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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存刃心人伤人,鬼有归心鬼捣鬼。
渔夫将篙从右侧换到左侧,撑端了船,将篙横在船上,船在水流中自行,他转过身来,一手搭凉蓬,一手指着视界内的长江尽头看了看,坐下来给芥子一行讲捣鬼的故事:
从前哪,在那堪怜山下有个憎称镇,镇里有个经商的大贾,镇外有个务农的小农。大贾整日贸货笼钱,小农成日拾粪肥田。潜移默化中,大贾总认为他家箱中他人兜里的钱,总会归笼自己柜中,别人难取。小农则认为它畜之粪他人之便,除了自己拾取,并无人可拾。
从镇里的商贸街到小农的田园是一条石道,因石板上尽是坑坑窝窝,人称窠臼路,大贾和小农是邻居,都住在窠臼路的东头。
大贾每日经过窠臼路,去市上做营生,晚上回来时背一袋银子。小农每日经过窠臼路,去市上拾马粪,晚上回来挑着两筐马粪。年年如此,月月这样,日日不变。
窠臼路北侧的山坡下有一棵老槐树,老槐树下有一处古坟,坟里住着一个老鬼。老鬼无儿无女,孑然一魂,百无聊赖时,整日蹲在坎子下晒太阳。
老鬼见大贾和小农两个人,长年累月,日日一个早去空囊,晚回一囊银子。一个早去空筐,晚回一挑马粪。他不明白他俩如何这等执着,一个只爱银子,一个只爱马粪,怎不换个口味呢?
老鬼决定让这两人改变改变。
这日,老鬼骑了头毛驴,走在窠臼路上。见前面是大贾,便拍打着毛驴赶到大贾前头,让毛驴拉了一路驴粪蛋。大贾一路见了,嘴里嗔道:
“这个懒小农,今日怎么还不起来拾粪,害的一路臭烘烘的。”
第二日,老鬼又骑着毛驴,走在窠臼路上。见前面是小农,便拍打着毛驴赶到小农前头,让毛驴拉了一路银颗子。
小农路遇银颗子,心想,这粪便该是我拾的,这银子就不知该谁的了。小农在路上愣住了,一会儿大贾过来了,小农对大贾道:
“我每天见路上是粪便,今天却一路是银颗子,不知是谁的?”
大贾眼睛里犹如充足了电,闪着亮光道:
“我们是邻居,这事你是最明白不过了,在此地,除了我,还有谁拥有诸多银子?”
大贾说着,弯着腰一一拾了去。老鬼跟着看了两日,甚觉奇怪,这两人果真死心眼,嗜物竟定格了。
老鬼想:我得改变改变他们的偏见,非要只爱银子的也爱上驴粪,只爱驴粪的也爱上银子。
傍晚,大贾打开箱子,竟是一箱驴粪,找到小农家,气冲冲地将箱子摔到地上,骂道:
“我们乡里邻居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磨擦,你怎么这等龌龊,竟用如此下三烂手段掉弄与我?”
小农一头雾水,睖睁着眼问:
“没头没脑地,我并不曾有损于你,你这是何意?”
“你少装糊涂,自己打开看吧?”大贾接近暴跳如雷了。
小农打开箱子一看,是一箱银颗子,更不明白大贾是何用意,指着箱子问:
“你让我看什么,我和你从未有过财经来往啊?”
当小农打开箱子的那一刻,大贾的眼珠子冻结了似的,直到小农催问时,才闪出光来,面带愧色,急道歉说:
“好邻家,是我搞错了,担待!担待!”
大贾说着话,提起箱子一溜烟出了门。
次日晚上,小农又跑到大贾家,神情悸动眼睛大张,说:
“你家银子多着没去处了吗?怎么把我的马粪窑给占了,我那些马粪哪儿去了?”
这边大贾又一头雾水,盯着小农问:
“你这是哪根弦断了,跑这儿发神经来了?”
“你有眼睛,过去看看,看谁在发神经。”小农边说,边往家走。
大贾不解其意,因是邻居,只好跟了过去看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直接让大贾张开的嘴一时无法合上去。只见小农家的马粪窑里,半窑的银颗子。
小农见大贾半张着嘴不说话,问:
“看见了吧,这下没话可说了吧?除了你家,还有谁家有这么多银子?”
大贾终于回过神来,忙道歉说:
“好邻家,是我的错,这就搬!这就搬!”
顿时,大贾家的大橱小柜,箱箧囊袋全装满了银颗子,让大贾一家足足兴奋了三日。三日过后,满屋子里全是驴粪味儿。
渔夫讲完故事,叹道:
“老鬼一片好心,让人博物好广,不料没让大贾爱上马粪,也没让小农爱上银子,却让两家反目成仇。他自己从此也背上了‘捣鬼’这个罪名。后来一但发生人掉弄人的事,便用上这个词儿。”
须弥芥子跟渔夫正聊得投机,船已到了望江峰下,渔夫将船靠了岸。芥子一家弃船登岸。渔夫一边向江心划船,一边挥手道:
“见了龙王,可别忘了渔家的事!”
“渔夫大哥放心,忘不了。可有一条,设若遇上差池,别认为是我捣鬼便是!”
