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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吕次国便在胡德廷的面前,来了一次演技大爆发。
胡德廷将整件事情讲给了吕次国听,而吕次国整个人就好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一样,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吕次国可以接受这件事情是诸葛志义做的,或者其他任何人做的,他也可以接受任何人诬陷冤枉他,说是他吕次国做的,但是他怎么都无法接受,诬陷自己的人会是诸葛志义,这个自己一直以来最信任,交情最好的好兄弟。吕次国难得的有一次失去了冷静的常态,他双手猛然间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了胡德廷的双肩,神色激动地问道:
“不会的,老师,您告诉学生,这不会是真的,志义他不会这样对学生的,他对学生的兄弟情义,一点儿也不比学生对他的少,他不可能对学生这么狠心啊!老师,您一定是弄错了对不对?老师!”
胡德廷了解吕次国,他平日里处事冷静,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其实他的情感是非常丰沛的,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性情中人。所以此刻的他表现得如此难以冷静,胡德廷还是可以理解的。他没有像以前遇到类似的事情的时候一样,对着吕次国发火,而是开始耐心地想要劝说他安定下来。胡德廷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处事方式的变化会发生得如此突然,有如此悄无声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其实他自从因为诸葛志义是共党卧底的事情大受打击之后,对于自己身边仅剩下的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也就是吕次国,就变得如此关心,甚至于可以在非原则的事情上做出让步了。只不过现在并不冷静的胡德廷和吕次国,谁都没有发觉到而已。
吕次国是假装发癫的,而且他原本就是一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即使是非常罕见地出现了如同方才那样情绪失控的状况,他也一样可以凭借自己仅存的理智和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恢复平静状态,至少是表面上恢复平静状态。所以,胡德廷对于吕次国的安抚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很快的,吕次国就真的听从他的劝慰,渐渐停了下来,双手也松开了胡德廷的肩头了。
看见吕次国终于平静下来了,胡德廷这才开始语重心长地真正进入正题开解他,道:
“次国,为师知道你的痛苦,被自己最好的好兄弟出卖,重情重义如你,这实在是一大打击。你需要花多长的时间来消化这段伤痛我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那就是我对于诸葛志义的定论,是多方渠道共同求证得到的,诸葛志义也已经供认不讳了。我也问过他,希望他能为我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你知道的,如果他愿意合作,于公于私我们都还可以放他一条生路。但是没办法,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所以,除了被枪毙,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次国,这是事实,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都好,你都要学会面对它。现在诸葛志义已经付出了他应该付出的代价,我身边可以信得过的人,就剩下你一个了,我绝对不希望有一天,你会步了诸葛志义的后尘。次国,这个问题我先前问过你一次,现在,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你永远都不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情的,是不是?”
吕次国瞪着一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痛苦,其中还夹杂着愤怒和不理解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又敬又爱又畏又恨的中年男子,这个自己熟识的老师和对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才好。他看得到诸葛志义叛变这件事情对胡德廷的打击到底有多大,胡德廷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他一直以来身体强健,处变不惊,智勇双全,每天看上去都是神采奕奕的,浑身上下自有一股子睥睨一切的威严在,让不熟悉他的人很难轻易靠近他。但是这一切属于他的独特气质,似乎在这一瞬间被通通改变了。吕次国和胡德廷虽然很熟悉,但是两个人之间靠得这么近,却是极为少有的经历。吕次国记得,先前胡德廷在他的眼中,绝对属于那种虽然人到中年,但却仍然拥有无穷魅力,看上去还是精神抖擞的壮男子,但是现在吕次国却清楚地看到了,胡德廷的鬓角都已经花白了,在他的头发之中,那些银色的发丝也一直若隐若现,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似乎比以前留在吕次国心中的印象老了好多年。吕次国并不能肯定,这到底是因为诸葛志义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还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同胡德廷见面次数不多,见面的时间又短,每一次见面都有事情要做,自己根本就没有空闲可以仔细端详胡德廷样貌的变化。但是有一点吕次国可以肯定的是,胡德廷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让其他人,包括自己高高仰望着,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那种高度的巨人了,他终究不过是一个人,而且现在还是一个受了巨大伤害,尚未愈合的病人。吕次国那种不忍的心理反应又一次涌现了出来,让吕次国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地回答道:
