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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吕次国这样说,话语之间不着痕迹,既是把吕次国自己同杨家之间的关系向胡德廷坦诚相告,又是没有刻意地要澄清什么,说明什么,只是顺着胡德廷的思路往下说了些话而已,胡德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吕次国此刻所说的话。是尽信,还是不信,似乎都不好。胡德廷习惯了对每一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大不了,也就是这个“信”字分量重些,“疑”字成分轻些罢了。所以,吕次国并不求胡德廷对自己百分之百的信任,只要有一半以上的信任就足够了。
“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担心你今后在上海滩无法行动,会招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妥善处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的身份成为上海滩上公开的秘密就是了。”胡德廷宽慰着吕次国,不论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意,但是吕次国有一点是清楚的,只要自己在上海滩的位置一天还有用,一天胡德廷就一定不会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凭他的手段,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想必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不需要吕次国自己操这个心。
吕次国又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相信胡德廷所说的话,随后便是一阵沉默。最后,吕次国仿佛忍受不了这种静默状态一般,又一次开了口,看向胡德廷问道:
“老师,不奇怪,为什么我对杨家,如此熟悉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上海滩上的事情,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胡德廷淡淡地一笑,仿佛对此早在预料之中,丝毫不意外一般,却又话中有话地补充了一句,道:
“更何况,昨天晚上把你送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医院上下至少也得有一半儿的医生护士认识你。他们都对你这么熟悉,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杨家的事情呢?”
听见了胡德廷的话语,吕次国心中暗叹了一声,果然,自己和杨家之间的关系还是引起了胡德廷的怀疑。虽然不知道一开始的时候胡德廷对自己流露出那般慈爱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理来说他如若已经怀疑自己了,就万万不可能对自己再有这样温和的表情,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虽然胡德廷对自己已经有些起疑,却终究没有真正地怀疑自己又什么图谋不轨,吃里扒外的行为,没有太多怀疑自己同杨家关系亲密的目的所在。
但是,现在胡德廷还没有多少怀疑的成分占据心理,吕次国却绝对不能疏忽大意。他必须把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既然中枪不过是昨天晚上的事情,那么现在有关于诸葛志义的事情,有关于西药任务的事情就肯定还远远没有结束。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否则稍有不慎,一招走错,前功尽弃,那自己,包括组织,损失的可就太多了。
吕次国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了一丝微笑,虽然扯动嘴角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其实很是费劲儿。他又是点了一下头,口气里没有分毫的慌乱之意,仿佛根本听不出胡德廷的话外之意一般,轻声说道:
“是啊,医药界的事情,以往,我总是,置之不理,这一次,为了完成任务,我开始关注,医药界的动静。恰巧这个时候,杨家出现了,在美国待了数十载之后,他们,举家搬回了上海。他们来得,太是时候,让人,不能不起疑……”
吕次国一边还在拼尽全力地说着,刚说了一半儿,胡德廷就喊住了他,打断了他的话头,缓缓地点着头说道:
“你说的这些,先前你已经说过一次了,现在就不必再说了。你现在身子非常虚弱,没有多少力气,还是省一省,不要太费力了。”
“老师不说,学生却忘记了。这些,学生先前,确实说过。只是,学生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没想到最后,还是……学生想不通其中关节,共产党的手段,太高明了,学生通过杨家,对医药界严加掌控,还是被他们,钻了空子。”
