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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吕次国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再次“出面”,暗地里轻轻地碰了碰胡德廷的胳膊,开口低声地纠正道:
“老师,那不是定时炸弹,应该就是普通的手雷或者手榴弹,只不过预埋了引线,方才阿桓踩到了引线,才会拉响放在车内的爆炸物,引起爆炸。幸而虽然轿车上有油箱,却没有被四散的火花引爆,否则那片树林大概就成了一片火海了。不过,肯定不是定时炸弹,共党怎么会有这种先进的武器?”
听到了吕次国对自己情况认知上的悄声纠正,胡德廷却心中怀疑更甚。在他看来,如果是预埋引线的话,那么事情就更加说不通了:
“原来不是定时炸弹,是先行埋好了引线的手雷或者手榴弹。那事情可就更加有意思了:诸葛先生,胡某很想请教您一个问题,难道共党竟然可以在你的背后做出这么长的文章,在你的车里放上手榴弹,然后将引线一路牵到了树林外头,暗中埋好,最后等着我们的人一踩上去,就送我们去见阎王?你是瞎子还是聋子,共产党弄出这么大动静,你却一直在这里鼓捣这辆破车,什么都不曾察觉到?诸葛先生,这个理由,胡某很想知道,你能说服你自己吗?!”
诸葛志义是真的被问倒了。其实从一开始,那一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的脑子就已经不很好使了。胡德廷的怀疑入情入理,分析得相当准确,他的想法是任何人都会有的思维方式,如果同样的事情并非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诸葛志义相信自己也一定会有这么的疑问的。可现在的问题在于,他确实是无辜的,可是这个炸弹,还有这埋设得如此精妙的引线也确实是事实,但是他当初也确实没有发现共产党的动静。这一切现在想起来是那么不正常,他却偏偏找不到半点儿可以证明自己清白无辜的证据,连诸葛志义想要替自己澄清,都已经无从开口了。他又怎么知道这一切也都在吕次国事先的安排之内,其实那几颗手雷是事先准备好的,引线是事先埋好的,阿齐在预定位置让货车抛锚,诸葛志义自然也就会在他们希望的位置上停车,阿齐逃离货车之后,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利用诸葛志义的一时疏忽飞奔到预定位置,将手雷放进轿车之中,整件事情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只可惜尽管诸葛志义意识到了这一切是共产党给自己设的局,却想不透此中关节所在,胡德廷亦是如此因此,诸葛志义注定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见诸葛志义说不出话来,这一次吕次国却再也没有开口相助,而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吕次国在诸葛志义那儿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而现在的这个局面,这个诸葛志义彻底无话可说的地步,是吕次国事先计划良久猜得到的,到了这个境地上,他自然是乐享其成,不会再给自己找麻烦了。方才诸葛志义主动请缨的事情差点儿打乱了吕次国的所有计划,已经给他敲响了警钟,有些事情应当适可而止,不能一声不吭,但是也不能自以为是,越搅越乱,最后适得其反,得不偿失。所以,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无声胜有声的真理便被吕次国非常讨巧地运用到位了。
胡德廷看见诸葛志义说不出话来,冷冷地笑了一笑,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而是接着往下质问道:
“抛却引线的问题不谈,就说说这辆货车。既然共产党人已经急忙逃走,这辆货车是他们的幌子,抛下自然不成问题。可如果那个共产党逃走了,他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折返回来埋下手雷和引线?如果他是为了能够要了你的性命,就凭你这样儿的,与其埋那么长的引线等着你有可能的上钩,倒不如直接一枪崩了你了事儿;如果是冲着我们来的,他想要了我们的性命,他们就已经事先预埋人手,等到我们都聚集到这里的时候再给我们当头一击,而不是选择用这样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方法,而且事实证明,就那样的威力,又埋了如此之长的引线,炸死人的几率小之又小。诸葛先生,将这一连串的矛盾串联起来,你不觉得不但逻辑不通,而且情理不合,简直就是一个极其不好笑的大笑话。诸葛先生,对此,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自从胡德廷彻底被激怒了之后,他对于诸葛志义的称呼就一直都是异常客气的“诸葛先生”,不曾改变过了。