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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次国笑了一笑,却没有伸手去接那支棉签,而是反问道:
“请问杨先生,这里有热水和干净的毛巾吗?如果有的话,还请帮忙打一盆热水,拿一条干净的毛巾给我。记住,热水温度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最好将温水同沸水按照二比一的比例兑成热水,那样的温度就正好合适。”
这一下子轮到杨不书大惑不解了。在他看来,给杨昊天上药,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热水和毛巾,自己的工具药物都已经准备齐全了,吕次国却仿佛一样都用不着一样。难道他有自己的疗伤方法?又或者,他有什么偏方土方?不过听上去他所要的东西很是简单,就算是无效,想来也不至于因为一盆热水和一条干净毛巾,就给杨昊天的伤造成什么副作用。杨不书决定相信吕次国一回,于是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开门出去吩咐下人办事了。
没过一会儿,吕次国要的热水和毛巾便被一齐送到了杨昊天的房间里。吕次国心中暗赞了一声杨家下人们的办事效率,手上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就开始工作起来。吕次国将干净的毛巾放入热水之中,浸泡了一会儿,再将毛巾提出,拧至半干的状态。现在已经是秋天上海的夜晚,温度很低,半干的热毛巾在灯光的照射下,冒着袅袅的热气,让折腾到现在还滴水未进的杨不书在一瞬间竟然联想到了香喷喷的米饭,那股子饥饿感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让杨不书很是难受了一阵子。
吕次国并没有顾及到杨不书脸色的变化,他只是自顾自地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将毛巾拧至班干之后,吕次国便将毛巾铺展开来,而后轻轻地盖在了杨昊天那布满创口的双臀上。这条毛巾的长度和宽度都仿若刻意量好的一般,非常的合身,恰好一下就盖住了杨昊天所有的有伤口的地方。杨昊天只感觉到一股热气一下子从臀部传了过来,在一瞬间的微微刺痛感之后,便是久违的惬意的感觉。尤其是在寒冷的夜晚,自己那由于失去衣服的遮蔽而几乎已经冻僵了的冰冷至极的肌肤,再敷上了热毛巾之后也随即温度回升,让他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和舒适,甚至忍不住扭动了一下头部,回过身来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出的这个好办法,可以让他在深受伤痛困扰的时候,还可以有这样难得的享受时刻。
不过杨昊天只是稍微移动了一下自己的头部,就听见身后冷然传来一个陌生而不含感情的声音,道:
“别动,安静地躺着就行,免得触动伤口。”
分明是关心的话语,但是口气之中却充满了冷冰冰的味道,让杨昊天的心里一下子就凉了半截,那种舒适惬意的感觉没有了,有些讪讪地重新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心中对于那个人的兴趣也登时衰减了许多,已经没有了一探究竟的心思了。
吕次国将毛巾敷上之后,才从旁边的一张小桌子上,拿起了那瓶药水,拧开了药水的盖子,轻轻地凌空将药水倾泻在那块热毛巾上。在吕次国的刻意控制之下,这一小瓶药水的剂量被一点儿不差的尽数倒在了毛巾上,而且恰好遍及整块毛巾的每一寸地盘,有没有一丝一毫洒在毛巾范围之外,没有浪费了哪怕一滴药水。
看着吕次国的动作,直到此时,杨不书才终于彻底明白了吕次国心中的打算,以及他所使用的独特的上药方法。用热毛巾敷在伤口上,既可以起到一定的消毒作用,又对于缓解伤者的痛苦有一定的积极作用。而且这条热毛巾方才只是被拧至半干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吕次国再将药水尽可能均匀地倒在毛巾上,药水就可以通过热毛巾,迅速地接触到伤口,对伤口起到有效的治疗作用。在热毛巾中残余水分的帮助下,这些药水不但能够渗透得更快更迅速,还能够分布得更均匀,确保伤者身上所有的创伤都能够得到有效的治疗。与此同时,利用这种方法上药,也可以减少因为棉签等上药工具同伤口的摩擦接触而给受伤者带来的痛楚。这种上药方式,简直堪称是既简单方便,又奇特有效的无痛上药方法了,也真亏得吕次国能够想得出这样奇妙的方法,如若换成杨不书自己,那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了。
吕次国将药水倾洒完毕之后,随手将空药瓶放在一边,又细心地帮助杨昊天轻轻地盖上了被子,让他不至于伤势未愈,又冻感冒了。随后,他才走到旁边,就着那脸盆中盛着的尚且温热的清水把手洗干净,看看旁边没有干净的手巾了,便随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了事。这一切做完之后,才微笑着看向了杨不书,说道:
“杨先生,您看这样做还行吗?还算科学卫生吧?”
