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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将自己从鬼门关上一力拉回来的人，吕次国都是心存感激的，包括胡德廷，包括诸葛志义，自然，也包括了面前这个说话不疾不徐，毫无高低起伏，但却句句关怀备至，思虑周全的自己的主治医生。吕次国微微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气息调匀了一些，随后才开了口，轻声地回应道：

　　“谢谢你，医生，是你救了我。我会配合您的工作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

　　郑医生的脸上竟然难得的一扫一贯的职业性脸庞，微微地带上了些许笑意。或许是因为听到了一个自己亲手救活的患者对自己衷心的感谢而感到非常有成就感，又或者是因为听到了吕次国满口答应的会配合他们的工作而感到满意，总之，他的神情看上去比先前的焦虑和冰冷要和煦了不少，只是他说话的口气还是一贯的充满了职业口吻：

　　“我姓郑，是您的主治医生，您叫我郑医生就可以了。治病救人是我分内的工作，不必道谢，您应该谢的是胡先生和诸葛先生，他们在您伤重昏迷期间一直轮流照顾您，否则您就算是被我救活了，只怕也难以恢复得这么快。”

　　吕次国自然是感谢胡德廷和诸葛志义的。抛开政治信仰层面不提，他们之间的情谊丝毫不比任何一对师徒父子兄弟之间的情谊弱。吕次国听了郑医生的话语之后，再一次感激地看了一眼胡德廷和诸葛志义，却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便立即又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去，重新转而看向了郑医生，仿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问道：

　　“郑医生，我记得我挨了两枪，流了很多血，看来导致我晕过去的就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了。我还记得，之前我曾经参加过身体检查，也查验过我的血型，当时的医生说过，我的血型是稀有血型的一种，很难找到与我血型相符合的血源。不知道，我的记忆可有差错？”

　　郑医生倒是没有想到，吕次国对于自己的血型还真的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还知道自己的血型属于稀有血型的一种。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回答问题，只是用肢体语言给了吕次国一个肯定的答复。吕次国的话语听上去便给人一种未完待续的感觉，因此在场的三个人也都没有开口，谁都很好奇接下去吕次国真正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果不其然，吕次国看见郑医生点了头，立时就自己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道：

　　“既然如此，我很好奇，这一次我流血过多，又是从哪里找到适合的血源作为我体内血液的补充的？难道稀有血型的拥有者这么容易便找到了？倘若当真如此，不知郑医生是否方便告知，此人是谁？他救了我一命，我理当去道声谢的。不过，如果有所不便的话，我也绝不勉强，郑医生不用为难。”

　　听到这里，郑医生等人才终于明白吕次国究竟想做的是什么了。他只是好奇是谁为他提供了适合的血液，让他有了存活下来的机会。这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杨昊天不是什么带着秘密身份的神秘人物，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不得将自己的个人信息外泄。所以郑医生心中放松了一些，没有多想便将答案脱口而出：

　　“哦，是这样，吕先生的血型是RH阴性AB型血，从医学角度上来讲，确实是一种极为稀有的血型之一，与您拥有同种血型的人所占的比例非常小，在医院中所有的医生护士，包括胡先生和诸葛先生在内所有人都与您的血型不相符合。您的父母亲人们或许有人与您适合，但是我们并没有来得及联系到您的家属。至于与您血型相配，为您提供血源的人，他似乎也是一名医生，不过是上海的一家新开的私人医院，杨和医院的医生，杨昊天先生。他先后分两次为您提供了800CC的血液，加上我们医院内原本储存的400CC血液，才算是保住了您的性命。”

　　不过，很显然，这个名字一从郑医生的口中冒了出来，胡德廷和诸葛志义还没有多少反应，但是吕次国却已经很有几分惊诧了；后来听到了“800CC”这个可怕的数字，他立马又被震了一下。看见郑医生已经结束了自己的介绍和阐述，吕次国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喊出声来：

　　“您说什么？那位杨先生为我提供了800CC的血液？据我所知，提供600CC的血液就已经是极限了，他一下子被抽走了800CC，纵然分成两次抽取，只怕对他而言也是一大伤害吧？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么？”

　　郑医生点了点头，脸上那一丝好不容易才略微有些露头的笑意立刻又隐了下去，甚而变得比先前更加严肃低沉了几分。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回答着吕次国的问题，那种腔调不再是职业性的口吻，却又像极了在追悼会上沉痛追悼着逝者跌宕起伏的一生一般沉重：

　　“800CC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他的血液浓度与正常人而言算是比较高的，被抽走800CC不会导致他的死亡，只会让他在一段时间内有些buliang反应；但是没有这800CC，您就必死无疑。杨先生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了前者，他确实称得上是一位非常具有职业道德的好医生。我看得出来，让他最终做出这样决定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作为一个医者面对患者时本能的同情心和责任感。”

　　杨昊天，吕次国是认识的，见过不止一回，彼此之间已经算是有些交情了。他知道杨昊天在杨家不尴不尬的地位身份，也知道杨昊天有些认命又有些积极奋斗，胸襟豁达，待人友好，开朗阳光的好性格，同样清楚他对杨家的感恩之情。只是他一直都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个虽然收留了他，却明显只是把他当下人，甚至于有些人还很不待见他的杨家，会让他心甘情愿全身心地为其奉献。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因为他主要服侍的大少爷待他犹如亲生兄弟，他与其说是在报答杨家的大恩，倒不如说其实只是纯粹为了报答自己的大少爷杨不书；但现在从郑医生的口中，他知道了原来杨昊天不等同于一般从小被养在主子家的奴才，他竟然接受过高等教育，他是医生！吕次国太明白，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有多么不容易，需要多么高的专业水平。尽管吕次国知道杨昊天当过杨不书的书童，跟着他一起念过书，却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有如此高深的学识。更重要的是，杨和医院新开张，杨昊天就可以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在医院内工作，看来杨家也确实有待他非常不错的地方，确实值得他尽心效忠。杨昊天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吕次国会从他的身上延伸开去，进而连对杨家上下所有人的印象都一并改观了。

　　吕次国心中思绪万千，脸上却已经是一副得到了想得到的答案，心满意足的神情了。他将满心的思绪暂且压了下去，放在一旁，收敛了心神，随后才点着头说道：

　　“原来如此，真是多亏了这位杨先生了。等我伤愈出院，必定登门拜谢。”

　　这一次，郑医生没有开口。一来吕次国所说的话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二来他也已经没有机会开口了。因为，胡德廷一听见吕次国这么说，立时就抢着出了声，很有几分发急地制止道：

　　“不可，次国，绝不可以！你的身份特殊，绝对不能让杨先生知道，原来他专门跑到军医院里来尽力帮助挽救的神秘军人会是你。他们杨和医院也算是上海大大小小的势力之一了，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无孔不入的上海滩？如果让杨昊天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的身份立马就会暴露在每一个上海生意人的眼前，到时候，你再想混迹于他们之间，暗中帮助党国控制和监视上海滩各种势力，就办不到了！你是特训营理解学员之中最懂经营之道，最能做上海滩老大的人，我们费尽心力才帮你成功打入了上海滩，如果这个时候暴露，一切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对不起党国，对不起蒋校长的信任和栽培。我想，这不会是你所希望的吧？”

　　吕次国吃了一惊，看了看郑医生，又看了看胡德廷，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来，只是言语间显得非常意外：

　　“怎么，难道那位杨先生还不知道他提供血液的人是我？郑医生不是说，正因为杨先生对我有一种医生对待患者的同情心和责任感，所以才会毅然为我捐献血源的么？如此说来，他岂不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我？”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