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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莫敏睡得很不踏实。她做了许多的梦,每一个梦都很恍惚,似乎记得起,却又没有一点细节。这让醒来后的她显得无比疲惫。
从床上起来,看到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东方的天空上有了一点红晕,不知道是不他心爱的人说了一句甜言蜜语给她听,让她的脸变得那么娇羞起来。
莫敏就站在窗前,盯着那红晕,看着那红色慢慢地扩散,最后变化成一道道的金光,太阳,毫不羞涩地跃上了天空,完全没有为它昨日的旷工感到难为情,一跃上天空,就雄纠纠地放射出万丈光芒,大地亮了。
莫敏却轻轻地咳了几下,也许是昨晚没睡好,有些着凉,她觉得自己的额头也冰冷冰冷的,便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衣,朝葡萄园走去。
葡萄园里已经有工人在劳作了。看到莫敏走出来,向她弯腰算是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劳作起来。莫敏看着他们那饱经风霜的脸,心里却有着许多的羡慕,靠劳动力生活的人自有一份单纯的快乐,只要肯花时间,肯花力气,日子会过得有滋有味。想着这些男男女女,在葡萄园时尽心尽力地伺候好每一棵葡萄树,回到家后就可以和家人在一起开心地享受天伦之乐,这种幸福,莫敏何尝有过一天?
莫敏不由地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飞机在葡萄园落下的时候,莫聪就让人把莫敏手机里的卡给拿了下来,原本他是要把手机完全地没收的,莫敏却怎么也不愿意,说手机里有一些照片在她想家的时候可以看看。莫聪便不再强求,却一再强调,说葡萄园并不像她想的那样,一切自己小心就好。
此时,莫敏的手握着手机,手机的屏幕上是那张小女孩的照片,心里反复掂量着莫敏下飞机时在她耳边说的这句话。来葡萄园已经有两个星期了吧,除了城堡里那些女佣都是聋哑人让她曾经怀疑过一下,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叶旭和莫聪在城堡的时间并不多,他们更多的是呆在那个白屋里,也许他们只是想多陪伴陪伴何雨。城堡里的一切,还有葡萄园的工作几乎都是陈泽在打理着,城堡里的那些护卫,看起来也很寻常,只不过,他们偶尔间飘过来的眼神让你觉得他们不仅仅是简单的家庭护卫。
“小妹。”
是莫聪的声音。
莫敏记起来了,今天将她从朦朦胧胧的睡梦中惊醒了的就是莫聪的电话,她记得自己还模模糊糊地问了他一下,是在哪里打电话过来的,莫聪却没回答,只说今天早上会来带她去见一个客人。
“准备好了吗?”莫聪开着一辆挺霸气的车,这倒挺配他的,让他显得更加有男儿气概。莫敏从没有好好地看一看自己的哥哥,小时候,她更多的是畏惧,躲着莫聪还来不及,哪里还也去仔细端详这个一直被邻里们称为美男子的哥哥。就算这十年后的重逢,她的心里还是有着一种说不清的芥蒂,这芥蒂就像远山的那层雾,只有站得远远的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而当你真正走近时,那雾便不见了踪迹。
现在莫敏对莫聪的感觉就是如此。莫聪亲切地唤她小妹时,她也觉得这个哥哥真的变成了平常的哥哥模样,但,一旦莫聪变成她思想里的那个人时,她又觉得这个哥哥于她来说实在是陌生得很。
“我们要去哪里?”莫敏实在不想出去,这几天,陈泽对她讲的事情她还需要好好地消化一下,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中学老师,她清楚地明白着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去表述就会有不同的结果。但是,就算是带着几分自我保护的色彩,陈泽讲的那些基本的事实应该都是存在的。
“去见一个美女。”莫聪故作神秘,“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莫敏心想,如果那人是我未来的嫂子,我也许是真的会喜欢上她的。现在,你都有了这样一个让人难以启齿的爱人了,就是比天上的仙女都美丽的女人我也没理由去喜欢啊。