杨不书此刻看向吕次国的眼神之中,早已经不复一开始时的满眼敌意了,竟然渐渐地变得似乎有些钦佩和欣赏起来。听见吕次国的话,杨不书点了点头,说道:
“当然,吕先生的方法当真简单有效,这是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新方法,实在值得借鉴。没想到吕先生竟然还懂得如何上药疗伤,看来吕先生也是个行家啊!既然如此,吕先生何必一定要把令尊送到我们家里来?”
吕次国听见杨不书这么说,知道他误会了,以为自己也学过医,深谙医术却藏而不露,甚至于连给自己的父亲治疗都要假手于人。吕次国露齿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
“杨先生误会吕某了。吕某何曾懂医?医学博大精深,岂容轻易窥破门径?所谓术业有专攻,吕某向来是生意人,谈经济尚可,谈医学,那便是七窍通六窍了。这位先生受的是刑伤,对这皮肉之伤,吕某倒还懂得些常理,因此自告奋勇,班门弄斧,聊表谢意,只怕在杨先生面前贻笑大方了,岂敢自诩行家?杨先生着实取笑吕某了。”
杨不书听吕次国又开始在那里拽文弄典了,除了佩服吕次国的文采和学识以外,也对于这半文半白的说话方式很不习惯。毕竟他们杨家是在国外生活数十年的家庭,虽然杨家内部一直保留着中国旧式大家庭的教育方式,每个有权利受教育的人也都接受过中国传统文学的熏陶,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在国外的生活方式,终究是西方化的,平日里与人交流使用的都是英语,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像吕次国这般咬文嚼字的人。至于吕次国作为一个也曾长期留学国外的人,为什么却不停地抛书袋,那不过是他个人对中国文学的爱好使然,以及在上海滩帮派势力中游弋所养成的习惯罢了。
杨不书虽然听不习惯,不过总算是听得懂吕次国在说些什么。对于吕次国的自谦之词,杨不书却不大清楚这只不过是一种言语上的客套而已,还道吕次国当真是妄自菲薄,过度谦虚了,连忙摆了摆手,不敢当似的说道:
“吕先生千万别这么说,就像你说的,术业有专攻,治病你不行,治伤我不行,谁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在治疗这刑伤方面,吕先生当真称得上是行家里手了,至少我是不如你的。今日多亏了吕先生,否则我的朋友不知道还要多受多少罪呢。”
吕次国一愣,这才意识到杨不书好像有些误会了自己言语之间纯粹文面上的客套话。不过随即一想,吕次国也就有些释然了,他想起自己当年刚刚回国之时,也是对于这中国人之间的种种客套话语很不习惯,有好几次差点儿闹了笑话,想到杨不书在国外待的时间远比自己要长得多,如今又只是刚刚回国甚至不到一天的时间,一切都不适应,思想里仍然驻扎着西方人直来直去的语言习惯,对于自己的说话方式不理解,那也是正常之举。吕次国并不打算跟他多解释什么,因为没有这个必要;这种事情只有自己多经历几次,才能够渐渐地明白和扭转。吕次国只是淡然一笑,眼睛看向了躺在chuang上的杨昊天,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敢问杨先生,chuang上躺着的这位先生,当真是您的朋友?”
听见吕次国这么一问,杨不书不由得狠狠地吃了一惊,心中很是犹疑,不知道吕次国是从什么地方看出破绽来的,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询问自己这个问题。其实在杨不书的心中,杨昊天说是他的朋友,也丝毫不为过;但是杨昊天在杨家的身份却是难以改变的事实。之所以杨不书要告诉吕次国,说杨昊天是他的朋友,那是因为接下来杨不书所想要拜托吕次国的事情同杨昊天有关。吕次国的身份,杨不书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他同杨不书自己的地位绝对是同个等级,杨昊天在他面前也一样只是个下人。虽说之前吕次国答应了自己,任由自己提什么要求,只要他办得到,他都会尽力而为,但如果自己提出要吕次国为一个杨家的佣人服务的话,谁知道吕次国心中会有什么想法?可是如今看来,自己是隐瞒不住杨昊天的身份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