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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志义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了。从刚才胡德廷极尽讽刺之能事,用哪种阴阳怪气儿的腔调把他自己所认为的整件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之后,诸葛志义整个人就已经完全石化当场了。他知道,胡德廷认定的事情是非常难以改变的,除非自己能够找出铁证,否则他绝对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别人的一面之词。既然胡德廷把整件事情说得这么流畅,这么完整,可见整个故事已经在他的脑海当中成形,而且经过了他的多番推敲论证分析,在他自己的思想之中,他已经认定这就是事实的真相了。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之下,诸葛志义当真已经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翻盘的办法。他刚刚好不容易才燃起的希望之火,现在又一次被当头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熄了,而且这一次,连浴火重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见诸葛志义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胡德廷似乎仍然不满意,甚至于更进一步地感到愤怒。在他的预计之中,诸葛志义应当是对自己所说的一切极力否定的,可是他没有。他的表现非常清楚地展示了他此刻内心的想法——他认了,放弃了,听天由命了。诸葛志义的这种态度绝对是胡德廷不想看到的,这种孬种一般的人竟然会是特训营的优质生,这对于特训营校长胡德廷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此刻的胡德廷心里头极为矛盾,他一方面认定了诸葛志义是共党卧底,他既然认定了这个结论,就不可能轻易间改变观点和看法,诸葛志义的命运,基本上已经被胡德廷决定了;但是另外一方面,说是出于他自己个人尊严和面子的维护也好,出于对诸葛志义最后一丝师生情谊也好,总之看见诸葛志义这种坐以待毙的消极态度,胡德廷就浑身不舒坦,完全无法接受他现在这副颓丧的状况,尽管他理智犹存,心里头一直很清楚地明白诸葛志义的反应其实很正常。
又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但始终诸葛志义似乎都已经完全放弃了,并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甚至连发出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病chuang上,跟自己方才刚刚进入这间房间时见到的诸葛志义几乎一模一样,连双眼投向的角度都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方才是躺着的,现在是坐着的。胡德廷忍不住又开了口,带着一种奇特而复杂的希望问道:
“诸葛先生,你真的不再打算为自己解释些什么了吗?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如果你真的打算放弃辩解,结果会是怎样,想必不需要胡某再多提醒了吧?”
诸葛志义不知道是听到了胡德廷所有的话语,还是只不过听到了最后一句。总之,他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过了良久,在胡德廷看来,自己不知道等了多久,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就想要重新开口说话了,诸葛志义才终于有了点儿动静。胡德廷看见诸葛志义的身子动了动,以为他终于打算说话了,于是暂时咽下了自己方才打算开口所发出的声音,继续耐心等着诸葛志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不曾想,到最后,诸葛志义还是没有开口,他只是缓缓地点了一下头,隔了几秒钟,再点了一下头,再隔几秒种,再点一下。总共点了三下脑袋,随后便仿佛整个人又重新被冻结了,或者锁定了程序一般,如一座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了。
但是,诸葛志义点的那三次头,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他,真的完完全全放弃了自己,完完全全任由摆布了。
胡德廷愣了一会儿,心里头很是复杂和纠结,思绪有些纷乱,一时之间就连他自己都不大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对于诸葛志义的反应,他应该做出怎样的回应和处理才算是得体合理的,胡德廷自己也暂时间想不清楚。所以,他好像模仿了诸葛志义,又好像被诸葛志义传染了一样,坐在病chuang旁边的那张椅子上,竟然也定了身子一样,一动都不动,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就这么,两个人在原位上枯坐了整整十一分钟零四十三秒。
十一分钟四十三秒之后,诸葛志义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胡德廷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微微扭过头去,朝着诸葛志义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胡德廷看得很清楚,诸葛志义一动都没有动,同十几分钟之前一模一样。胡德廷长长地叹了口气,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双手撑着大腿,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又回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诸葛志义,只可惜他现在微垂着头,胡德廷看不见他那双被头发遮挡住了的无神的眼睛。
胡德廷没有再回过头,也没有再迟疑什么,回过头来,一个人大踏步地离开了诸葛志义的病房。这件事情总要有一个了结,虽然诸葛志义的反应让胡德廷很不开心,也有几分意外,这几分出乎预料之外的感觉让胡德廷本能性的总觉得诸葛志义好像是被冤枉得黄河水也洗不清一般。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胡德廷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因而,此刻的他,基本上是宁愿相信诸葛志义的沉默以对,不是因为沉冤难雪,而是因为他被戳中了真相,开不了口了。既然胡德廷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继续留在病房里,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他知道诸葛志义已经吃了很多苦头了,不管是从自己的私心,还是从对吕次国的私心,又或者是从意义和价值上来看,胡德廷最终都没有把诸葛志义送回刑侦处,而是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四周苍白无物的病房里。
灯光暗去,诸葛志义一个人坐在病chuang上,谁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吕次国这一次的伤口,不知道是因为他及时得到救治的原因,还是因为杨昊天医术高超,手术非常成功的原因,又或者是这一次他的求生yuwang比较强,而且醒过来之后发现事情进展顺利,心情好的原因,总之他这一次好得很快,不但没有出现什么病情反复,需要二次手术的情况,而且从受伤入院进行手术,到可以办理出院手术,中间不过过了九天,九天之后,吕次国就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出医院大门了。
只是,吕次国发现,自己好得再快都没有用,整一出戏,吕次国原本以为需要由始至终自导自演,自己开始了这场戏,也需要自己把它演绎完。但是让吕次国没有想到的是,当自己等到第七天的时候,胡德廷就已经宣布了诸葛志义是党国的叛徒,是共党的奸细的事情。先前胡德廷答应过吕次国,会给他一个亲自审讯的机会,而且答应过他其他的事情,比如给他留下最后一点儿尊严,亲自对他进行审讯,没有对他用太可怕的酷刑,而且后来还让他在医院里舒舒服服地养伤,但是就是吕次国千叮咛万嘱咐,所提的最关键,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胡德廷没有办到。其实,这件事情能够由胡德廷终结,对于吕次国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他之所以想要自己终结,是希望用这样的方法来给胡德廷一个交代,算是将功折过,不过没有想到自己中了这么一枪之后,最后倒是避开了亲手将自己立场不同的好兄弟送上断头台的命运。所以,吕次国对于胡德廷告诉他已经定了案的事情,不过是最后做戏一般地多问了几句,也就作罢了。
事情已经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只要诸葛志义在三天之后顺利地被枪毙,整件事情或许就此结束了,自己这一关就算是成功过关,对于党组织的任务,胡德廷的任务,自己都可以交得出的答卷了。但是,当他对于这件事情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对与诸葛志义的情谊却与此同时开始冒了出来,并且不停翻涌,折腾着吕次国的内心。尽管这件事情,他问心无愧,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是他诸葛志义对不起自己的组织在先,大家立场不同,各为其政,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是吕次国对于诸葛志义,确实是很惭愧很内疚的。所以,吕次国在思索了良久之后,还是痛胡德廷做出了申请,希望他批准让自己能够在诸葛志义临死之前,再见到他最后一面。对于吕次国突然间提出的要求,胡德廷还是很有几分疑虑的,虽然他知道吕次国和诸葛志义之间的感情,但是诸葛志义诬陷了吕次国的事情,吕次国自己并不知情,可是胡德廷却很清楚,在他看来,吕次国选择这个时候去接触诸葛志义,很难保证不会有突发的意外发生。所以,思来想去,原本胡德廷也不想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现在看来却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