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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走了吕次国,杨不书才折返回来。当他步入大厅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父亲站在客厅前,一动不动地看着方才吕次国离开时的方向,似乎在发呆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不书试探着喊了好几声“爸爸”,才总算是把杨老爷给叫回了神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有些不大正常的模样,杨不书有些疑惑不解,又有些担忧关切地问道:
“爸爸,您怎么了?您没事儿吧?”
杨老爷听见杨不书的话语,忍不住又往吕次国离开时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没什么。不书,你知不知道这个吕次国吕先生,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不书听见自己的父亲竟然这样问自己,不由得哑然失笑,道:
“父亲,我跟您都是今天才回到上海,当年离开上海的时候您已经二十多岁了,我才几岁啊?如今回到上海不到一天,我怎么可能知道认识这上海滩上的人呢?更何况,您一看那位吕先生就知道,他也不过二十来岁而已,当年我们离开的时候,他究竟出生了没有尚未可知,你让我上哪儿知道他的底细去?父亲,您怎么会突然间问我这样的话呢?莫非,您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杨老爷摇着头,思绪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他没有问题,但是他绝非池中之物,他的未来实在不可限量。不书,如果你能有他一半的好,我也不必再愁身后之事了。不书,你记着,上海滩上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你的朋友,也绝不能让每一个人都成为你的敌人。但是在所有人当中,唯有这个吕次国,你只能跟他做朋友,绝对不能让他成为你的对头,否则我们杨家一定会栽在他手里!现在你救了他的父亲,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一定要趁此机会,牢牢抓住他,跟他做一辈子的朋友,哪怕只是生意场上的朋友也可以。不书,你明白吗?”
杨不书此刻已经有些听不到杨老爷在说什么了,他整颗心都因为杨老爷此刻奇特的神色而揪了起来。他甚至有些担心自己的父亲是不是饿着了,导致身体抱恙。不过,杨不书才刚刚上前一步,正想着要去帮自己的父亲把把脉,杨老爷却已经自己从那个诡异的思绪中走出来了。回头看见杨不书一脸的关切神情,杨老爷原本因为吕次国的优秀而对杨不书的失望情绪,在这一瞬间得到了缓解。至少杨不书对自己还是有父子之情的,他还是很有孝心的。正如同吕次国所说,虽然吕次国非常优秀,可是他却很难有时间陪在父母身边;虽然自己的儿子不见得能同吕次国一样的优秀,可是自己的儿子也不是孬种,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时常陪在自己的身边,陪在他母亲的身边,这一点可比吕次国强多了。
杨老爷笑了一笑,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他不想再讨论吕次国的问题,也不管刚才自己说的话杨不书到底听进去了几成,只是淡淡地说道:
“不书,饿了吧?现在很晚了,去吩咐厨房赶紧开饭吧。”
杨不书虽然仍旧满心疑惑,不过看见自己的父亲这般模样,就知道自己问了父亲也不会回答的,所以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答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回到自己的家中,吕次国自然先行安顿好吕父吕母。吕父容易安顿,他反正是睡着的,直接把他放到chuang上去就行了。只是吕母就远不如吕父那么好安顿了,不光是劝不动的原因,更可怕的是,吕母似乎恢复了思考能力,她突然间想到了杨不书说过的吕父的病因,开始发难了。
吕次国帮吕父细心地掖好被子之后,回头看见母亲一脸的灰暗,看上去憔悴到了极点。吕次国很是心疼,想到从父亲出事到现在,母亲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赶紧去帮母亲倒了一杯水,递到吕母面前,轻声说道:
“母亲,您喝点儿水,歇歇吧,父亲会有人照顾的。等父亲醒了我会立马告诉您的,您先睡一觉,好吗?”
