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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后谈话(九)

谜雾 关雪 3869 2021-04-06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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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德廷终于不动声色地转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不再像方才那样只盯着吕次国的双眼看了;与此同时,胡德廷也再一次开了口,这一次倒是很爽快地解答了吕次国的问题,而不复方才的数次质问。吕次国躺在病chuang上,双眼还没有离开胡德廷的脸庞,耳朵旁边却只听见胡德廷口中发出的充满磁性的声音,道:

  “我担心的并不仅仅是诸葛志义招与不招的问题。我担心的是,即使是诸葛志义最后如实招了,而且他也恰巧知道共党运送西药的途径,共党也恰巧没有改变运送路径,但即便如此,我们依旧难以在共党西药运送的半途截住他们。这才是最令人担忧和烦恼的事情。”

  “这又是为何?如果一切的事情都能够如此顺利,我们又岂有仍旧截不住共党西药物资的道理?红军基本都在逃跑,剩下的都是一些散兵游勇,虽然那种多人的野战学生吧并不算擅长,但学生相信自由擅长的人,总是可以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的,共党难道真的就那么厉害,几个虾兵蟹将,我们还真的就截不住了?”

  吕次国这番话说的,连他自己在那一瞬间都好像恍惚了,忘记了自己到底属于哪一个阵营的人了一般。而且吕次国所说确实是实情,就算是胡德廷自己,也一样是如此的想法,根本不觉得吕次国是在轻敌大意。胡德廷对于吕次国所言不置可否,只是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苦笑声,脸上却根本连一丝笑意也无,只是紧皱着眉头,缓缓地摇着头,道:

  “你说的只是其中一个方面。你所说确实不假,如果我们真的能够齐心协力,共党自然不可能逃得出我们的手掌心。但是,现在的局势远比你所想象的复杂。如今上海在委员长嫡系部队的掌控之中,因而我们所服从的,都是真正的党国的命令;可是其他的地方并非全然如此,让委员长忧愁的不单单是共匪,还有那些五花八门的杂牌军。其实说他们是杂牌军,都是抬举了他们,他们根本就是一群军阀土匪,地痞liumang,整日里在自己的地盘上祸害百姓,表面上服从委员长,暗地里互相勾结,成群结党,总是想法设法地和委员长作对。让他们对付红军,他们一个比一个能耐,全都只会推卸责任,把红军赶出了他们自己的地盘就算了事了,甚至红军拿着钱同他们买武器买粮食,他们也照卖不误,丝毫没有考虑过如此行事的后果。而且,他们驱赶红军,竟然也排斥我们,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找到了红军西药运送的途径,想要半途截住他们的话,只怕那些个军阀们还不同意。这些事情已经涉及到了政治层面,就连委员长,暂时间也拿这些军阀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次国,这种情况之下,我们想要半路截住西药物资,绝非易事啊!”

  吕次国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胡德廷真正烦心的地方是什么。想了好一会儿,对于这一点,绝非吕次国凭一己之力就能够克服得了的。思来想去,最后吕次国也只能是一声长叹,声音里满溢着掩藏不住的无可奈何:

  “老师说的极是,学生受教了。”

  听见吕次国声音里的无奈,胡德廷心中一紧,思考着自己的说法是不是有些刺激到吕次国了,毕竟在此之前,为了培养吕次国对党国的绝对忠诚,他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谈过有关军阀和杂牌军的事情,以免让这些事情给吕次国心中造成不必要的阴影。胡德廷也一直认为,对于吕次国来说,他既然常年干的都是秘密工作,奋斗在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跟野战与前线无关,而且有一直追随在自己左右,所以这些事情,吕次国没有必要刻意了解,偶尔从报纸等渠道看到一些文章也就是了,并不需要自己特地开口点拨他有关于这一方面的情况。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当初的想法是错误的,或许是自己对吕次国在某些方面的保护太过,让他反而更容易形成不必要的心理阴影了。

