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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不书原本还想再把注意事项同吕母再交代一次,以防万一,但是看到吕母这般模样,杨不书立刻就不开口了,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吕次国一家三口,给他们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吕次国缓步走上前去,在吕母的身边站定,慢慢地在吕父的chuang边跪了下来,伸出双手,轻轻地握住了此刻吕母和吕父正牵在一起的手。看了一眼闭着双眼,睡得很安详的吕父,又看了一眼神色悲哀,近乎于呆滞的吕母,心中明知道此刻的吕母沉浸在悲伤和担忧之中,很难想得开,但是吕次国想来想去,仍然试探性的开口安慰道:
“母亲,父亲他没事的,他只是睡着了,明天一早醒过来了就没事了,您别太担心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这番话对于此时此刻的吕母来说,基本上等同于废话。吕次国说了之后,发现吕母恍若未闻,依旧眼神涣散的看着chuang上的吕父,对于自己的安慰一点儿表示都不曾有过,甚至连被吕次国握着的手,都自始至终不曾动弹过哪怕一下。吕次国无法可施,想着还是先把自己的父母亲带回家去再说。于是,吕次国不再多语,站起身来,转而看向杨不书,道:
“杨公子,今日吕某横刀夺爱在先,深夜叨扰在后,多有得罪之处,承蒙令尊与杨公子不弃,恕吕某夺画闯府之罪,出手相助,救家父于危难之中,吕某受此大恩,实在无以为报。如果杨公子不嫌弃的话,不如杨公子与吕某尽释前嫌,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杨不书不曾想到吕次国竟然会主动说出要和自己交朋友的话来。说句实话,当杨不书心中放下了对吕次国的偏激之见之后,他便连同先前吕次国横插一手,抢了他心爱之画的事情也一并忘却了,只觉得同吕次国相处时间越久,对吕次国的印象就越好,甚至于听着他不俗的谈吐,看着他冷静的举止,以及面对父母时的孝顺关心,渐渐地只觉得自己和他同样是大家庭里的少爷,可是吕次国这个少爷可实在是比自己强太多了。怀着这样的心思,杨不书竟然渐渐地对吕次国有了一丝敬佩之意。此刻吕次国提出要同自己交为朋友,杨不书心中竟然隐隐地有了一丝期盼,对于吕次国的提议没有半分的反感和抗拒之意。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感觉,杨不书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处,就算是交成了这个朋友了。看着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吕次国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在这上海滩的江湖之中沉沉浮浮混了这么些年,早就知道人际关系的变化无常,朋友可以在一瞬间成为敌人,仇敌也完全可以在一瞬间化解敌意成为朋友。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便是如此。但杨不书却不同了,他看着自己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只见了吕次国两次,第一次见面就结下了梁子,可第二次见面却成了朋友,现在想起来,恍如一梦,一切都仿佛那么不真实,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吕次国打算离开了。在他的吩咐下,他带来的手下井然有序地工作着,阿齐负责搀扶几乎站立不稳的吕母慢慢一步一步地下楼梯,往门口走去,一直到扶着她上了车,阿齐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另外两个手下则负责将昏迷着的吕父一前一后抬下楼梯,抬进车子里。看见吕次国如此有气场,基本上不用多说什么,他一个眼色,一个手势,手底下的人就知道该做什么并且立刻不折不扣的执行,杨老爷长时间沉浸在讶异和震惊的心情之中,对于吕次国的办事能力深感佩服,心中只剩下四个字——后生可畏。
看着自己手底下的人都忙活完了,就等着他自己了,吕次国这才转而面向杨老爷,恭恭敬敬地说道:
“杨老先生,晚生不请自到,惊扰了贵府,实在失礼,虽说情非得已,终究是晚生之过,晚生在此向杨老先生赔罪,还望杨老先生原谅晚生鲁莽之举。”说罢,吕次国便是深深地一鞠躬,看上去当真是真诚至极,毫无虚伪之意。
杨老爷看着他对自己行此大礼来赔礼道歉,竟然产生了一种不敢当的感觉。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杨老爷连忙伸出手去,摆出了一个扶起吕次国的动作来,口中说道:
“吕先生不用这么客气,人命关天,这原本就是丝毫耽误不得的事情,更何况此人还是吕先生的父亲?吕先生此举,是人之常情,吕先生不必自责。治病救人,原本也是我们医生的职责所在,理所应当,说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吕先生多虑了。不知道吕老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吕次国连忙回答道:
“多谢杨老先生关心,按杨公子所说,家父已然无恙,只不过尚在昏迷当中,等家父苏醒,静养几日,当恢复如初。”
吕次国刚刚说完,杨老爷还没有来得及接口说什么,站在旁边的杨不书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只不过杨不书的话却不是对着吕次国说的,而是对着杨老爷说的:
“爸爸,怎么,你连我都信不过了?要是吕老先生还没好,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吕老先生回家呢?”
