇到”的那一份便餐才会重遇到林立。现在想来，一切是不是都是林立预先设定好的。他从来不是每晚都去“遇到”备上几个小菜，他只是知道那晚她是要去“遇到”的，才会用那熟悉的菜来引起莫敏的回忆，然后再来个华丽转身，出现在莫敏的面前。
“你一定不会相信，那天小雨带回来的是谁。”陈泽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呛到了，剧烈地咳了一会后，那张脸涨得通红，他平息了一下呼吸后终于迎着莫敏满是疑问的目光说道：“小雨带回来的就是林立和何以。”
“林立和何以？”莫敏只觉得太阳穴像被谁重重地敲了一下，发出轰的一声响，接着便是拉扯着神经的痛了。
“是的，林立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他早就认识何以了吧。”陈泽的嘴角衔着一丝鄙视的笑，“他当然也从没有告诉过你他认识我，认识叶旭，认识何雨，认识我们三个家里几乎所有的人。”
莫敏竟低下了头，她不知道是在为林立忏悔，还是怕自己的眼泪涌出来让陈泽看到。只是，听陈泽的语气，他应该也不会在意自己的眼泪了。
陈泽似乎已经被那一份恨意给紧紧地缠绕着了，他的语调明显地加快，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儒雅，变得有些尖锐起来。现在，就算莫敏想让他停下来，他都不会愿意。这一份恨，在他的胸膛里已经藏了太久，他太需要找一个人来倾吐，找一个出口来发泄掉。所以，他看不到莫敏此时心里的恐慌，更顾及不上莫敏此时的心疼。
在陈泽几近控诉的表达中，莫敏终于知道了十年前，林立离开自己的那个中秋节，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据说，何以早就知道了何雨的存在，所以在何雨从顾家消失后，何以就一直在到处寻找着何雨的下落。何家的那份遗产，可见的已经被他败得差不多了。他长期地灯红酒绿，就算是有富有敌国的家产又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折腾呢。幸亏何老太爷深知自己儿子的品性，才会设下那个基金，才会立下那个看起来挺古怪的遗嘱，也才促成了何以对何雨的寻找。何以最后是在何雨的大学里找到何雨的。他并没有告诉何雨自己的身份，而是用一个仰慕者的身份去接近何雨，让何雨对他产生了好感。这个中秋节，何雨竟坚持要带何以来见家人，何以原是想再制造点何雨不能接受的小意外来要挟何雨的，可他又没办法拒绝何雨的要求，只能把在网上找好的那个男人叫到了法国，想要在何雨回家的这几天去制造那些意外。
“你是说，林立在网上做那种事？”莫敏哪里肯相信，她的林立，她貌似潘安，才华胜过李杜的林立啊，怎么可能会在网上做上男应召。
陈泽看了一眼莫敏，眼里全是同情。他真的想坐到莫敏的身边去，紧紧地抱住这个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的女人，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有他的，他会尽自己的全力去保护她的。可是那个女人竟只是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肩，把自己的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崩溃的表情。她终是太坚强了，坚强到让人不敢轻易地给她拥抱，给她安抚，给她她原本可以唾手可得的所有的爱。 原来天使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