渔夫哈哈大笑,又唱着歌谣划了去。歌中唱道:
小小船儿江上行,水涨船自高,水低船自降,水流船自飘,风掀船自行。逆水有顺风,顺流有逆风,若是风逆水不顺,便将晒网补漏去……
芥子向山坡走着,听见渔夫的最后的唱声像入了水,回头看时,已不见了渔夫的篷船。他这才明白,那渔夫并非凡人。
芥子一行来到望江峰下,见有一座土地庙。此土地庙比起鸡足山的彼土地庙,别有天地。庙虽说不大,确是松檩松椽,青砖灰瓦的建筑,门前三级台阶两侧,是雕石汉白玉栏杆。漆红四开大门,上半扇是透光的万字格。门顶有一蓝底匾额,上面刻着“土地庙”三个金色大字。左右两侧的砖墙上新贴了一副有意思的对联,左边是:勿视我庙小神小,不来烧香试试;右边是:不管你权大财大,若是做恶瞧瞧。
芥子一行观看了一阵,甚是好笑。不知这是土地庙的炷香所作,还是这一方善男信女之创。若是土地爷自己所为的话,就更有意思了,这土地爷口气倒是不小,不知做事如何,决定进去看看。
芥子推开门看时,只见三尺香台上的土地爷的塑像,泥面慈祥,银须垂胸。须弥芥子来到塑像前,炷了一支香,合掌念了念,那土地爷从塑像背后绕了出来。只见他头戴方顶官帽,身穿蓝绸寿字印花宽大长袍,满面堆笑,宏声道:
“是谁家宅中不安,还是田里不稳,又来招我?”
芥子拱手道:
“我等途经贵庙,见门前一幅对联,不敢不前来烧香拜见!”
那土地哈哈大笑,手里捏着曲木杖还礼道:
“那是小镇一老先生,为保一方安宁,吓唬吓唬那些不守规戎之人,别出心裁,昨日才换上去的,不料惊扰了你等,惭愧惭愧,神仙里面请!”
“土地爷尊抬了,我乃巡按御史马前一小差,因家中私差,路过此地,何敢堪称神仙。既然土地爷好客,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到土地爷府上叨扰叨扰!”芥子说着,领大家进了土地府邸。
那土地沏了茶端上来,逐一递上一杯,说道:
“老朽虽是小神,但眼不拙,看得出你等的仙风之气,天庭钦差大臣手下之将,必有前程,能到小庙小憩,也是小神之荣兴,岂能说叨拢!”
大家吃着茶,环视了土地的起居生活环境,芥子说:
“我曾经到过鸡足山下土地的府邸,他的住所比起贵府,逊色多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长江水天泽一方人,看来此方人生活殷实,祀奉也不错。”
土地笑着道:
“说到底,这与生活殷实并不密切,与人的索取和给予大有关系。这人有一大致命的弱点,你若一味地宠惯着他,便产生那心安理得的习性,只知道索取,并不懂得付出。你们也看到我这小庙门前的对联了,正是出于此因,老先生才换上的。人们只习惯于把土地看作是保一方平安的神灵,把一切视为土地应尽的职责,却不懂得受佑之时佑的贵贱。要让田里多长禾谷,还得施点肥吧。神将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家点头表示赞同。土地接着说:
“鸡足山土地治的那一方,几年前因治方有道,曾得到过天帝的褒奖。此地城隍也曾组织我等去观摩过,那一方的安宁,实为鸡足山土地的功劳。然土地爷的生活处境,让我等寒心,将土地爷寄居于一神龛里。人心不存感恩戴德,那只是一方安宁之表之象,非本也。做为治方的典范,只可取其长,不可取其短。人间还有句俗言,打铁还需自身强。而以耗干自身为代价保一方安宁,只是一时而非长久矣!”
大家听了望江峰土地爷一席话,受益匪浅。便放开胸怀聊起来,说笑中,土地爷问道:
“不知神将带领家庭,将何往?”
“正如土地爷所言,为求一方长久安宁,我才举家投奔东巴女国那一方。在世时,我曾与东巴女国国王有交往,她所治一隅,是我历经过最理想的国度社会,没有专权,不分层次,并无金利欲。凡阴阳是对应的,我想那方地府也该如此,才有此行。”芥子回道。
“老朽也知这个去处,通河是黄金,满山是宝石。只是那地方视外界似敌,只以金银宝石贸货生产生活之需,与外界不相往来,也不通婚。你们此去,只怕是有门难入。”
不是土地爷分外担忧,时下要去东巴女国,还真有登月之难。别说定居了,就是进去走一趟,也是难上加难。芥子尽管取得了“护照”,可能否得到“绿卡”,还是未知。芥子便把自己在东巴女国的经历细细给土地说了一遍,土地爷帮他分析道:
“按说你有过救国护宝之功,又视财宝如粪土,那女国能得之也是财富,不妨一试。”
芥子一家在望江峰土地庙停宿了三日,这日只听山下江面鼓乐齐鸣,热闹非凡。芥子出了土地庙,手搭凉棚向江心望时,只见江面上水柱冲天,必是龙王回宫了。 摆平世界