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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吕次国又一次提到那件事情,胡德廷未免有些不大理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吕次国一定要听有关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的所谓原因阐述。这一回,胡德廷不再乖乖听话,直接开口讲述,而是反问道:
“你为什么非要把这样一个小问题弄清楚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这一回轮到吕次国发愣了。他倒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快就会被胡德廷反将一军,尽管他明白胡德廷不可能会乖乖地受自己的“摆布”。不过这个原因……其实说到底,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理由,不过是吕次国自己内心的一种很奇葩的渴望罢了。不过既然胡德廷这样发问了,吕次国也只有据实回答,才能消除一些不必要的猜疑和误会。
但是,对于自己的家庭,吕次国一向不愿意多谈,就连胡德廷也只是知道一小部分真真假假的消息而已,了解的并不算多,即使如此,相比起其他人来说,胡德廷对吕次国家庭的了解程度已经算是相当深入的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吕次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愿意轻易袒露自己的心声,谈及自己那个看似亲情淡薄的家庭的。因此,吕次国犹豫了许久,最终说出来的话仍旧是言简意赅,根本没有涉及到自己的家庭:
“学生不过是很喜欢这种温馨的感觉,您了解学生,便清楚学生在家中欲求而不可得,故而才会如此珍惜,甚至不惜再三提起。老师如若觉得不耐烦,学生绝不敢相强。老师切莫因此动气伤神,学生不再多说了便是。”
吕次国又一次及时地打了退堂鼓,让胡德廷的胃口又一次被吊了起来。其实,每一次想到这件事情,胡德廷也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人诉说,只不过他平日里不是一个喜欢煽情的人,城府极深的人往往不苟言笑,寡言少语,胡德廷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有关这一点,吕次国的感受最深,却又不算太深,因为虽然胡德廷对待自己唯一的弟子是最严厉的,可同时他又是最仁慈的,可以这么说,胡德廷这些年对吕次国绽放过的笑脸,绝对占据了他平生喜悦欢笑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难得今天胡德廷有说话的yuwang,只可惜,他的性格让他不可能主动对旁人开口。吕次国三番五次地提及,又在胡德廷就要开口之际收手,这样的来回折腾,确实是让胡德廷一阵郁闷。
他竟然也苦笑了一声,又定了定神,这才幽幽开口言道:
“你还没有问我到底愿不愿意告诉你,你又怎么知道我就不愿意开口?其实我的感觉,与你何其相似,你在家中感受不到父爱的温暖,而我,我膝下无子,纵然有满心的温暖,又能交付与谁呢?”
胡德廷的生意越来越低沉,其中竟然难得的充满了辛酸和无奈,让吕次国颇为震撼。直到此时此刻,吕次国才突然间意识到,原来这个曾经在自己的心中有如魔鬼般屹立不倒,似乎天塌下来了都砸不到他的伟岸,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原来,他同自己一样,在别人面前傲然挺立着,但事实上,他也是一个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优点也有缺陷的人。
胡德廷说完了这几句话之后,就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是他这一次的沉默,并非找不到话题可以说道,恰恰相反,吕次国感觉得出来,胡德廷似乎有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口,什么都想说,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才会无奈地选择了沉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胡德廷的吕次国,只能躺在病chuang上,半晌,才呐呐地唤了一声,道:
“老师……”
胡德廷被吕次国这么一叫,给叫回了神儿来,想到此刻仍旧堵在自己胸口处的千头万绪,千言万语,胡德廷有些尴尬地笑了数声,也不知道到底在遮掩些什么,随后便开口继续往下说道:
“我没有孩子,现在这样的年纪,大概这一辈子也只能这样过下去了。就算是为党国奉献终身,本也不算遗憾。我把我对自己的孩子的情感,都投注在你和诸葛志义两个人的身上,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对你们二人均委以重任,虽然只有你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可是我对诸葛志义的栽培其实一点儿也不比对你的早。你们两个人是我最能够信赖得过的,因而我才让你们由明转暗,真真正正地成了特工人员,而不只是作为精英守卫力量,每日里在政府机关里端坐着,做些单调枯燥的事情,偶尔完成上级派遣下来的一些小任务。可是,我仅有的两个信任的人,竟然还是信不过。诸葛志义背叛了我,可笑的是我直到任务失败才发现他背叛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倒戈的,或者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姓共了?这些我通通都不知道,通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我的讽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又有什么脸面,在当这个德高望重,人人敬畏的处座?!”