  看见吕次国说完之后,又是沉默不语的模样,胡德廷心中越发不安,正想着到底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吕次国,让他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对党国,对国家太过失望,没想到吕次国却主动打破了这种让胡德廷心中不安的静默,再次开口说道:

  “不过不论如何,我们总要先设法从志义那儿了解到一些可为我们所用的信息,有多少是多少,聊胜于无。或许,我们能从中得到一些启发也说不定。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学生的不是,学生也愿意接受老师的任何责罚处分。但请老师……至少给志义……最后一点尊严。学生……替志义多谢老师了。”

  “听你的意思,你仍然坚持想要亲自审讯诸葛志义了,是不是?”胡德廷的声音难得的平静,并没有再一次出现吕次国预料当中那种让人为之颤抖的寒意。

  吕次国原本很是担心,胡德廷再一次对自己动怒,因而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吞吞吐吐,而且也不敢直接说,只能旁敲侧击,心想着胡德廷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自己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的,只不过这样说总比直接说出来对胡德廷的刺激要小一些罢了。不过,听到胡德廷的反应,虽然似乎跟自己事先所盼望得到的效果相同,却总是让吕次国觉得,这似乎还是要超出自己的意料之外了。

  不过,看见胡德廷没有动怒,这对于吕次国来说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他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一张口就想回答。可是这个时候,胡德廷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就算是吕次国,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这到底是胡德廷无所谓的神情表现,还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思来想去,吕次国依然不敢直截了当地肯定回答,只好仍然用相对委婉的说法问道:

  “老师,不知道……可以吗?”

  “唉……我了解你,知道你重情义,不过我还是可以相信你,不会为了兄弟情谊而意气用事,甚至不顾党国的利益。但是我们绝对不能浪费时间。一会儿我就会离开,在你能够前往刑侦处之前,我会先代替你对他进行审讯,争取能够先得到一些什么。他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全盘招供,结束审讯的,既然你要我给他最后的尊严,那我就答应你,由我亲自来审讯他,这样总算是给他足够的尊严了吧?次国,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你不至于仍然不忍心吧?”

  吕次国听到胡德廷这样说,确实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而且吕次国心里头很明白,他们对于诸葛志义的审讯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因为诸葛志义在党内的身份,此刻已经暴露了,既然共党组织都已经知道了诸葛志义这个内奸的存在,那么与他相关的一切人和事,他们一定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出调整,诸葛志义即使是招了,也得不到任何东西。不单是如此,而且这一次的西药任务,其实具体的计划和方案,诸葛志义根本一无所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纵然对她严刑拷打,纵然他真的熬不住酷刑想要招供,他都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所以,胡德廷对他前几天的审讯是不可能有收获的,而自己对他的审讯,无非是想要通过自己的手,给他彻底定性而已。既然胡德廷想要先行审讯,自然也由得他去,等他自己失败了,那么吕次国的不成功也就能够得到全体同仁的谅解,不至于会引起什么怀疑了。最关键的一点是,吕次国确信自己已经给党组织预留了足够的时间,足以让他们销毁一切与诸葛志义有关的东西,撤离所有暴露在诸葛志义面前的人员,对于诸葛志义的诬陷,他们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这种前提条件之下,吕次国相信即使是以胡德廷的本事,也不可能胜得过共党组织的集体智慧。既是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吕次国不再坚持一定要亲自审讯,他同意了胡德廷的建议,同胡德廷二人各退一步,也就各自海阔天空了。

  结束了有关诸葛志义的问题的讨论,两个人又暂时陷入了沉默。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但是胡德廷却并没有就此离开。幸而,很快,吕次国就反应了过来,想到在此之前被自己打了岔,结果胡德廷的讲述半途而废,现如今,似乎也就只有这个话题还能够打破沉默,让他们俩继续聊下去了。

  吕次国很是突兀地咧开了嘴,轻声笑了一笑,算是让自己的笑声先行打破目前的寂静;随后才在胡德廷困惑的眼神之中,开口半开玩笑地说道:

  “老师,方才说着说着便岔了道儿,您倒是还没有告诉学生,为什么会有那般神情呢?” 谜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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