不论是诸葛志义自己,还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吕次国,心里都非常清楚,胡德廷这般称呼诸葛志义,摆明了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对于这个人没有一点儿信任,可以说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抱着极其怀疑的态度,他整个人在胡德廷的眼中都非常有问题。诸葛志义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总是想要从中找到一些可以说服胡德廷,挽救一点儿自己在他心目之中一落千丈的形象的突破口,让胡德廷还能够给自己一个将功补过,自我澄清的机会,只可惜,他似乎总是找不到这样的突破口。不但找不到能够动摇胡德廷内心想法的说辞,甚至于找不到能够说服自己的说辞。听完了胡德廷的分析,哪怕是诸葛志义自己,都开始有几分怀疑自己了。如果不是他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的心志也算得上足够坚定,只怕他真的要怀疑自己是否当真无辜了。
诸葛志义依旧说不出话来。吕次国的双眼一直紧张地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一会儿看一下诸葛志义,一会儿又看一下胡德廷,那副模样,像极了一个想方设法想要化解眼前的僵局,却总是想不出好办法来的善良的和事老。吕次国的演技当真算得上是登峰造极了。看见诸葛志义此刻已经彻底说不出帮自己辩驳的话语来,胡德廷的脸色又青了几分,大睁着双眼,双眼之中恣意地喷射着愤怒的火焰,简直恨不能活活烧死诸葛志义;他的嘴巴再次张开,双唇一张一合,从他的口中吐出了夹杂着愤怒,失望和憎恨的声音,冷然喝道:
“吕次国!”
吕次国被那一声冰冷得到了极致的声音所震慑,心中竟然真的漏跳了一拍。他的脸部微微抽搐了一下,在他强大的心志控制之下,总算没有在外表上出现更多的神态失常。吕次国挺直了身板,用标准的军姿站定,如同刚才像胡德廷请命那般,声音洪亮而果断地道了一声:
“职部在!”
“把诸葛先生请到刑侦处好好聊聊!”胡德廷的声音依旧冰冷得不起一丝波澜,却如同硕大的鼓槌一般,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诸葛志义的心脏,他便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一阵又一阵地战栗着,由内而外,连身上都在不住地颤抖。请他去好好聊聊,“聊天”的地点在刑侦处,这样的话一听,是个人就都能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所在了。诸葛志义很明白,自己解释不清楚胡德廷所质问的那一切,自己在胡德廷的心中就已经基本被定性了。他最恨的不是共产党,而是自己身边的叛徒,偏偏自己此刻在他眼中的身份就是叛徒,而且是他寄予厚望的叛徒。这样鲜明的对比和刺激,胡德廷此刻有如此愤恨的心理状态也就不难理解了。只是一旦自己到了刑侦处,等待自己的,一定是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虽然他接受过熬刑训练,而且成绩还不算差,但是正常人总不会喜欢接受严刑拷打,更何况是受过皮肉之苦的人呢?知道其中的苦处,一方面有了更加充分的心理准备,另外一方面,自然也比起第一次承受的人更加知道其中的可怕之处。总之,这不是什么好事情,能不要自然不要。诸葛志义在共产党潜伏这么长的时间,他知道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即使是被共产党抓起来,顶多就是一枪毙了了事儿,那种痛苦的折磨是不会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至于国民党这边的各种刑具,自从离开了特训营之后,诸葛志义就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成为那些严刑的承受者。知道得越清楚的人,就越害怕他所清楚的可怖的事情,诸葛志义想到接下来即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而且他连猜都不需要猜测就知道,胡德廷希望从自己口中知道的事情,无非是那些共产党人的下落,以及那批西药的去处。西药之事他根本是被冤枉的被害者,不可能知道具体情况;至于共产党,他知道的先前都已经报告过了,没有报告过的自然也同样不知道。简而言之,当他一边在各种刑具的折磨中煎熬的时候,另外一边却毫无让自己脱离,哪怕是暂时脱离煎熬的方法。只要想到这一点,诸葛志义的整张脸刷的一下变得愈加惨白,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没有了。他这般直直地站立着,脸色苍白如纸,活像一具僵尸,唯一的不同是他的双手下垂,而且还有呼吸。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