“老师,您别这么想,就算志义真的背叛了您,或者他从来不曾对您真正忠心过,但是,您至少还有我,您最倚重的两个人,至少还剩下一个。学生总会让您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可以有值得信任的人存在的。还请您宽心啊。”
胡德廷听见吕次国动情的话语,情之所至,竟然一把握住了吕次国平平地放在chuang上的右手,将吕次国那双虽然因为开枪而长了茧,却依旧不失雪白平滑的皮肤的右手,紧紧地攥在了自己已经苍老粗糙了的双手手心之中。吕次国默默地看着胡德廷,任由他摆布着自己,感受着从右手处传来的阵阵凉意,吕次国心中剧颤,纵然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此刻的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他只觉得,这丝丝凉意,似乎通过胡德廷的手心传了过来,一直钻到了自己的心里;他只知道,原来胡德廷对这件事情如此记挂,原来这件事情对于一向坚强的胡德廷而言,竟然是这般严重的打击。那么,如果有朝一日,胡德廷发现真正欺骗他,背叛他,从头至尾不曾对他真正忠心过的人,不是诸葛志义,而是自己,是他亲手一步一步教出来的自己,是他最为信任和倚重的自己,更是诸葛志义倒台之后,他唯一相信的自己,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的时候,胡德廷又会怎么想?吕次国无从得知,也不敢想象,他只觉得,到了那个时候,胡德廷一定千疮百孔,万念俱灰。
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在这个乱世,大家为了各自的理想,奋斗在各自的战场,没有是非对错,只是立场不同。世事如此,又岂是吕次国一个人可以轻易之间撼动的?他亦无法可想,只有追随着自己的心,做着自己相信是正确的事情,如此,罢了。
吕次国很想抬起左手去反握住胡德廷的双手,用自己还算温热的手温去减缓胡德廷手中的凉意。只可惜,吕次国左手一抬起,又一次牵动了伤口,不但根本抬不起来,左手复又无力地跌回原位,而且伤口处传来的痛楚,让吕次国忍不住嘴唇一阵哆嗦,眉头皱起,展开,展开,又皱起,来回数次,直到伤口处的疼痛劲儿捱过去了,吕次国才吐出了一口浊气,也算是帮着舒缓了一下自身的伤痛。
胡德廷就坐在吕次国的身旁,自己的双手还握着吕次国的右手,即使吕次国强撑着没有叫出声来,但是胡德廷不可能感受不到这一切。他不由得一阵担忧,忍不住开口半是抱怨,半是关心地说道:
“你别乱动,伤得这么重,这才刚做完手术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你以为你是铁打的身子么?好好躺着,要不然把伤口给崩开了,到时候就有你好受的了。”
“多谢老师关心。学生只是没想到,老师的手,这么冷。老师,还请您千万保重啊,一个背叛了您的人不值得您为他如此。”
吕次国不想让胡德廷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伤口上,轻描淡写之间的几句话,就又一次“拨乱反正”,把他们之间的谈话拨回到了正轨上。
“是啊,或许你说得对。不过,诸葛志义的事情,为师必须承认,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我内心之痛苦,绝对不会比你中的这一枪轻微多少。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间对你那么温和了么?现在,你已经是我唯一的慰藉了,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能保持对党国的忠诚,我这辈子就算还没有太失败。次国,你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