男人,就是跟女人不一样。男人会因为女人的样貌,女人的气质,甚至于女人的某一个动作,某一个表情特别让他感觉到亲热就喜欢上那个女人。当然,只是喜欢而已。
女人呢,女人喜欢上一个人,一定是要从多方面来深思熟虑的,但一旦喜欢就会把那份情感上升到贴心的程度。
莫敏有一次和童真谈这个话题时,童真很不以为然,说这种女人也就莫敏你了,女人也是可以一见钟情,再见伤情的。
想到童真,莫敏心口一疼,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她一直想要去四川看看童真,却一直有着这样那样的事情前来阻扰。这一次,等她将女儿找到,她一定一定是要带着女儿去看童真,告诉女儿,在那座山的最高处,有一朵云,那朵云上面住着一个叫童真的天使,那是妈妈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她的女儿?会在哪里呢?莫敏记得自己分析过照片中女孩的环境,确定就是这个盛产白比诺的城市,这个叫做阿尔萨斯的法国最少国土面积的地区,这个隔着莱茵河与德国相望的省份,只是她怎么能确定她的女儿到底是生活在上莱茵省还是生活在下莱茵省呢。
“哥,我们这里是上莱茵还是下莱茵啊?”坐到莫聪的副驾驶,莫敏问道。
“上莱茵吧。”莫聪随口答道,“这座城市应该叫科尔马。是葡萄酒的酿酒中心,不过他们最有名的应该是菩提树下的博物馆。我今天带你去的那个美女就在那棵菩提树下。”
“就我们俩?叶旭呢?”莫敏心想,你要去见美女,叶旭会不会吃醋啊,又想他们的这种关系应该不会受到女孩的干扰的,要是遇到边缘和秋何况,也许叶旭真是要吃醋的。想想那时候在杭城,叶旭对秋何况和边缘不是也挺热情的吗,大概也是因为他们的审美观导致的。
“小旭陪着何雨呢。陈泽倒是说要来,不过他要先去接待一下客人,说会和我们在博物馆会合。”莫聪踩了下刹车,避开了一辆横冲直撞的大卡,“陈泽和你怎么样了?”
“我们?我们没什么。”莫敏说着,却低下了头,感觉自己一定也是红了脸,身子里有些地方开始燥热起来。
“要是我选,我真的会选陈泽,林立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还有那林之,唉,林之是我最看不起的人了。”
莫敏知道莫聪说的是什么,可是感情这东西,真是不是旁人所能理解的。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莫敏也会觉得林之的行为十分地愚蠢而且十分地懦弱,可是,作为当事人的她更清楚林之对林立的服从完全来自于他对林立的一种感恩,这一切都是林之在那个看守所一本正经地告诉她的,告诉她林立是如何半工半读供林之读了大学,告诉她林立是怎么承担起家里的重担,将身患疾病的父母照顾得那么周到……也许,因为知道这些,莫敏对林立已经恨不起来,当然,她还是恨林之的,恨他明明知道他自己的情感,为何还是如此地懦弱,不愿意将一切向林立说明。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啊。”莫敏没有去接莫聪的这个话题,此时,车已经驶入了一条静谧的林**,远处,似乎是一个修道院,哪里有博物馆的踪迹。
“不要着急,你要知道这修道院内可是很有乾坤的。”莫聪说着,已经把车停在一边,带着莫敏走到了一棵榕树下,那棵榕树却与国内的榕树很不一样,它的树干笔直,树皮却是灰色的,让人觉得那是一个经历过岁月洗礼却依然能笑看风云的老人。
“这就是菩提树,这家博物馆之所以有名,很多人都是冲着这棵树来的。
果然,在这棵榕树下聚集着许多人,都对着榕树虔诚地行着礼。人都有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吧,所以,才会向最飘渺的神灵去祈求,哪怕明知道这样的祈求不会有任何的回应,可自己心里的安宁也算是一种回报吧。
博物馆的外观并不太引人注目,平平常常的几间屋子,窗棂倒是别致,屋顶却也和平常人家一样铺着红瓦,只是那不是鲜红的红,而是一种深红,让人想起那凝固的鲜血。这样一联想,博物馆的庄重气氛就显露出来了。
莫聪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拿出手机用法语说了一大通的话,就带着莫敏继续往里走。