杨老爷一愣,随后满是无奈和chong爱地看了杨不书一眼,仿佛在看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一般,随后用手指着杨不书,难得的在已经布满皱纹的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吕次国说道:
“吕先生,你看看,这就是我儿子,跟我说话,永远没个忌讳,当着客人也不管不顾的。吕先生切莫见怪啊。”
杨老爷同吕次国说起杨不书的口吻,十足是一个长辈在对着另外一个长辈说起自己的晚辈时的口吻。听在吕次国和杨不书的耳朵里,这样奇怪的口吻让他们两个人都很是不舒服。杨不书被自己的父亲那样一说,现在他也不敢开口了;杨老爷这句话分明就是对着吕次国说的,他自然要开口了,但是吕次国终究是有阅历的人,虽然心中很是别扭,但吕次国还是斟酌着镇定地开口了:
“杨老先生开玩笑了。杨公子医术高超,待人大方,宽容大度,实乃人中龙凤,将来必定能继承杨老先生衣钵,继承杨老先生的事业,杨老先生何需担忧?想来杨老先生将来定能颐养天年,享尽人世间的清福的。晚生不孝,家父家母从小为了晚生吃苦受罪,如今虽然家父家母生活好了些许,但晚生常年奔波在外,忙于各种交道,难得有时间陪伴父母左右,与父母同享天伦之乐,每每思之,晚生都倍感歉疚。晚生只怕子欲养而亲不待,今生难报父母万一了。”
杨老爷从中听到了一个让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的信息,虽然知道这样询问不大客气,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莫非吕先生已经接手令尊的家业了?”
吕次国一愣,随即也就释然了。任何人在不了解他吕次国以及他们吕家的身世背景之前,基本上都不可能想得到吕家如今偌大的家业,竟然会是吕次国白手起家闯出来的。所以杨老爷听到自己说自己“常年奔波在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自己已经继承了家族事业了。其实以自己现在这个年龄,继承家族事业就已经是很了不起,很值得人惊叹的事情了,至于这个“继承”的“家族事业”是吕次国自己一手开创的,那就有些超出常人的想象了。吕次国做事虽然高调,但是做人向来低调,他并不喜欢炫耀什么,尤其是在方才那样尴尬的境地中刚刚走出来,如今杨不书还没有离开的情况之下,吕次国更加不愿意多说什么来间接性讽刺杨不书。
吕次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开口说道:
“吕某的一切皆赖家父所赐,便是帮帮忙,那也是应当的。”吕次国这句话,显然就是避重就轻了,听上去模棱两可,让人有些判断不清楚吕次国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杨老爷意识到了吕次国不愿意多说此事,所以杨老爷也不再追问,顺着吕次国的意思,把话错了开去。双方又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吕次国念及自己的父母亲都在车里等了自己好一段时间了,不愿再这样拖延下去,于是话锋一转,直截了当的告辞道:
“杨老先生,天色已晚,叨扰多时,晚生深感不安。据晚生看,只怕因为晚生的缘由,贵府上下尚未用餐。既如此,晚生不便再打扰,就此告辞,改日定当登门造访,一来代家父聊表谢意,二来再向贵府上下的人赔罪。后会有期。”
杨老爷被吕次国这么一提醒,这才方觉有些肚饿,意识到自己这一大家子人确实今天晚上都还没有用餐。杨老爷知道吕次国心中牵念的是什么,也并不打算多留他,反正如今自己与他同在一个城市里,以后有的是机会打交道。于是,吕次国便在杨老爷的目送和杨不书的陪送之中,走出了杨家的大门,上了自己的车子,消失在远处的夜幕里。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