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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林立？我看他要把杭城给翻个底朝天了。”男人依在门前，浅浅地问，“到目的地你这电话可就打不通了。”
莫敏不说话，眼睛依然盯着桌上那本薄薄的书。那是一本绘本，封面是两只兔子，一只应该是兔子爸爸，另一只是兔子宝宝。兔子宝宝将爸爸的两只耳朵高高举起，然后听到兔子爸爸柔柔地对他说：我有多爱你。
林之说小敏你不知道哥有多爱你，哥做的什么事都是为了你的。
林之说小敏我从来都只把你当成我的嫂子。我只是哥安排在你身旁的一个保镖啊。
林之说小敏，好好地，跟哥好好地过日子。
……
莫敏用手划过那兔子爸爸的脸，眼里一片湿润。
“你还在恨爸爸？”男人见莫敏的手停在那里，已走近了莫敏身旁，将那本绘本往一旁挪走，自己却一下子坐在了桌上，望着莫敏。
“他……他还好吗？”莫敏终于抬起了头，眼睛却还是不敢直视男人。
“他应该是后悔了吧。我也很抱歉，小敏，那时候，我只知道我应该是家里最应该受宠的那个，也许，在无意间伤害到了你。”男人抬起脸来，那是一张和莫敏有几分相似的脸，却因为一双眼睛的有力而显得比莫敏更加年轻有活力。
“哥，你别这么说。妈说过，你也是疼我的。”莫敏努力使自己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情，她害怕自己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流泪。虽然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之一。
“你不记恨我了就好。这次我到杭城来，才知道你的事情。”莫聪坐桌上跳了下来，“林立他为什么推迟婚礼？”
“林氏最近遇到点麻烦，所以……”莫敏心里想说，其实自己巴不得林立将这婚礼取消了才好，可是她的目光朝着莫聪一瞥之间，却发现莫聪的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愤怒。他是在为自己妹妹受了委屈而愤怒吗？
“所以，你就去哪酒吧找醉？”看着莫敏时，莫聪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你啊，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受伤就自己躲起来。从来不会向亲人求救。”
莫敏心想，我倒是想求助啊，我身边哪有什么可以求助的亲人啊。母亲还不知道自己和林之已经办了离婚手续，再告诉她自己要嫁给林立，不知道会不会让她担心到吐血。父亲，天知道父亲去了哪里？十年前，父亲为了另一个女人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家，带走了母亲所有的希望也带走了母亲所有的伤心。没有了父亲的日子，母亲竟活得更开心起来，这让莫敏也打消了去寻找父亲的念头。和父亲一起消失的是那个已经二十岁的莫聪，他说他要去法国读书，将父亲留下的一套房子抵押贷款后就飞去了法国，十年里竟也从没有联系过。
所以，当莫聪对着许梦婷说：他是莫敏的好朋友时，莫敏就笑了。
“是不是因为荣泽的撤资？”莫聪根本没注意到莫敏脸上那风雨变换的表情，他端起一杯红酒，微微抿了一口，又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后才说道，“顾英男真的宣布要把所有的资金都转回法国？这丫头，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莫聪说话时的语气让莫敏很是惊讶，他完全不是在说一个新闻上的人物，他说的好像就是他身边的人的事情一般，竟然有着淡淡的担忧。
“你认识顾英男？”莫敏憋了许久，看莫聪在那里很是不安地走来走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噢，算是认识吧。在法国读书时和她交往过一段时间。”莫聪倒不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着和顾英男的恋情。
“你和顾英男……”莫敏有些头晕了。顾英男的家世她虽不是很清楚，但顾家在法国的势力她却听陈泽说得很清楚，真不明白莫聪这样一个穷书生怎么就能和顾家大小姐扯上关系的。
“这事以后有空再和你说。”莫聪说着，朝外面招了招手，立即有人走了过来。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阿尔萨斯？”