吕母仿佛什么话都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坐在那儿发呆。吕次国只能一声接着一声的唤着她,跟她说话,以期能够让吕母回过神来。
吕次国叫了不知道多少遍“母亲”之后,吕母才终于有了一点儿反应了。看见吕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站在她跟前的吕次国心中很是高兴,至少看到一点儿希望了。孰料,吕母只是抬起头来看着他,却没有接过水杯的意思,停顿了好几秒钟,吕次国突然间很是惊骇的发现,吕母的眼睛里竟然射出了愤恨的光芒。她恨自己!这个念头刚刚在吕次国的脑海中闪现,吕母已经付诸行动了。她伸手猛地往上一抬,狠狠地撞在了吕次国的手背上。吕次国猝不及防之下,拿捏不稳,手一松,水杯便“啪”地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因为天气寒冷,所以那杯水是滚烫的热水,吕次国并没有往里头兑上纳凉的白开水,结果水杯这一掉,滚烫的热水尽数浇在了吕次国的双手之上,烫得他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条件反射一般用力地甩起手来。
听见屋子里面有动静,原本守在门口伺候着的阿齐很快就冲进来了。看到眼前这幅情景,阿齐有些摸不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而开了门之后,便愣在了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好。
吕次国的双手依旧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但是他已经停止了甩手,不敢再在母亲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痛苦了。看见阿齐走了进来,又停在门口,吕次国现在也不便跟他多解释什么,便故作镇定地吩咐道:
“阿齐,帮忙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一下。”
阿齐一听见他这么说,立马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地面上的那一堆碎瓷片上了;他答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就打算去拿扫把和簸箕。没想到已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了的吕母,竟然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等等,阿齐,一会儿再收拾,我有些话要跟次国谈会儿,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阿齐愣了一愣,习惯性地看向了吕次国。虽然他知道吕次国在自己的父母亲面前几乎没有违抗过什么,但是他终究是跟着吕次国的,吕次国才是他真正的老板,有什么命令,他当然还是要得到吕次国的首肯才能执行。吕次国发现阿齐盯着自己看,便朝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阿齐这才转身走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看见阿齐出去了,吕次国这才小心翼翼地重新将视线转移到吕母的身上。看见吕母脸色苍白之中泛着青,眼神里仍然喷吐着愤恨的火焰,显而易见,母亲一定对自己有了很大的成见,甚至是对自己产生敌意了。或许,父亲出事,母亲已经将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了?原本也是自己太不小心,带父母亲去吃一顿饭,原本是难得有时间,想要略尽孝心,结果却弄出这么大的事端来,所谓弄巧成拙,便是如此。
吕次国正想着到底该怎么开口打破这个沉默的僵局,不成想,吕母却先行开口了,一开口便是火药味儿十足:
“次国,我和你父亲哪儿得罪你了吗?你竟然恨我们到这个地步,恨不能让我们死吗?!”
吕次国说什么都想不到,自己在母亲的心目当中,竟然会是这样的人。看着母亲那满面的怒容和绝望的神情,摆明了母亲不是一时气话,她是真的认为自己想要置父亲于死地了。吕次国顾不得地上还有很多碎瓷片,一下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两个膝盖磕在地上,一下子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双腿瞬间便被数片碎瓷片扎破,鲜血从伤口中一点一滴地渗了出来,没一会儿就被地上残留的热水稀释,随之扩散,染红了一大片木地板。
吕次国已经不怎么感受得到自己腿部的疼痛了。他整颗心都已经降到了冰点。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在母亲的心中竟然会如此狼心狗肺。吕次国跪下之后,头部仰起,双眼直直地看着吕母,带着难以克制的激动情绪,急声解释道:
“母亲,您说什么呢?次国怎敢有一分一毫弑父杀母之心?母亲,您折杀次国了,求母亲明察!”
吕母原本别过脸去,不愿意看吕次国,此刻却转了过来,俯视着吕次国,先是看了地上的那摊血迹,看着他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裤管,眼神之中还是无法掩饰地闪过了一丝心疼,但很快就淹没在了愤恨的神色中。吕母狠狠地盯着吕次国,质问道:
“我折杀你了?你没有杀了我和你父亲,我就感激不尽了!怎么,你还想抵赖吗?刚才杨先生的话,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是吗?你父亲是食物中毒,而且是两个小时到五个小时前的这段时间里摄入的毒素!这段时间里,我们除了去你那个所谓朋友开的所谓酒店用餐以外,何曾吃过半点儿其他的东西?那个地方不是你精挑细选的吗?开酒店的不是你朋友吗?!你倒是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别告诉我你不知情,你也是受害者!”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