那是一条幽静的小道,小道两旁倒也是绿树成荫,高大苍翠的树冠把个小道完全笼罩在其中,阳光只能透过那树叶的缝隙偷偷地在小道的墙壁上铺下一些各式形状的斑点,那斑点并不是静止的,似乎随着莫敏他们的行走也在一点点地挪动。
住在这小道深处的人应该是喜欢着这一份独有的安宁吧。
的确,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情景已经不见了,换而代之的是有些过份的安静,这应该就是修道院的气息吧。
“我们是来找一个修女吗?”莫敏有些跟不上莫聪的脚步,微微喘着气。
“不是。”莫聪回答得很干脆,怕莫敏再继续问话耽搁了时间,又加了一句,“你到了就知道了。我们已经晚了。陈泽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听到陈泽的名字,莫敏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安定了许多。她加快脚步跟着莫聪继续往前走。
一扇漆黑的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应该是一个院子的后门。门上并没有挂锁,莫聪推了推门,门却在里面被闩上了。莫聪轻轻地敲门,同时用法语轻轻地说了几句,大约是通报自己的身份。很快的,那门吱得一下打开了。
门一开,莫敏就闻到了一股花香,走进门内,就看到了这是一个并不太大的院子,院子里却种满了各式的花草。虽然瓶瓶盆盆的很多,却在零乱里显出一种别致的美,大约这院子的主人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师父请你们过去。”那修女说的却是中国话,让莫敏一下觉得亲切许多。她跟在莫聪的后面,不时地瞥一瞥和她并排行走着的小修女。那修女袍似乎很大,包在她小小的身子上,让她很有点我见犹怜的感觉。看她的样子,也就十七八岁吧,这么美好的年纪,竟然就披上了修女袍,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很快地,他们就转出了院子,又穿过了一条小道,然后,几座平房便出现在眼前。
“师父说,你们要找的人在最里面的那一间。愿主的光辉保佑你们。”修女朝他们行了一个礼,缓缓地退了出去。
“小敏,你有没有做好准备?”莫聪回过头,表情严肃地问着莫敏。
“准备?”莫敏被莫聪这样一问,心竟忐忑起来,难道,他们要见的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吗?
“嗯,这个人是陈泽费了许多的力气才找到的。他说,你会愿意见到她。”
莫敏便更加疑惑了,她从来没有要求陈泽帮她去找谁,就算她曾经动过要让陈泽在法国找寻一下自己的女儿的念头,也从来没有把女儿的照片,以及自己的推想告诉过陈泽,他又会为自己找到谁?谁又是自己特别想见的人呢?
莫聪似乎已经停在那里不愿再往前走,他指了指刚刚那小修女说的屋子。莫敏抬起头,陈泽正站在那屋子的前面,静静地看着屋前的一片竹子。七月的竹林葱翠可人,让人想要躲在其中却感受那独有的安静祥和。
“小敏。”见莫敏一个人有些犹疑地走过来,陈泽轻唤了一声,然后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已经轻轻敲起门来。
“请进。”门里传来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听那声音,很是清亮,想来屋里的女人应该很年轻,但那清亮的声音却又十分地沉稳,于无形中给人一种安抚。
陈泽朝莫敏点了点头,莫敏看了他一眼,他又肯定地说了句:“去吧。”身子已经侧到一旁,又往后退了几步,“你会愿意见到她的。”
莫敏举起手,她的手在颤抖,她不知道推开门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就像她不知道那个能让人心安宁下来的声音会带给她些什么,但她知道,她必须把门推开,只有把门推开了,她才会知道她要面临的到底是什么! 原来天使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