“莫总，大约半小时后我们会在你说的那个葡萄园降落。”男人恭敬地低头说着。
“你们确定陈泽和叶旭都在那里吗？”莫聪又问了一句，目光瞥过莫敏，嘴角却轻轻一扯。
“情报组的情报是这样说的，至少在这一小时内，他们俩都没有离开葡萄园。”
“那就好。”莫聪将酒杯递给男人，“你去问问，锦瑟小姐到了吗？”男人应着，退了出去。
“小敏，你会感谢我把你带过来的。”莫聪走到莫敏的身边，手轻轻地抚摸着莫敏的头发，“也算是我这个当哥哥的送你一份大礼吧。”
莫敏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此时，应该已在三万里的高空，天空蓝得像一块刚刚染好的绸布，晶莹透亮。
“其实……”
“其实什么？”莫敏转过身，直视着这个十年不见的哥哥。她的这个哥哥，竟然和陈泽叶旭还有顾英男都有着联系。世界可真是小啊。
当莫聪在“相信”将她唤醒后，告诉她他是受陈泽之托前来接她去法国时，她其实就应该知道，她的这个哥哥这十年的经历绝对不简单。只是，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那时候只关心着林之在看守所对她说的那些话，那些让她欲哭无泪，却又心如刀绞的话。
也许林之说的是对的，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命里注定他就是他哥的一个棋子，永远只会为林立而活着。从小到大，从事业到爱情，都在林立的阴影之下。她又何尝不是，那过往的二十年，她又何尝不是在莫聪的阴影下生活着。莫聪有着迷人的外表，莫聪有着骄人的成绩，莫聪还有着一张化腐朽为传奇的能说会道的嘴巴，谁又会相信莫聪会做出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情呢？那些童年记忆里的伤痕又岂是莫聪用一次两次的亲情能够消融掉的呢？更何况，她现在越来越怀疑莫聪的真实用意，他不惜代价地将自己从杭城带来法国，带到陈泽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有，他一直提到的那个叫锦瑟的女孩，到底是谁？
“莫总，莫小姐，我们准备降落了。请你们坐好。”刚刚那男人礼貌地嘱咐着。莫聪嗯了一声，在莫敏的身旁坐了下来。
飞机停稳后，莫敏才发现这的确是一个葡萄的世界。视见所见，都是绿色的葡萄架一排排地整体地排列着，远处的山，近处的水，都使得这片土地显得格外地安宁。怪不得陈泽要来这里，这的确是比桃花源还要桃花源的地方。
一行人刚下飞机，已经有一个总管模样的人迎了上来，他吩咐身后的几个大汉把飞机上的行李拿下，朝着莫聪行了一个礼，恭敬地说道：“莫总，陈总说他在准备莫小姐要喝的葡萄酒，让我选带你们去城堡坐一会。”
“好的，巴汉，你先带莫小姐去她的住房看一下吧。我自己去园子里转转。叶总和叶小姐是不是还在摘葡萄了。”
“叶总在和工人们一起给葡萄剪枝。叶小姐她……”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找叶总，你把莫小姐安置好后，去跟陈总说一下。”
莫聪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的熟悉劲让莫敏又是大吃一惊。不过，她这个哥哥从小到大做出来的事情都让人吃惊的，认识一下顾家和叶家的大少爷也应该不算是最奇葩的事吧。
莫敏没想到，隐在那片绿色海洋之后的竟然真是一个城堡。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客人，激动地朝着那古雅的城墙奔去。
“莫小姐，你小心点。”巴汉在后面叫着，跟了上来。
“巴汉，你去照顾莫总他们吧。莫小姐这里我来安排。”
莫敏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才一个多月没见，他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他的身体似乎更健壮了，那张白晳的脸也被这法国的太阳给晒红了许多，却是极有看头的健康色。他伸出来的两只手握在手心里竟有一些粗糙，可以想像这些日子他是多么努力地在这个葡萄园里劳作着。
“嗨，小敏。”他笑着，那笑还是那么迷人，让人忍不住就想躺在他脸上的那两个大大的酒窝里。
“嗨，陈泽。”莫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直呼陈泽的名字。或许是因为现在的这个场景这种心情实在是不适合再叫陈泽什么陈总。陈总，多么冠冕堂皇的称呼，一定会大煞这里一盎然生机。
“我带你去转转？”
