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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是精心设计，还是无意巧合，总之在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发生之后，吕次国已经成功地一步步拉近了自己同杨家人的距离了。吕次国相信，最关键性的一步就在这个杀手头领的身上，或许突破了这个坎儿，他同杨家就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所以，这个杀手头领的嘴，是吕次国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撬开的。

　　只是，在吕次国看来，想要撬开这样一个优秀杀手的嘴巴，只怕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是一大考验。当那天发现这个杀手头领的心理素质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般可怕的时候，吕次国的心中一下子就信心大增，觉得看来自己想要得到需要的信息，也没有想象当中那般困难了。可是当真正开始审讯的时候，吕次国才发现，原来自己依旧高估了他。他实在不能算是一个优秀的杀手，甚至于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一股恨意填胸，他根本不配合吕次国，面对他的时候，除了不断地咒骂，根本从他的口中共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但是吕次国看得出来，他早已是色厉内荏了，或者说，他此刻只是单纯的仇恨自己，不愿让自己得偿所愿罢了，但事实上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已经到了极限。吕次国将他关了起来，同样关在那样密闭狭小的空间里，任由他大喊大叫，大吵大闹，发泄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一直站在门外观察动向的阿齐发现，里面的声音已经渐渐小了下去，吕次国的预料没有错，他发泄过后，整个人的气势就弱了下去，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

　　发现了里头的人所发生的变化，阿齐第一时间告诉了吕次国。于是，杀手头领在关了一个小时禁闭之后，又一次被阿齐等人提了出来，关回了审讯室里头。

　　这一次吕次国的审讯再也没有多大的关卡了。在身心俱疲的状态之下，吕次国只是再对这个头领动了点儿刑，让他受一受皮肉之苦，他就已经完全崩溃，任其摆布了。吕次国花费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把自己想知道的一切，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这大概算得上是他审问过的各色人等之中，最容易审问成功的那一类人了。

　　吕次国对于那个雇佣这样一个所谓的“优秀”杀手的幕后主使，都忍不住有几分同情了。或许如果他知道这个杀手不可一世的表面下，藏匿的是一颗如此脆弱不堪的心灵的话，就算是义务帮忙也不敢要了吧。

　　只是，让吕次国想不到的是，这个幕后主使，竟然是平日里那些药商当中让吕次国的印象还相对良好的那位罗老板。这个罗老板平日里做生意还算公平，没有像一些药商一样，趁你病要你命，看见病人病得越严重，越危急，就越是提高价格，提高要求。有时候医生都看不过去，可是对于这些有钱有势的药商，上海滩上只有本事没有权势的医生也不敢轻易开口说公道话，只能把药商要的价格转嫁给病人家属。医院里需要的大宗药物，有时候药商也会趁机勒索，尤其是西药，医院里的西药是严格限定数目的，当医院的西药药量不够的时候，也正是药商可以借机大赚一笔的时候。而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罗老板身上的次数倒是很少。当然，在上海滩上混的人，肯定不会是滥发善心的人，任何人都休想少他一分钱拿到他的药，哪怕这个人已经危在旦夕，又早已砸锅卖铁了。但是，他也不会趁机抬价，诓骗客户，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在上海滩的众药商中，他的信誉算得上是最好的，几乎所有的人都愿意同他做生意，绝对公平。但是，他也深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所以除了平日里为人处世十分低调以外，他绝对不会肆意地扩大买卖的数量和渠道，绝不会断了他人的财路。他的企业该占多少的市场份额，就占多少的市场份额，超出份额以外的交易，他绝不染指。正因为如此，其余的药商利益没有多少实质上的受损，自然也就乐得与他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这么多年以来，他就是凭着这一点，牢牢地占据着上海滩医药界的一席之地，成为全上海都不容忽视的一股老牌势力。