吕次国的声音里虽然尽可能平静,但是还是难掩其中的失望和懊悔之色。听见吕次国费力地诉说着自己的不解,困惑和懊恼失落,胡德廷知道,先前吕次国的任务从来没有一次失败过,而且这一次的失败竟然如此彻底,不但是败了,还被他们的老对手共产党毫不留情地羞辱取笑了一番,对于吕次国来说,只怕一时之间是很难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的。胡德廷相信吕次国不会被打倒,他能够撑得过去,但是,这个坎儿要迈过去,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胡德廷生怕吕次国这样的buliang心态会影响到他身体的恢复,毕竟他最近这段时间可谓是多灾多难,身上都快千疮百孔了,仗着以往的身子底子,他一次又一次地挺了过来,但这只能代表吕次国生命力顽强,暂时活过来了,至于能恢复到什么样的程度,那是另外一回事情,这就要看吕次国自己的造化和努力了。但是别的胡德廷不清楚,吕次国如果一直沉浸在懊悔,愧疚的负面情绪之中,必然会影响他的恢复,这一点胡德廷却是确信无疑的。所以,胡德廷只能强压住自己内心对于此次行动失败的buliang情绪,轻声宽慰道:
“次国,不必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够真正地做到百战百胜?这些年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多艰巨的任务交到你手里,你都能完成得非常出色。更何况这一次,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一败涂地,至少,我们揪出了潜藏在我们党国内部的奸细,这些共党奸细的破坏能力不容小觑,能抓住这么厉害的奸细,也算得上是将功补过了。”
吕次国却仿佛没有听出胡德廷这番话之中的宽慰之意,反而紧张了起来,不由得用力地将眼皮抬了抬,让自己的眼睛睁得大了一些,至少看上去不会像是一个半昏半醒的病人,精神气儿仿若好了不少。吕次国看着胡德廷,急声问道:
“老师,照您的说法,难道志义他已经……已经招了?”
胡德廷愣了一愣,却是没有想到吕次国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他没有正面回答吕次国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他招了不好么?这件事情,虽然那批西药被共产党运出城去了,但好歹我们抓住了和共产党里应外合的奸细,也算是为党国清除了一个大隐患,这件事情足以功过相抵,我们也可以向上头有个交待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老师!您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您是不会滥杀无辜,冤枉好人的,您也不会不把事情调查清楚就下定论的!虽然从目前来看,志义的身上有很多疑点,可是这些疑点毕竟都只是疑点,还没有更多事情可以佐证,您不能轻率行事啊!这样会让您其他的部下寒心的!”
吕次国一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大了不止一倍,话语之间也不会断断续续的,听上去很是费劲儿了,但是他这样连贯而嘹亮地说话,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很快,他只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已经遏制不住地大声咳嗽了起来,让胡德廷都不得不伸手帮他轻轻地拍打胸部,让他好受一些。
吕次国的咳嗽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胡德廷看见吕次国刚刚才有了一点儿起色的脸色,现在又黯淡了下去,其中还隐隐地含着几分焦虑,几分不忍,几分伤悲。吕次国对于诸葛志义是真的有感情在的,虽然心中猜测,诸葛志义当不至于这么快就被胡德廷下了定论,被胡德廷送上刑场,按理来说,胡德廷到目前为止,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身上,应该也没有来得及对诸葛志义进行审讯,那么什么严刑拷打之类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应该都还没有在诸葛志义的身上进行实践,换句话说,诸葛志义现在虽然身在狱中,但是暂时还没有受太大的苦。但是,既然诸葛志义被当成了嫌疑犯,那么他将来受苦受罪是难免的,而且不同的立场,让吕次国没有资格对他留情,他必须亲手把诸葛志义送上刑场。只要一想到这些,吕次国的心就仿佛被揪得生疼,让他心情难以保持平静。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吕次国真情流露,确实是让胡德廷无从怀疑他说这番话的真伪。
不过,吕次国一旦激动起来,他说出来的话就很是有几分直爽太过,让人难以接受了。胡德廷每次面对吕次国激动之下的肺腑之言,心里头总是有些不是滋味。尽管胡德廷每次都很清楚,吕次国的出发点是好的,他只是有的时候说话控制不住自己,有些直白了点儿,但是一个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忠言逆耳,一个人的理智喜欢听真话,但是他的情感还是更愿意听好听的话,这是人之常情,胡德廷也不能幸免。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