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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秦这一次却不开口了，只是瞪着一双吃人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看，胸膛剧烈的一起一伏着，毫不怀疑他此刻心情到底有多么跌宕起伏，心跳几率只怕要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

　　吕次国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小秦回答自己什么问题，他要的是小秦的神情变化，哪怕只是细微的变化。吕次国受到过最专业，最严苛，也是最全面的特工培训，他的本事如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小秦的一举一动，包括一个眼神，都休想逃脱吕次国的眼睛，他便是要靠着小秦的反应来判断自己猜测结果的准确性。对于吕次国来说，别人口中说出来的东西永远是三分真七分假，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至于判定真假，甄别真伪，这就要靠自己了，所以信人不如信己，吕次国向来更加相信自己的分析和判断能力，而不是别人口中的供词。

　　吕次国紧紧地盯着小秦的那双眼睛，无视他眼神之中喷薄的怒火，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们是不是那些日本特务派来的走狗？我不肯跟日本人合作，他们恼羞成怒了，就让你们这群败类来杀我，是不是？！”

　　吕次国这是明知故问了。他心中早已经认定他们不可能会是日本人派来的杀手，但是他依旧要确保万一，还有一点，就是吕次国想从小秦的反应之中，看清楚他到底是姓国，还是姓共。作为一个身份复杂的双料特工，他对于国共两党的特工人员都很了解，知道他们之间行动风格的细微差异，虽然吕次国心中已经有所倾向，但是他仍然要多方验证，以期得到最大程度的准确答案。

　　果不其然，吕次国这一句“日本人的走狗”，算是把小秦的怒火完全燃烧起来了。就看见他脸上根根青筋直跳，一双眼睛带着杀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吕次国的双眼，那如刀般的眼神即使是吕次国也很难做到完全淡然处之。小秦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气愤。颤抖了半天，小秦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道：

　　“闭上你的臭嘴！”

　　吕次国没有接话，只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等着看小秦稍微平复之后还有什么话要说。过了一会儿，小秦看样子确实是稍微平复了一些，能够说得出话来了，这才开始出声谩骂怒吼道：

　　“姓吕的，我看你才是日本人的走狗！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那些小日本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觊觎我中国国土，占了东三省不说，在上海也四处为非作歹，跟政府，黑帮，企业商人相勾结，我恨不能生啖其肉，啃其骨，怎么可能做他们的狗腿子，做卖国求荣的事情？姓吕的，我今天落在你的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别想剥夺我做人的尊严！哼，依我看，你在上海滩混得风生水起的，只怕你才是暗地里同日本人相勾结的主儿吧！真后悔当时在包厢里头，没一刀结果了你！”

　　吕次国终于确定了小秦等人究竟是哪一方势力的了。小秦在盛怒之下，说话更加的口无遮拦，这一番话下来，不单是将日本人和汉奸们骂了一通，竟然连带着把上海滩上的那些黑帮势力，唯利是图的各类商人，包括国民政府在内，通通骂了一遍。听着他酣畅淋漓的谩骂声，吕次国心中再无怀疑。不用说，这支队伍自他们的“队长”以下，肯定是共产党的队伍了。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属于哪一方势力呢？如果说他们是激进的学生团体一类的队伍，吕次国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那些学生喊喊口号，举举标语还行，让他们游街示威也可以，但是想指望着他们去暗杀，去执行什么行动任务，那便显得可笑之极了。

　　吕次国心中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便不打算再问下去了。虽然吕次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自己，到底是因为自己是国民党秘密成员的身份泄露，还是因为自己在上海滩上的经济势力对他们的潜藏埋伏有所阻碍，但是有一点吕次国是很清楚的，那就是自己既不能对他们下手，也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自己再逼问下去的话，万一小秦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到那个时候自己就真的骑虎难下了。对他们抓与不抓，动手与不动手，都不妥当。所以现在的吕次国，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暂时装傻，等到星期六同许子宁接头的时候，再行请示下一步的行动，问问他到底如何善后。

　　抱着这样的心思，吕次国开始收尾了。他假装终于被激怒了一般，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第一次与小秦怒目相视，语气之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我跟日本人没有半点关系，我从不曾同他们有过任何生意上的来往，更不曾同他们狼狈为奸！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要对我暗下杀手，但如果是因为日本人，我奉劝你们一句，有这点儿心思和力气，最好不要把工夫浪费在我身上，你们杀了我，日本人只会高兴他们去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对他们来说有益无害。你们要是真的有闲心，有胆量，大可以去行刺日本人，说不定你们还能一战成名，扬名立万，到时候你们就是金牌杀手，会有无数生意上门的。不过就算是你们这个帮派能够扬名立万，大概也轮不上你们了，你们现在该想的不是如何杀我，而是如何保住你们自己的性命。我再奉劝你们一句，如果你们还有命活着离开，以后在杀人之前，最好先想一想自己，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话音未落，吕次国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审讯他的心思，直接吩咐手下人进来，把他带回关押室去，好好看管，好好“照顾”他们，不过，要保他们活命。小秦便像被带来时那般，挣扎着又被带了回去，重新紧锁在了狭小的关押室的椅子上。

　　队长一直都在仔细地听着动静。虽然吕次国对小秦的审问过程，队长一无所知，他们之间说的每一句话，队长都无法听到，但是当他听到小秦又在一阵接着一阵的谩骂声中被他们重新押回来的时候，他心中便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静了不少。在队长看来，如果小秦有意或者无意之间说出了什么来，让吕次国知道了一些事情的话，现在的小秦就不可能依旧被押回到关押室之中来，吕次国肯定会另觅他处，将他单独关押的。但是现在他却依旧被关到这个密闭狭小，但是隔音效果buliang好的地方来，跟他们关在一处地方，这就证明小秦并没有吐露什么，吕次国也暂时没有得到什么，因而也就不担心小秦这个具有价值的人物会被他们暗中想办法下手解决了。

　　队长虽然心思缜密，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吕次国的真实身份，哪里知道吕次国心中的为难和虚则实之的策略？

　　吕次国交代他们要好好地“照顾”他们，并不是让自己的手下人对他们动刑，只不过是让他们好好看住他们，不给他们任何逃脱的可乘之机，每天供给足够的水，但是只给一餐饭，保证他们不至于被饿死渴死，却会长期处于有气无力的状态。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防止他们鲁莽地逃跑，逼迫自己不得不对他们下杀手，否则胡德廷就会怀疑自己的身份；第二个目的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万一胡德廷知道了这群人的身份和在自己这里所遭受的待遇的时候，自己到那时还有足够的借口，虽然不曾动刑，但是毕竟也不曾让他们好过。这是吕次国现在暂时之间能够想到的最佳折中处理性办法，也只能姑且如此处置了。吕次国突然间恨不能快一些到星期六，快一些见到许子宁，才能同他好好商量此事的解决措施。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