“老师,学生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完,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说这番话的时候,竟然夹杂了几丝真正的感情。难道他打算叛变么?吕次国自己被自己这一说吓了一跳。不过胡德廷对于吕次国的回答,显然非常满意,脸上在今天第一次绽放出如此温暖和会心的笑容,点了点头,道:
“那就好,那就好……”
吕次国整理了一下思绪,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知道自己的信仰从来就没有动摇过,他从来都是党组织的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他知道他可以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党奉献一切,包括生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对诸葛志义也好,对胡德廷也好,都是有很深的感情的,或许方才正是这些感情作祟,才会让自己出现了一时之间的心神恍惚,说出来那样半真半假的话语来。吕次国只能在自己的心中安慰着自己:老师戎马半生,也是希望能够让国家富强罢了,大家虽然立场不同,但是目的一致,只要自己的努力能够有朝一日得到应有的回报,能够让国家独立,百姓安乐,那么自己也就确实算是没有让老师失望的了。
吕次国和胡德廷二人,都很有默契地沉默了一阵子,似乎各自都在思索着有什么话可以说。过了一会儿,吕次国才重新开了口,这一次却是重新提了一个要求,异常恳切地看着胡德廷言道:
“老师,既然您已经审讯完毕,定了志义的罪名,三天之后就要枪毙,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学生也没有其他话好说的了,或许这就是志义的命,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和他兄弟一场,学生还是希望老师能够通融一次,让学生能够在志义上刑场之前,见他一面,和他说几句话,算是给他送别了。老师,这个要求一点儿都不难办到,您会同意学生这一次任性的,对吧?”
胡德廷又有些痛心,又有些感动,还有些感同身受,一时之间情绪也非常纷杂。他到底还是有几分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眉眼之间都写着哀求二字的学生,这个自己如今硕果仅存的可以信得过的人,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忍不住开口反问道:
“志义如此害你,你仍旧顾及着兄弟之情,仍旧要去见他最后一面,给他送行,次国,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性情中人,但是我一直觉得你很能够控制自己的情感。为什么这一次,你如此难以控制自己?你自己想想看,为了诸葛志义,你前前后后给我提出了多少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替诸葛志义说了多少好话,跟我又冲撞了多少回?以前的你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多失去自我控制力的冲动的事情的!吕次国,这究竟是为什么?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迁就你这最后一次任性!”
为什么?其实这个问题在吕次国自己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偶尔也会想上一想。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初衷,就是为了演戏,为了激起胡德廷的逆反心理。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自己越是坚持诸葛志义无辜,胡德廷对于诸葛志义就有可能越加起疑,而且诸葛志义能够对自己越信任,吕次国觉得自己的整一场戏演起来就会越流畅,越顺利。但是到后来,吕次国渐渐发现,自己在每一次看似冲动的时候,其实并不单单只是演戏。自己一边千方百计地设下一环有一环的计策,想要一手将诸葛志义送上西天,这是他这一次的任务之一,是他的工作,他的使命,他必须用这种方式给胡德廷一个说法,也给组织一个交代;但是另外一方面,吕次国似乎觉得自己很难接受诸葛志义枉死的事实,尤其是让他不得不枉死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在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思交织之下,吕次国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表现得很不正常。先前吕次国虽然偶尔也觉得自己的控制力好像变差了一些,但是却没有及时引起重视,但现在被胡德廷这么一说,吕次国才突然间惊觉,自己真的不能再这样任由这种糊里糊涂,连自己都分不清楚是真是假的失控状态持续下去了,否则总有一天会因为事情过了头,而被胡德廷怀疑的,甚至暴露了自己都不一定。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