　　对于罗老板其人，吕次国自然没有任何的好感，但是比较起其他的无良药商来说，吕次国对于这位罗老板至少还不会反感。但是，罗老板这不痛不痒，毁誉参半的形象，在从杀手头领的口中得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的那一刻起，就完全幻灭了。吕次国再一次尝到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滋味，罗老板的道貌岸然竟然连自己都被蒙在了鼓里。原来，他才是所有药商中最狠辣，最决绝的一个，比起他动辄就想要了一家老小的性命的举动来说，其余的人只是抬一抬价格，敲一敲竹杠，似乎都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了。

　　对于一个心狠手辣，心灵脆弱，本事不济，有没有价值的杀手头领，当他全身有用的地方都被榨干了之后，除了死，似乎没有第二条更好的路可以走。对于这样的人，吕次国也绝对不会吝惜他的性命的。解决了他，一把火处理了他的尸体之后，吕次国就开始计划着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杨家众人了。现在天已经黑了，杨家经历了白天的惊吓之后，只怕晚上不大希望再有什么外人打扰了。看来最快也只有等到明天早上再去了。

　　吕次国还在思考着是要先告诉他们再帮他们对付罗老板，还是帮他们先解决了这个问题，再把结果展示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何嫂却突然间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他的房间。虽然背对着何嫂，但是吕次国的房间灯光通明，他透过窗户的反射，很轻松地就注意到了何嫂，并且第一次前所未有地关注起这个默默无名地在吕家工作了许多个年头的老佣人来。

　　之所以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吕次国突然间发现，何嫂走路的时候，竟然几乎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只能够听到极其轻微地鞋跟与地板之间接触时产生的响声。吕次国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接受过耳力的训练，才能够听得到这极其轻微的一点儿脚步声，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是无论如何都听不到的。换句话说，何嫂走起路来，竟然真的做到了无声无息！

　　同样的事情，吕次国也可以做得到，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吕次国才深深了解，要做到这一步到底需要多大的本领。如果一个普通的老佣人就能够轻易做到走路无声的话，他们这些特工就没有活路了。照这样看上去，何嫂大概也经过了什么特殊的训练，她的身份只怕远远不止她一贯以来在自己面前的那般简单而平庸。

　　以往的吕次国在每次见到何嫂的时候，不是有事要她去帮忙，就是有事情交待，要不然就是匆匆地擦肩而过，或者在他正在会客和忙着自己的事情的时候，进来递个水倒杯茶送点儿点心什么的，在一般的情况之下，吕次国实在难以注意到这个一直跟在他们家里无数年的忠诚而又平凡的老佣人，其身上到底会不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今天不同，今天的吕次国正在沉思，他的房间里陷入了绝对的寂静，而他本人的思维也正处于一个活跃期，当身体各部分都没有丝毫动弹，而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吕次国全身的感觉器官和敏感度就都被调动到了极致。在这样的情况下，吕次国才在无意中，窥探到了何嫂身上的一丝不平凡。

　　吕次国立刻就紧张了起来。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表情，依旧是那一副静静地思考着的状态，但事实上他早已经放弃了自己原先正在琢磨着的有关罗老板的一切事情，转而全副身心注意着此刻正在自己身后，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步一步走来的何嫂了。因为担心何嫂看到自己在看着窗户里反射的她的身影，会有所警觉，因而吕次国在心中起疑之后，却反而微微地低下了头去，没有通过窗户继续用双眼观察何嫂，而是调动自己的听觉，仔细地聆听着何嫂在自己身后的一举一动。

　　何嫂是按照往常的习惯，在这个时候给吕次国送茶水和夜宵来的。当她端着盘子逐渐走近的时候，吕次国立即就发现了有一个惊人的地方——何嫂的呼吸。

　　何嫂的呼吸间隔，实在太长了，这一呼一吸之间的间隔实在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普通佣人能够拥有的，甚至于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都不一定拥有这般绵长的呼吸。他需要怎样的肺活量，才能够达到这个层次？何嫂的呼吸声让吕次国心中的怀疑加重了不少，他更加笃定，何嫂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了，更关键的是，她可以安然无恙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藏匿这么长的时间而不被察觉，这样的人物只怕不能光用“不简单”来形容了，而完全称得上是可怕可怖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