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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诸葛志义刚刚喊出声来,心中就是一阵惊慌,他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竟然一时之间没有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有些发虚地看了一眼胡德廷,果不其然,此刻胡德廷正狠狠地瞪着他,让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立即垂下了自己的眼皮,不敢与胡德廷直视。
听见吕次国的话,知道自己的过激反应肯定引起了他满心的不解,连忙支吾了一会儿,临时变了一个理由试图蒙混过关: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那天晚上那些人很是厉害,竟然能够事先知道我和恩师会去那个仓库,提前做好部署,差点儿让我和恩师的性命难保,我想,如果是共党的话,那他们也未免太神了一些,或者……或者说明我们内部有共党的奸细。”
虽然诸葛志义的反应足够迅速,所编造的理由也确实不赖,但是吕次国是何等样人?又岂会被诸葛志义仓促之间编造出来的理由所轻易蒙混过关?就算是针对胡德廷和诸葛志义二人所撒的这个谎,吕次国如果不是谋定在先,他也不敢轻易冒险尝试的。所以,吕次国虽然脸上有了些许了悟的神色,可他的心里头却对于这个答案存在着诸多疑惑。不过,诸葛志义毕竟是他的好朋友,而且现在主要应该回答问题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纵然吕次国心中有所猜测,纵然最后的结果证明吕次国猜测无误,但是现在却很显然不是刨根问底,一探究竟的好时机。
吕次国非常识相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暂且接受了诸葛志义的这个答案,重新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胡德廷,随后双眼望向了洁白一片的天花板,不再对着某一个人,而是同时对着所有在病房里的听众,继续他自己所想要讲述的故事: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一定是共产党。最近我一直很注意共党分子的动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有所察觉,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先前针对我进行的暗杀行动虽然是上海滩黑势力所为,但是后来我发现,这其中与共产党也逃不脱干系,我很怀疑那个秘密据点,云星酒店就是共党提供的。发现暗杀不成,他们又生一计,故意泄露风声,让我派下去的手下人收到了讯息,他们那天晚上要到原先执行暗杀计划的地点云星酒店聚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是一个已经暴露了的废弃地点,他们选择深夜在那里进行秘密会议,听上去也很有道理。他们毕竟是共党分子,而不是普通的上海青帮,我生怕派手下人盯梢会让他们听到不该听的内容,从而连我的身份都一并暴露了,所以只能亲自前去。没有想到那竟然又是一个针对我的圈套,我一时大意,中了他们的圈套,受到他们的控制,被他们绑缚起来,蒙上双眼,带到了另外一个我完全陌生,不曾见过的地方。我想,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郊外仓库了。在那里,我接受了他们的审讯,只可惜他们也不能完全确定我的身份,在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得到。我一直在用各种方法拖延时间,想找机会逃出去,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时候,老师你们却闯了进来,并且和他们发生了激战,我趁机挣脱绳索,解决了负责看押我的人,原本是想与你们里应外合,想方法突围而出,没想到却发现有一个人把枪口瞄准了老师您,可您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毫无察觉。时间紧迫,我身上的兵器又被他们尽数搜走,除了扑到您的身上,我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后面的事情,你们便都清楚了。”
必须承认,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双料特工,其中一个必须具有的出众的能力,就是编故事。每一个双料间谍只怕都有成为一个好编剧或者好小说家的潜质,只不过他们比起真正的玩儿文学的人来说,编造故事不是为了谋取生计,而是为了延长自己的生命。他们不但要尽一切努力让自己能够在一个又一个无限接近完美的谎言中存活下来,还要保留住自己作为特工的职业生涯,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不但是活着,而且是有意义的活着。一个特工如果暴露了身份,或者再也得不到敌方阵营的信任,那么他就等同于一个行尸走肉的人,只能过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现在的吕次国也正在经历着这样的难关,闯过去了,便是康庄大道,柳暗花明,闯不过去,便只能徘徊在羊肠小道,山重水复,难以挣脱了。
吕次国的故事很完美,一时之间确实找不到任何破绽。但是,吕次国没有低估了胡德廷的智商,他相信自己的故事或许能够骗得过诸葛志义,但是想要让胡德廷凭着自己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证据可言的故事,就完全相信自己的清白无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胡德廷不小心脑袋受了伤,智商下降了。果不其然,诸葛志义并没有提出什么疑义,看他的表情,似乎对于自己的解释已经基本接受了,整张脸上都写着“原来如此”四个大字;而胡德廷却紧紧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在自己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吕次国所讲的这一整个故事情节,仔细地揣摩着每一个细节。
过了好一会儿,胡德廷似乎才从自己的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抬眼看向了吕次国,又顿了一顿,最后还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这么完整的故事,真是辛苦你了。你口不口渴?我帮你倒杯水吧?”
吕次国在三秒钟之内就已经揣摩出胡德廷这听似关切的话语之中所包含着的言外之意,也瞬间惊醒,自己到底还是有所疏忽了。自己一直在努力地构造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仿佛每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小说家在构思和创作属于自己的新作品一般用心用力。但是自己恰恰忘记了一点,那就是自己毕竟不是小说家。小说家要让自己的小说为人所接受,让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能够植入读者的脑中,深入读者的心里,他必须要注重每一个细节的阐述,每一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毕竟那是一个虚拟的故事;但是自己现在要讲述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胡德廷等人想要听到的——是一个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真实故事,在事实面前,过分的注重细节和事情的前因,未免有些太过的嫌疑。吕次国生怕胡德廷不相信自己所言,于是自己加上了各种各样或真或假的原因和解释,企图以此最大限度地打消胡德廷的疑虑,一时间没有把握好尺度,却反而让胡德廷心中起疑了。只能说,胡德廷不愧是老狐狸,而吕次国的故事虽然尽善尽美,可是距离他心中所希望达到的完美还是有着一定的距离。
虽然有句俗话叫做越描越黑,但是吕次国却相信,今天如果不能把一切的疑点全部解释明白,让胡德廷彻底释然的话,他一定会浮想联翩,肆意想象,越想越可疑,越想越不信任自己,最后自己一定会栽在胡德廷天生多疑的性格之上,纵然不至于暴露,却也再进入不了胡德廷的信任圈了。
吕次国先是在诸葛志义的帮助之下慢腾腾地坐了起来,半靠在chuang屏上,而后伸手接过了胡德廷递过来的水杯,看了一眼胡德廷,又看了一眼倒映在杯中清水之内的自己模糊的倒影,仿佛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这才端起手中的杯子,慢慢地将水杯靠近了自己的嘴巴。他从始至终都不敢使用自己的右手,生怕导致输液不同而血液倒流,更加担心会牵动自己的伤势,让他再一次承受钻心的疼痛。所以,他一直都只运用自己的左手进行着这一切。放下手中的水杯,吕次国却莫名地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在这一声叹息之中,胡德廷和诸葛志义都能够听得出来,这不是一个干渴至极的人终于喝上了清水之后,油然而生的痛快的感慨,而是一个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心事重重,心情低落的人的慨叹。胡德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却也被他这么一说而跟着莫名的揪了起来,似乎吕次国还没有开口,胡德廷就已经有所预料,他心情的低落与自己有关似的。
胡德廷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吕次国却已经先行开口了,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却一开口就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话语针对的是谁:
“我想,大概,我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现在的我已经是一个嫌疑犯了,而且连申诉的权利都已经没有了吧。”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