莫敏点了点头，她实在是很喜欢这里的一切，这充满着神秘气息的城堡，这让人心情无比愉悦的一片碧绿，还有碧绿下那一串串让人垂涎的深紫。原来，葡萄园，尤其是这阿尔萨斯的葡萄园真是最好的自然疗养院。
想到疗养院，莫敏突然想法杭城的那家，想到那片竹林，以及竹林后那排白的碜人的屋子。
“叶旭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
陈泽正在那里向莫敏讲解这城堡的由来，听莫敏如此一问，微微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了莫敏充满渴望的眼睛上，又很快地闪过。
“叶旭的确一个哥哥，不过他几乎不参加叶家任何的事。”
“他的那家疗养院是不是何雨一直呆着的。”莫敏心想，反正也问出来了，就问个干脆吧。
陈泽这下是彻底地停下了脚步，身子也依上了那堵古铜色的墙壁。他竟掏出了一根烟，点燃，轻轻地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出来。
“小雨的确在那里呆过。不过，小雨现在在这个园子里呢。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莫敏对陈泽的回答很不满意，她敏感地察觉到陈泽不想谈何雨住院的事情，当然更不会愿意跟她说那片竹林后的故事。
“何雨应该才四十岁吧。”
陈泽对莫敏这个问题又是问得愣在那里，许久，才像想到了正确答案地回答道：“小雨这几年保养的好，其实她和我还有叶旭都差不多，都快奔五了。老喽。”陈泽故意大声地将老喽两个字说得夸张，然后又哈哈笑了起来，“小敏，我要是如你这般年轻，一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是啊，我就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啊。要不是因为我想要来这里寻找我的女儿，不要说一个莫聪，就是十个莫聪也带不走我的。
她伸手去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感觉手机里那张照片传来暖意，竟不自觉得在脸上漾出一个迷人的笑来。
“小敏……”陈泽有些激动。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离开后才知道自己一直喜欢着的女人，像个孩子般地娇笑着，让他的心里涌出一股奇怪的热流，那热流将他一点点地烧灼着，几乎阻止了他的正常呼吸。他能听得出自己有些笨重的喘气声，这声音让他觉得他必须得找一盆清水来让自己清醒过来。
“嗯，我们去看何雨吧。”莫敏竟没有看出陈泽在那里艰难地吞咽着，她竟主动来牵了陈泽的手，像孩子在牵父亲的手一般自然。
陈泽哪里能做到像一个父亲那样自然。他虽然早就告诉过自己，要把莫敏当成陈若曦当成陈宇飞一样地疼爱，可是，当莫敏的手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穿过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千万只爪子在抓着，在搔着，在不可饶恕地激动着。
他当然不能让莫敏觉得他身体里那男人的澎湃，他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拉着莫敏往前走。
“你们是要去哪里？”叶旭大声地问，他正和莫聪手拉着手站在门口。
“你们……”莫敏早已经甩掉了陈泽的手，此时，一双眼睛，两只手全都指向了叶旭和莫聪那紧紧纠合在一起的手上。
“我们早就登记结婚了。”莫聪还没说话，叶旭已经大方地解释起来，“你可是小聪唯一的妹妹，记得要把祝福送给我们噢。”
“登记结婚？你们可是……”莫敏想到母亲，要是母亲现在看到这样的两只手，这样的两个人，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疯掉。她知道同性之恋在很多国家已经被认可，可是这被法律认可，和让自己亲眼去面对最亲的那人也如此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妈……”莫敏想说，妈可是一直在嚷嚷着要抱孙子啊。你们这，到哪里去造个孙子给她老人家噢。
“妈一定会喜欢小旭的。”莫聪说着，眼神在叶旭的身上一点点地游离，那眼神，绝对就是莫敏看着林之的眼神。
唉，莫敏在心里低叹了一声。身子几乎一软，就靠在了迎过来的陈泽的肩上。 原来天使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